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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扬的音乐之下,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
「什么声音?」他说。
「什么?」伊森说。
周围一片宁静祥和,巨大的玻璃墙外,城市灯光璀璨,映得真正的星星都黯淡无光。
艾伦抬头看天顶。
接着他看到了那块玻璃,从黯淡如同混沌——其实只是玻璃天顶——掉了下来,前一瞬间只是个小块,接着越来越大,是如成年人般大,如尖刀般锐利的一块,它重重砸了下来——
他退了一步,听到巨大的碎裂,还有四溅的血。
一个穿礼服的年轻人倒在地上,离他也就几米远而己,玻璃的锐角把他斜着整个儿剖开了,他倒向一边的展台,把它撞得粉碎,展品滚到一边。
血像河流一样蔓延开去,艾伦不知道人身体里居然有这么多血。他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但当真看到,发现这真是多得不可思议。
凶器沾满鲜血,公然插在那里。
周围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还有人在打电话,警报器不知何时响了起来,保安大叫着要所有人离开现场,这栋建筑可能有危险。
艾伦呆呆站着,距离这么近,他能清楚看到那人的眼睛,无神地大张着,看向天顶。他生前肯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也许还很受姑娘们欢迎,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议员先生,」一个保安冲到他跟前,「您必须离开这里,这里可能有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艾伦问。
「天顶,天顶有块玻璃掉下来了,」那人说,「上面出了什么事,可能是陨石什么的,我们正在找原因,这里整个天顶可能会碎掉的——」
他领着艾伦一路往外走,旁边的伊森说道,「可天顶不是玻璃:的,是有机塑胶的。这东西是特制的,小口径子弹打在上面都不会有反应,而即使真裂了,中间还有黏合,不会彼此分离,怎么会莫名其妙掉下来这么大一块儿?」
对方茫然地看着它。
「而且陨石的话,掉下面不应该是石头吗?」伊森说。
「我不知道……」对方说,「我是这么接到通知的,两位,请尽快到楼下大厅,这里不安全。」
就这样,艾伦和伊森跟战乱时节似的,跟着混乱的人群来到楼下大厅,大街上,警察已经赶到了。
他跟在伊森后面,一边翻出手机,给凯莉打范话——他的女伴宴会到一半就走了,她还有私人生活要过——说道,「你看新闻了吗,凯莉?快去看,博物馆出事了,我等下要发言,外面都是记者,我需要知道有没有什么敏感词条——」
他的工作伙伴熟练地报出了建筑从承建到设计的各方人士,待说完这些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博物馆外头,这里挤满了纪者,镁光灯闪得亮如白昼。
艾伦突然发现,伊森已经没有在抓着他的手臂了,当然,这很正常,在大厅广众之下他们这样不合适。
他转头去找他,可是灯光外的人群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他没能找到伊森。一个话筒递到他跟前,他条件反射豁出一个微笑,去看镜头,回答记者的问题。
他把那一丝幼稚的孤独丢到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的真诚而自信,开始发表看法。
他掂量着每一句话,斟酌它们的重量,真实想法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这只是一个关于讲述技巧的游戏。
三个小时后,社交才算结束,人群散尽,记者也去找别的新闻了。
大厅最终也没塌下来,警方已把尸体移走,还有些人留下来做收尾工作,这里除了凌乱和冷清些,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伊森没回去,他是博物馆的顾问,于是留下来帮忙清点东西。艾伦也不想一个人走,于是留在这里陪他,一边盘算着维修的费用,还有之后的新闻声明。
地板上的血已黯淡,但这么大一片看上去仍相当惨烈,几个员警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议员先生?」一个员警说。
「没什么,」艾伦说,「只是有点感慨,事情发生时我就站在这里,那是个多年轻的小伙子啊,发生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
「这看上去像建筑品质问题,」员警说,「只要政府有真下手去找该负责任的人,不随便找个理由不了了之,就算替他报仇了。」
