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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请王寡妇进了她住的那间屋子。
王寡妇进屋一看，房间的前半截是客厅，摆着桌椅和火炉，后半部分用帷幔隔起来做成了寝室。
王寡妇看到这种布局，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笑意盈盈地坐到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翠珠招呼她道：“大嫂，先坐，我去沏杯茶就来。”
“唉~~~~~~，不用了，公子真以为奴家是来喝茶的？”王寡妇咯咯娇笑着，一双妙目直勾勾地望着翠珠，“今天是年三十，原本奴家就是来看望公子的，恰巧在路上碰到了冯大哥他们。呵呵，冯大哥还以为是巧合……”
翠珠被她的眼神看得尴尬万分，正要表明身份，“大嫂，不要叫我公子，其实我是……”
“兄弟，听齐弟说有饺子，煮上了没有？饿死俺了……”冯原换了身干净衣裳，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翠珠笑了一笑，“你等着，我这就去煮。”把空间让给了冯原和王寡妇。
一出房门，正碰上站在门口的苏齐。
苏齐听见翠珠的脚步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厨房。”
“好。”翠珠拉着苏齐进到灶间。
“姐姐，父亲问我，怎么姐夫还不派人到苏府下请期。……我说，‘我不懂姐姐和姐夫他们的事。’”
“嗯。”翠珠一面烧着水，一面应答。
“姐姐，你跟姐夫到底是怎么会事？他欺负你了？还是他悔婚了？姐姐，你住在这儿，他也不派人把你接回去，你们真的分开了吗？”苏齐担心地问道。
“他最近很忙，不在京里。”翠珠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悔婚。”
“哦。”
沉默了片刻，苏齐又说道：“姐姐，这次回去，碰到周大哥了。昨天，他到家里找我了。”
“周晔？”
“嗯。”苏齐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他想让你跟他回去？”
“嗯。他说很想念我。周大娘也很想念我。想让我跟他回去，和他们一起过年。……”
“……”翠珠没有说话，等着苏齐说下去。
“我也很想他们，……，不过比起周大哥和周大娘，我更想见到姐姐。真的，我一上路就后悔了，恨不得让冯大哥再把我送回来。……，我想了想，不能那么任性，还是硬着头皮，领着冯大哥回到了府里。……，我在府里一天都呆不下去，只想着姐姐，想着姐姐的声音，想着姐姐做的饭菜，我……”苏齐说着说着，像个孩子一般，摸索到翠珠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将头靠了过去。
三年多，姐弟两个没有见过一面，再见面苏齐竟已成了盲人，翠珠只想纵着他。他想跟周晔在一起，她没有责难过他一句。他想跟着她，她二话不说把他带在身边。如今他这么恋姐，翠珠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姐姐，我们要一直住在冯大哥家里吗？”良久，苏齐又开口问道。翠珠开始煮饺子，他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胳膊，依旧是闭着眼睛，微笑着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翠珠也不推开他，笑着说道：“不会呀。姐姐在雇人盖房子了。雇的那个小伙子，很能干，而且拿到工钱之后，他专门就做这个，不像冯大哥每日里还有这样那样的杂事，所以那边一定会比这边完工的早。等冯大哥这边盖好，他不需要帮忙了，我们就搬过去。……，暂时我还不想让冯大哥知道，他知道了，我们的房子一定盖不成。”
“真的”苏齐雀跃起来，“到时候就只有我和姐姐，我们两个人一起居住了？太好了。……姐姐，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得比冯大哥早睡才行，不然，他的呼噜声太大，我一晚上都很难安睡。……，跟你说，你又不同意我跟你挤到一间……，这下可好了”
翠珠一边往锅里面点水，一边问道：“苏齐，自从住到这里，你每日调息练功过没有？”
苏齐停顿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说道：“断断续续的。”
翠珠严厉了起来，“这可不行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坚持修习。一日都不能间断，听见没有？也许对你的眼睛没有什么用处，可是能让你身轻体健这总没有错”
