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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抽烟:“小敏是个好孩子,刘理也好,可我晓得,小敏其实不喜欢刘理,刘理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那……”顾浴洋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那……钟敏……喜欢谁呢?”
“还能喜欢谁。”刘竞嗤笑道:“人都是贱的,我估计小敏要有喜欢的人的话,应该还是以前大学里的对象吧。”
对,人都是贱的。
顾浴洋有些自大地断言过,刘理应该还喜欢他,只是后来他也被兜得分不清,或者说,就算刘理喜欢他,他又能如何呢。
“现在小敏和刘理要好好过日子,我觉得是挺好的,他两处得很不错,人人都说很相配。”刘竞又是嗤笑,他很擅长露出那种代表轻蔑的笑容:“只不过要是小敏大学时不出那件事,现在就算她多么多么喜欢刘理,她爸肯定都不许她跟刘理在一起,她爸那鸟人……嘁……”
他大概见过钟敏的爸爸,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老人,顾浴洋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许语博,又甩甩头,他几乎能见到刘竞对着许语博露出嗤笑的场景。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我是搞不太明白的。”刘竞把烟掐进烟灰缸里,那是他从外头茶几上顺进来的:“你看刘理和小敏,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两都有点相濡以沫的意思,反正就求过个安稳日子,能互相伴着不吵架,和和气气最开心,对不对?”
顾浴洋觉得刘竞说得有道理,爱情是燃烧一时的,过后就是生活的考验,能挨下来的才最为坚韧。
可他又觉得刘竞说得不对,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太清,他只能犹豫着问道:“如果以后刘理不开心呢?”
刘竞露出惊异的表情,好像他今天才重新认识顾浴洋这个人,他站起来,放好烟灰缸,居然拍了拍顾浴洋的肩膀:“你倒还能想到这块……我也就怕刘理不开心……小敏成天笑嘻嘻的,我就没觉得她开心过。”
顾浴洋一颤,眼前划过某个白天,刘理对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样子,那天的刘理是无比无比的胆怯,又是无比无比的信赖。
可他一挥手,把那信赖挥成了一地的碎屑。
刘竞难得和气地对顾浴洋说道:“你明天还是先回去吧。”
顾浴洋抬头询问地看向刘竞,刘竞又说道:“刘理这个人死心眼,你留着也没用,你还是回去再说吧。这信呢……你爱写就写完,就不知道刘理肯不肯看。”
顾浴洋低头看桌上皱巴巴的一片。
刘竞伸个懒腰:“我还是挺不喜欢你的,一直想揍你,不过看你是个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追过来又夹着尾巴要走人,我就不揍你了,刘理大概上楼了,我去他房里看会电视。”
说完也不等顾浴洋说什么,转头就走。
顾浴洋听着刘理房间里响起人声来,刘竞好像在嚷嚷着要看《西游记》。
他脑海里依然乱糟糟,却不那么茫然了,似乎稍微理得顺畅了一点,吸一口气,连空气进入肺里的感觉都变得稍微畅快起来。
顾浴洋低下头去,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起信来。
写着写着,却有滴眼泪落下来,盖在一个句号上,染出一小块灰呼呼的水泽来。
第二天,刘理和刘竞居然一块送顾浴洋去火车站。
临走,顾浴洋摸出张名片,上面印着他新公司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正想拿给刘理,又被刘竞一把抢了过去。
抢了名片,刘竞就说:“我去厕所,你两慢聊。”
顾浴洋目送着刘竞离开,火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了,他收回目光,看着刘理。
刘理也看着他,目光一点都没有躲开。