「我向你保证,」艾伦严肃地说,「这件事一定会得到彻査。」
伊森走过来,看着那片血迹,他声音有些紧绷,说道,「那个雕像呢?你们收拾走了吗?」
「雕像?」对方说,转头看另一位年轻些的同事,对方摇摇头,说道,「这里没有雕像,先生,您确定这里本来有什么东西吗?」
「展台里有个印度出土的石雕。这里还有标签。」伊森说,指指那片被血染透的标志,艾伦看到名字那一栏上的「未知」,时间是约西元前一千年,不过照伊森的说法,这并不靠谱。
「我也看到了,大概这么大——」他说,伸手比划,他对那东西印象深刻,饥饿却又臃肿,好像永远不知餍足。
他突然想,在那年轻人死去的—刻,雕像想必完全浸泡在了鲜血之中。
伊森说了一堆雕像年代和来源之类的东西,那个员警——艾伦知道他叫肖恩——紧张地拿起本子作记录,说着可能会成为破案线索。
「它也许是自己走出去的,」旁边的法医说,「从那个方向过来,一直爬到窗帘后面。」
艾伦尖锐地杀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精神紧张。
那个叫肖恩的员警说,「为什么这么说?」
「呃,开个玩笑啦,我只是不明白这些血迹是怎么弄上的。」对方说,他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他伸手去指一片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血迹。「看,这一处,还有这里,不是喷溅形的血点,就这案子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形状的血迹。如果说有东西从那里跳出来,从这里落地,然后是这里,倒是可以解释——」他说。
「别神神叨叨的行吗,可能只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比尔说,他是这班收尾员警的头儿,「三更半夜的,你们快点干完活儿,我——」
灯突然熄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连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像被掐灭了似的,一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艾伦听到一旁的员警说:「怎么回事?」
「可能是停电。」一个保安说。
「不是有备用发车机吗?」伊森的声音。艾伦伸手去找他,触碰到他的后背,他手往下滑,被不留情地拍开了。
「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保安说。
「这里有东西!」大厅北边有人叫起来,艾伦都不知道那边还有人。
「迈克?」比尔叫道。
「这里有东西——」那人叫道,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像黑暗里有东西卡住了他的脖子,把剩下的音节硬生生拗断。
旁边一个年轻员警不确定地问:「迈克?你还在吗?」
几道手电筒的光亮起来,现在员警的配备还挺齐全。比尔看了迈克的方向一眼,对艾伦说道,「议员先生,请待在原地别动。肖恩,克里斯,你们跟我去看看。」
「我也去。」伊森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艾伦说,揪住伊森衣服的下摆。
比尔斜了他一眼,说道:「议员先生,现在不是表现您英勇的时候,这里又没有摄影机。」
「没有摄影机我也去。」艾伦说,笑容灿烂,「不过如果有就更好了。」
有谁笑了一声,周围的气氛轻松了点。
「一起去吧,比尔,」那个法医说,「万一真的有事,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对方看了他们一会儿,好像对他们的战斗力并不信任,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一行人朝着迈克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伊森负责带路,他对这儿比保安还熟。
一路上,他们不停叫着「迈克!」「如果你是恶作剧我会把你脑袋按到马桶里去,没冲过水的」之类的话,一边慢慢行进过去。
这里似乎有些太黑了,艾伦想,不该这么黑的,因为说真的,城市里从来没有真正的黑暗,总有些若有若无的光线存在,而今天也不是个阴天。
但是这一刻,黑暗像某种浓稠的宝物,伸手便可掬住一把似的,手电筒的光线无法撕开它,只能挣得微弱的一丁点空间,这是那种文明不曾涉足之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但这可是座繁华城市里的宴会大厅,不是古代的墓穴啊。