苏齐慌忙答应下来。
翠珠煮了三人份的，除了冯原和苏齐，给王寡妇也盛了一份。
给他们端进去之后，翠珠就退了出来。继续到灶间包完剩下的馅料。
偶尔到院子里去拿东西，都能听见冯原在席间谈笑风生，不再像往日见到王寡妇那样木讷、拘谨。
翠珠心里由衷地为冯原感到高兴。她暗自决定，等王寡妇临别的时候，再找她单独地谈一谈、亮明自己的身份。
正在灶间忙碌着，忽然听见外面唏律律一阵马鸣。
翠珠赶紧擦了擦手，快步走出去，只见栅栏外面又新驶来一辆马车，比王寡妇的那辆显得更为沉肃、华贵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棘手的礼、眼熟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棘手的礼、眼熟的人
屋里正在谈笑的冯原等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停下杯箸，走出来查看。
只见新停在门口的华贵马车上藏青色的车帘微挑，当先跳下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那小厮一手擎着车帘，一手恭敬地去扶马车上的人。
一声低咳，车帘后面缓缓走出一位40开外的中年男人，面白、短髭，神情肃穆。
中年男人的身后，紧接着又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一个少年。
只见这少年穿着天青色的一袭锦袍，颈上围着一圈黑色貂毛围脖，两只袖口上也各载着一圈黑色貂毛。
少年衣饰华贵、面容清俊，两道漆黑的眉，眉梢飞吊，一双清亮的眼，灵动有神。一下了马车就兴致盎然地四下里打量。
中年人回身低斥了少年一声，携着少年的手，步履沉稳地向着翠珠走来。
尚在五六米开外，中年人就开始笑容满面地招呼翠珠道：“先生，一向可好”
翠珠也慌忙应答道：“托周老爷的福，小人一切安好。周老爷今日怎么有兴致驾临寒舍……”
周老爷哈哈一笑，嗔怪道：“先生的府邸，真是让周某好找啊”，回身吩咐了车夫一句，“老张头，把东西搬下来吧”
转身又对翠珠笑道：“年关了，周某一点微薄的心意，请先生务必不要推辞”
车夫老张弯腰应承了一声，从马车上搬下来一袋物什，又拿出一个精致的乌木盒子，还要再从车上搬取。
翠珠连忙开口道：“周老爷太客气了，小人无功不受禄，不能收下这些礼物。”
周老爷大手一挥，“这算什么礼物？……，周某知道先生高风峻节，轻易不肯收受他人的馈赠，此次特意送来一点粗陋的东西，望先生不吝笑纳”
车夫老张继续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翠珠再要制止，忽听周老爷对着小厮断喝一声，“醉墨，你跪下，先生何时答应收下礼物，你何时才准起来。”
翠珠怒火上涌，这是做什么？他笃定自己会心软，会立即收下礼物吗？哼他的小厮，**何事？
可是这大过年的，院子里跪着这么一个人，一圈人又都不尴不尬地静立着，说笑不得，进退两难，这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妥协麽？拿人家的手短，拿了周老爷的东西，以后还怎么跟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
翠珠想了一想，说道：“周老爷，您让贴身小厮给小人磕头拜年，小人不回这个礼似乎说不过去。只是小人山野村夫，没有贴身侍候的人给周老爷磕头，这样吧，就让小人的弟弟把这个礼还回去吧。……，齐弟，你来，给周老爷跪下，提前拜个早年”
苏齐本就是个机灵人，一听这话，一句怨言都没有，撩起袍子，对着周老爷的方向就要往下跪。
唬得周老爷赶紧制止住他“哎呀，这怎么使得，先生，赶快拉住令弟。……，醉墨你也起来。”
周老爷略显尴尬地自己找台阶下，“今次备的礼物太过寒酸，周某还是拿回去吧。等下次再有好的，再来送给先生。……，老张头，把东西搬回车上”
到了这步田地，翠珠也不好让周老爷过于难堪。她脸上浮起一层笑意，邀请周老爷道：“天寒地冻的，劳您惦记着小的，请进来喝杯粗茶，暖暖身子”
周老爷顺水推舟地招呼他身边的少年随着翠珠进了屋里，醉墨也躬身跟了过去。
王寡妇慌忙帮着冯原把屋里的碗筷收拾干净、退了出去。冯原留在了外面陪着王寡妇。
周老爷看见王寡妇，惊艳了一下，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常态。
屋里只剩下周老爷、翠珠、苏齐、还有周老爷带过来的那个少年。醉墨站在周老爷的身后随时伺候。
片刻之后，王寡妇到门口给醉墨递了一个眼色，醉墨匆匆走出来，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进到屋里，给翠珠面前放了一杯清茶，又在周老爷和少年面前一人放了一杯。