两人好像都想把以后再也见不到的面孔,全部刻在自己心里。
顾浴洋把信拿出来,放进刘理口袋里。
刘理也拿出个东西,是那天顾浴洋塞给他的锦袋,刘理说:“还是还给你吧。”
顾浴洋握紧那个小小的袋子,里面的东西磕住了他的手。
车站人来人往,顾浴洋抬手摸了摸刘理的脸,刘理眼睛下有一圈青黑的痕迹,顾浴洋轻轻地抚过,刘理垂下眼帘,慢慢地笑起来。
顾浴洋抱紧了刘理,怀里细瘦的身体一动不动,任他抱着,有人好奇地打量他,顾浴洋闭着眼,按住了刘理的脑袋。
那头发的触感一如往昔,一如很多很多年以前。
顾浴洋看着火车窗外,这次他的对面座位没有梳着辫子的小姑娘,世界又翻了个个儿,每次看来都不一样。天越来越冷,空气阴湿沉重,外头的世界沉着脸面对顾浴洋,怎么看都露不出一丝笑意来。
刘理大概和刘竞已经回去了,而顾浴洋不敢看向窗外。
他摊开手,手心一个小巧的锦袋,上面绣着只蝴蝶,这是他无意中看到的口袋,人家拿来装首饰的,他买了首饰也不戴,把这口袋空出来,装一只生锈发黑的蝴蝶。
那只蝴蝶以往灵巧的翅膀呈现出一种颓唐的老态,上面有的地方抵不住时间的诱惑而变得黑乎乎的,顾浴洋摸着发黑的地方,想着这是不是刘理流过眼泪的地方,那些眼泪连时间都无法擦去。
他看着看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二月的红色爆竹来,那个时候,爆竹下面会有挽着新娘的刘理,穿着喜服迈过门槛出来。
顾浴洋倒向椅背,闭起了眼睛。
回到首都后,顾浴洋一头扎进了忙碌的工作中。
九四年很快过去,接着是九五年。
然后,又会是一年的春天。
第四十六章
四月的槐花大概是最漂亮的,一串串挂在浓绿的树梢上,层层叠叠,如浪尖上翻起的泡沫,赶上有风时,你推我挤,全都往一处涌,哗啦啦,哗啦啦。
顾浴洋的办公室搬回老家已有一多月,90年代世界格局动荡着,养肥了一堆眼尖手快的家伙,顾浴洋一口吃成个胖子,两年不到已经有了自己的分公司,具体点说,是他跟梁霈文的分公司。
然后一个留守一个流放,亲兄弟般不分你我地生活了好长时间,又得分开了。
人和人好像总是在不停地汇合,分开,也许源头都一样,生命的长河从天上往下流淌,被路上的山川隔开,汇入其他支流,再被城镇隔开,独自前行,一路分分合合不断,直到汇入平静的大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那就是死亡了。
临走之前,梁霈文的爱人紧张顾浴洋的坏脾气回了老家要捞不到好,牢牢握住顾浴洋的手叮嘱这个叮嘱那个,梁霈文把他爱人一巴掌挥开,紧紧捏住顾浴洋的手,道:“弟弟,你今天就走了,回去后要是过得好就尽量别回来。”
顾浴洋知道梁霈文最近对自己意见越来越大,因为他老霸着老师——梁霈文的爱人是在大学教书的——谁让他寂寞呢,梁霈文又是个凉薄的,也就老师会疼人。
首都一年半,顾浴洋又学会了油嘴滑舌,为人处事方面更是地道,回老家整顿好公司的事情后就带着特产去看了父母和爷爷。许语博依然风风火火,看起来还能活跃上二十年,爷爷和爸爸的身体都不错,家里面还多了让顾浴洋意料不到的一个人——二叔顾晏。
他们多年前一别后,至今没见过面,顾晏两三年才回一次家,顾浴洋在刘理走后,沉寂两年就去首都投靠了梁霈文,只在过年时回老家一趟。他跟自家这二叔没什么缘分,有时是这人回来那人刚走,有时是这人走了那人回家,都没遇上过。
顾家的亲戚就顾晏有些头脑,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顾浴洋那心酸往事的,或多或少,顾浴洋对顾晏有些下意识的亲近,两人见面聊了会,便由顾浴洋做东,出门请顾晏到城里新开的西餐厅吃饭。
那餐厅和顾浴洋的分公司只一街之隔,只不过顾浴洋的公司在十八楼,那餐厅在一楼,叔侄两吃着饭聊着天,顾晏说说欧洲见闻,顾浴洋说说生意经,一顿饭吃过,顾晏好死不死地开口问了句:“诶,你后来有没再见过刘理?”
铁定是故意的,顾浴洋想,顾晏绝对是故意的。
他一瞬间有些明白许语博讨厌顾晏的原因,这人就是怪胎,看人不舒服心里就美得冒泡泡对不对。
顾浴洋本想不言不语地把这不愉快的一页静悄悄地揭过去,不过白酒黄酒喝多了,屁话张口就来:“提他干吗,多少年了,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顾晏掀起一个眼皮,就是下面长泪痣的那边眼皮,瞧了顾浴洋一会,嬉笑道:“真是顾家好儿郎,铁血冰心。”
顾浴洋说:“铁血冰心什么意思?”