比尔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线细细扫过地板,艾伦看到上面洒着点点滴滴黑色的东西,似乎是血。
法医蹲下身用手指掂了掂,光线下,他指尖血红。
艾伦感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抽紧了,大家纷纷大叫「迈克」,几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大厅,艾伦第一次意识到这里居然如此巨大,一片漆黑,像深渊似的照不到底。
他转过头,觉得自己听到后面传来什么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拖动的声音。
然后,在手电筒微弱光线的边缘,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具尸体,在黑暗中张大了眼睛,嘴惊恐地大张着,阴影在他脸上跳动,把他的脸切割成诡异的形状,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的身体被整个剖开了,艾伦能看到翻出的血肉和骨头。那双眼睛盯着他,在黑暗中闪动——
接着,他看到了之后黑暗更深处的东西,一只臃肿恶意脸的线条呈现出来,正在拖动尸体,它长着双鱼般呆滞的圆眼,显得有种恐怖的痴愚感,它抬起头,看到了艾伦。
那就如同纯粹黑暗、虚无的深渊。
下一刻,它拖着尸体消失在黑暗中,艾伦看到一条鱼尾在光线下微微一闪,然后没入阴影。
他瞪着黑暗,那影像一闪即逝,像孩童时的梦魇,是另一个世界一扇隐约的门缝,大人会告诉他那不是真的,屋子里很安全,你只要遵守阳光下的规则就行了。但现在他发现那不是真的。
「怎么了?」伊森说。
艾伦瞪着黑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这里需要支援,有人可能受伤了,有人吗?有人吗?」他听到比尔在后面大叫,可无线电里只有空茫的嘶嘶声,没有回音。
「手机也没有信号。」有人说。
这里是市中心,艾伦想,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该没信号的。
他听到伊森的声音,那人说道:「有没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你指什么?」比尔问。
「外面……什么也没有。」伊森说。
艾伦转头去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北侧落地窗前,伊森正站在窗边往外面看。这里本该能看到城市璀璨的夜景,可现在只有一片漆黑,好像外面已不是他们的城市,而是另一个黑暗虚无的空间。
「区法院的光应该在那里的,是不是?」伊森说。
他转头看其他几人,没人说话,在电筒和手机的微光下,大家的表情惊慌而迷惑,他想自己的表情也是一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希望有人来否认,或是给予一个合理的理由。可是没人说话。
有人提议用手机打紧急求救电话,可没有成功,电话里没声音,连盲音都没有。要知道即使是在深山里,求救电话也总是有声音的。
艾伦呆呆看着他们讨论,伊森走到他跟前,碰碰他的手腕。「你脸色很吓人,艾伦,」伊森说,「怎么了?」
艾伦转头看他,那人的脸让他稍微感到安心了一点,伊森在这里,是他生活里的一个恒定值,总是温柔看着他,无论情况多糟,他的注意力总是固定有一部分放在他身上的。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伊森问。
艾伦张了下唇,没说出话来,似乎说出来了,拼命否认的噩梦就成真了。但是那是噩梦,而噩梦是不应该成真的。
「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议员先生。」比尔说,所有人都盯着他。
「也、也没什么……」艾伦说,吞了呑口水,「我……我可能是眼花了……」
「那么,告诉我你眼花了时,看到了什么。」比尔说。
「我好像……看到了迈克的尸体,」艾伦干巴巴地说,「有个东西在拖他,它有个……鱼尾巴,我说不准,就好像那个……」
他转头看向破碎展柜的方向,那里悄无声息,像片恶意的深渊。
「我说了找可能看错了。」他说。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周围一片死寂。
比尔开口,他是个高大健壮的人,可以看得出在健身房一定很出风头。他声音平稳而不屑,说道,「看来的确如此。」
他扫过一群受到惊吓的人,冷冷说道:「显然我们是碰到了全市停电。之前没通知,应该是因为什么突发情况。备用发电机坏了,我知道很多地方平时根本不检查备用发电机。各位,我们是在一个文明城市的中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