翠珠心里对王寡妇暗赞了一声，面上对周老爷浅笑着说道：“乡野陋舍，没有什么好茶招待，真是失礼了”
周老爷慌忙应道：“哪里哪里，先生客气”说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虽说不上是什么好茶，倒也清香入口，随口问了一句，“先生煮的什么好茶？”
翠珠也端起来抿了一口，顿了一顿，说道：“不过是普通的绿茶，只是煎的水用的是雪水而已。”心里暗自想着，王寡妇真是能耐，自己攒着雪水的瓷瓮在厨房角落里摆着竟也被她找到了。
周老爷赞了一声，“先生真是风雅”
这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赞誉，翠珠也没有当真。从王寡妇知道用雪水煎茶这一点，就说明，这个常识这里的有钱人家也都熟知，并不是她自己标新立异的独创。
谦虚了一句之后，翠珠由于本身不是多话的人，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周老爷长袖善舞，立即找了一个话题，“令徒在外云游，过年也不回来麽？”
翠珠只觉得周老爷身旁的少年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周老爷这句话一出口，少年的眼神似乎愈加深邃。
翠珠往少年那里扫了一眼，吃惊地发现，竟有几分眼熟。
周老爷等着回话，翠珠来不及细看少年，敷衍着答复道：“大约是不回来了”
“那可真是可惜又与令徒无缘相见了。……周某过了十五就要离开方阳镇，临走会再来拜访一次先生，希望到时候能有缘再与令徒相逢”
原来这个镇子叫方阳镇，翠珠从来对于各处的地名漠不关心，本来就是四处漂泊的人，记熟了乡镇名称，下一刻说不定就又抬腿走人了，所以干脆不去费心关注。
翠珠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好，好，小人也但愿如此。”周老爷终于要离开了，翠珠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他要再来就让他来吧，反正自己不收他的任何馈赠。
四人又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天气不错、身体保重什么的客套话。
周老爷起身告辞，两人又客套了一番。
翠珠把周老爷一行送出栅栏外面，正要转身回去，跟在周老爷身边的那个少年忽然在周老爷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就朝着翠珠跑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说开、放弃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说开、放弃
苏齐听着翠珠出去送人，半晌还不见她回转。
焦急地问着冯原道：“我……哥哥，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跟着周老爷他们去了？”
冯原看了看栅栏外面，笑着说道：“没有。他正跟周老爷身边的那个少年说话呢。”
“哦。”跟着周老爷来的一群人里，苏齐只听得见周老爷和醉墨说话的声音。他听得见还有一个脚步声，却一直没有听到过那人说话。冯原跟他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是个少年。他心里暗自猜测着少年的身份。
好不容易等翠珠返回院子，苏齐还没有顾得上问她，王寡妇就紧跟着也要告辞。
翠珠和冯原又把王寡妇送到了栅栏外面。
眼看着王寡妇要上车，翠珠忽然对冯原说道，“冯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同王大嫂说说。”
“啊？……哦”冯原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转身回去了，临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王寡妇。
面对着王寡妇这张期待的笑意盈盈的俏脸，翠珠还真不好开口。
她犹豫了半晌，饱含歉意地说道：“大嫂，其实我是……女人。”
王寡妇愣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公子跟奴家开玩笑呢？”
翠珠郑重地说道：“不是玩笑，是真的”
翠珠说完这话，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垂下眸子，看着地面，等待着王寡妇劈头盖脸一巴掌打下来，或者尖酸刻薄一顿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