顾晏便开始给顾浴洋说原本应该是铁血丹心,然后跟他说铁血丹心是什么意思,又扯开了去说射雕英雄传,顾浴洋听得不耐烦,握紧顾晏的手摇了摇:“谢谢叔叔指点,我回去一定看看射雕英雄传。”
顾晏的话头被堵住,一愣,半天后把手从顾浴洋手里抽出来,一巴掌扇上顾浴洋脑门,还好下手不重,又笑道:“你倒是长得快。”
顾浴洋明白他说的是哪种长,也陪着笑了会,两人分别前顾晏又说:“不过你还是以前可爱点。”
顾浴洋不置可否,目送顾晏离去。
话说的轻巧,以前顾浴洋是可爱,单纯、暴躁,连别人的话头都挑不开,现在他会压脾气,会开玩笑,会挑人话头,会转移重点,变成了一个男版的小许语博。
顾浴洋站在自己新办公室窗户边,十八楼的高度只看到天际伏流的云彩,一小朵一小朵串成白色的小链子,像他秘书今天裙边上的一圈蕾丝,漂亮。
也不知道顾晏这次回来要呆多久,再过半个月是顾浴洋爸爸的生日,估计顾晏至少要在家里呆足半个月吧。
顾浴洋对着玻璃窗户发了会呆,外头秘书大敲其门,哐哐好一阵闹腾,顾浴洋还没喊呢,那小姑娘一脚踹开老板的门,冲进来嚷嚷:“老板,你快点,外头有人说是你朋友,带了一箱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熏死我了。”
这小姑娘是梁霈文爱人的学生,毕业后就跟着顾浴洋,两人关系还可以,有时没大没小一点,不过小姑娘还挺知道分寸,大概今天是被刺激到了,一点没顾忌。
顾浴洋笑着掳袖子,边说边往外走:“谁啊谁欺负我家秘书呢。”
小姑娘粉红的裙摆飘来飘去,就是不肯走出顾浴洋办公室:“外头熏死了,你快去。”
顾浴洋走出去,皱起鼻梁闻闻嗅嗅,没闻到什么怪味,他秘书是个恨死吃鱼的,估计来人手里拿的是鱼吧。顾浴洋正想着不知道是哪家顾客,送礼送得如此质朴,便看到玻璃隔出的会客室里有个人缓缓站起,弯着腰在那整椅子上的靠垫。
后来,又是许多年后,顾浴洋回想起此刻,都疑心顾晏是不是自己的福星,他回来才几天啊,就把刘理给招来了。
那时顾浴洋被开始信佛的爷爷逼得满头包,他车里都随时放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不过这经只有刘理肯念,每天睡觉前都要念一个多小时,雷打不动,恨得顾浴洋差点烧了那本经。
话题绕回来,还是96年的春天,还是在顾浴洋的办公室。
顾浴洋望着刘理的背影,想起自己第一天去刘理裁缝铺子的场景,那是非常美好的一个天,窗户外面有蓝天、白云、开满白花的槐树,现在是刘理第一次来自己的公司,外头也是蓝天白云,只缺一个槐树。
不打紧,顾浴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这儿是什么地方啊,遍地都是槐树。
他一脸镇定地往小小的会客室走去,刘理蹲下去整理自己带的行李,顾浴洋敲敲玻璃门,刘理抬头看他,嘿嘿地笑。
顾浴洋的心跳像马一样狂野,百转千回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脑袋里冒出来的和嘴巴里想说的都有千斤重,轰隆隆地在他体内刮着沙尘暴。
一忽儿,一切却静了下来。
顾浴洋脸上像套着面具似的平静,并且他平静地说道:“我秘书说你带了箱味道很怪的东西,是什么?”
问这话,顾浴洋的视线直接扫到地上放的那小小纸箱上,刘理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我去太湖玩时买的白虾干。”
一捧起来就是股虾米皮的味道,细细的腥味透过封得严实的透明胶带飘过来,味道不重,不过顾浴洋那小秘书就是受不了一切海鲜腥味,一惊一乍的,害顾浴洋以为来人拖了二十斤带鱼呢。
“你不是喜欢吃虾嘛。”刘理说着,又放下箱子,捣腾另一个纸箱:“还有些咸肉,很好吃,我妈做的。”
顾浴洋摆手:“别,别拿出来了,先放着。”
刘理点点头,说好,便弯腰把手里一包裹着塑料的东西放回箱子里。
趁这个空挡,顾浴洋转身迅速地关了会议室的门,把百叶窗全部拉上,三两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刘理的肩膀。
他不晓得刘理怎么忽然出现了,自他回首都工作后,寄了一次信和两次明信片给刘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