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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嗯”了一声,一边穿衣服一边掏口袋说,“我没来过这里,不过先用手机查一下吧,希望有旅店能凑合一晚。”
他随手拿出手机,却意外看到了好十来通未接来电,上面全都是老赵一个人的名字。
老赵这个人虽然仗义,但是除非真的有要紧的事情,不会主动联系自己,可是他这次一连打了这么多次电话,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心里这样想着,秦楚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结果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老赵哽咽的声音,“小秦……总算是联系上你了。”
“赵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老赵抽了抽鼻子,一个壮汉子竟然说话时带上了哭腔,“小秦,哥哥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来求你,但这次……但这次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现在……”
“赵大哥你慢点说,到底怎么了?”秦楚从没见过老赵这么失态过,心里瞬间紧张起来。
“慧珍今天犯了心脏病,医生说要立刻做手术,可是我手上实在凑不够手术费,小秦……你就当帮帮大哥,回头大哥给你当牛做马也没问题,你借我点钱,我已经把身边几个兄弟借遍了,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
说到最后老赵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秦楚的心使劲收缩了几下,望了望窗外的风雪说,“赵大哥,你先别慌,钱我肯定能给你凑出来,告诉我嫂子在哪个医院,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老赵是他在X市唯一亲近的人,他们夫妇俩对自己有恩,平时又当亲弟弟照顾着,秦楚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再不帮忙简直就不是个人。
老赵在那边抽了抽鼻涕,“谢谢你小秦!太谢谢你了!太晚了,天都黑了,外面又下着雪,你别来医院了,给我打卡上就行。”
“我现在在外面,没法给你打卡,等找到银行的功夫说不定已经赶到医院了,你先冷静点,我这就往那边去,钱我一定给嫂子送到。”
秦楚安抚了几句,总算给老赵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扣上电话之后,心里乱成一团,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坐在旁边的Eric什么都听见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老赵找你帮忙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秦楚心里有愧,可是老赵的事情太过紧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Eric,你先找个小旅馆住下吧,我自己一个人去趟医院,送完钱我就回来。”
“开什么玩笑,这冰天雪地的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外面。”Eric假装生气的瞪他一眼,抬手往秦楚屁股上拍了一下。
“可是外面的雪……”
“媳妇,你刚把我压榨完就准备吃干抹净不认账了?你个始乱终弃的玩意儿。”Eric戳他的腮帮子,一脸坏笑,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秦楚瞪他一眼,Eric赶紧投降,替他整好衣领之后,又亲手系上安全带说,“你刚才累了吧,靠在车上睡一会儿,你把地址给我,到了地方我叫你起来。”
Eric的语气太过坚定,仿佛一道暖流笼罩在秦楚身上,这个男人总有一种值得别人依靠的感觉,就像永远不会倒塌的高山,巍峨的挺立在那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需要的时候一回头总能看到他。
秦楚使劲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银行卡看了看,把地址交到了Eric手里。
Eric发动汽车,笑着问他,“你老公好吧?是不是该给你奖励?”
秦楚失笑,“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这个,人家那边还有病号等着呢。”
“不管,先说点好听的再说,”
“你想听什么好听的?”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Eric故意都秦楚开心,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说,“要不你把欠我那三个字说一遍吧,我想听那个。”
秦楚知道他又在使坏,勾着嘴角笑着说,“好啊,等你完成任务,回家我在床上跟你说。”
Eric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眸子就暗了下来,顺手捏了你秦楚的脸,闷声闷气的说,“闭眼睡觉,别说话,否则我真怕车子开不到医院就要把你就地正法。”
秦楚笑着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这种漂泊之后终于找到归属的感觉让他觉得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他心里虽然惦记老赵和嫂子的病情,但是却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个男人给了他很多的力量。
也许……回去把那三个字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心里这样想着,唇角就不由自主挂上了笑容,以至于当车祸发生的一瞬间,秦楚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冰天雪地,路面湿滑,在一处急转弯处,公路侧面的石壁被厚实的积雪压住,滚落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冲着副驾驶的挡风玻璃砸下来……
“秦楚!”
Eric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是秦楚从没有听过的惨烈。
可是还没等反应过来,Eric已经急转方向盘,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的把方向盘狠狠地往右边掰去,整个车子在湿滑的雪地上差点掀翻进旁边一侧的深沟里。
巨石堪堪擦过秦楚的副驾驶座,车子被甩出去,左侧狠狠地撞在石壁上,秦楚的头狠狠地磕在车玻璃上,当即失去了意识。
迷糊中,他感觉到一个人紧紧地把他护在一边,用整个脊背帮他挡住了头顶碎落下来的石块,有温热的液体洒在他脸上,带着腥甜的味道,秦楚努力睁开眼睛,可是脑袋却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50【彼此相见】
杜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到小时候与父母一起住的老宅。那时候房子总是空荡荡的;隔壁大院里的孩子总能跟着父亲耀武扬威的出去玩;而当时他却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楚。
男人似乎非常的忙;一年到头没几次是呆在家里的;平日里死寂的让人窒息的大房子里;除了父亲回来时与母亲的激烈争吵声外,就再也没有半点声响。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性格柔软的女人,每次争吵过后总会抱着自己哭;那时候他还太小,脑袋里还不能够完全明白大人的世界;拉着妈妈的收问道,“你为什么跟爸爸吵架?”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小越听错了。”
女人红着眼眶极力压制自己悲痛的情绪,杜越明知道她在说谎也不再多问什么,抬手替她擦掉眼泪,“不要哭,我会保护你。”
她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儿子还强撑着笑脸,“好,妈妈等你长大。”
这样的话犹记在耳,杜越总盼着可以快一点变成长大,然后带着母亲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鬼地方,可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没有等到,七岁那年,家里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像龙卷风一样在杜家老宅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母亲放下给父亲织了一半的围巾,厉声迎上去,“这里是我的家,没有允许你没资格进来,请出去。”
女人嚣张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母亲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旁边的墙上,当时管家、佣人全都在场,但没有一个人上来说一句话。
杜越从楼上下来,没有丝毫犹豫,上去就踹在她肚子上,把母亲护在身后,可是他毕竟太小了,即便是力气不大也引起了那女人的厉声尖叫,紧接着大批的扛枪警卫涌上来,听从她的吩咐把母子二人关进了地下室。
噩梦从这一刻开始,漫长的黑暗足够让人崩溃,母亲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活生生的被折磨疯了,她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如今却疯了似的把杜越按在地上,拿着石头狠狠往他脑袋上砸。
整日的谩骂殴打,锤子、石头、椅子……但凡她能够拿起来的东西通通都会丢到他的身上,那个强撑着笑脸说要等着他长大的女人早就死了,留下一副行尸走肉,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自己和亲生儿子。
水那样深,火那样热,杜越看不到任何希望,也不愿意反抗,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母亲给活生生打死的时候,偶然一次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等到苏醒的时候,母亲累得瘫在一旁,自己一身伤却不记得任何承受殴打的过程。
于是,他爱上了这种短暂的昏迷,仿佛只要失去意识,就再也不用面对眼下的一切。
这一天,他又一次遭受了毒打,可是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个自己擒住母亲的胳膊,一脸怨恨的说,“你也就知道拿我当出气筒!有本事你去打那对狗男女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懦弱的母亲!”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杜越一辈子也不会开口,可是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做了自己最不敢做的事情,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在疯癫的母亲面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椅子,没有丝毫退缩,“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到了地府也让那些鬼差看看,这女人贱到什么程度,被丈夫和小三逼疯了还他妈想弄死自己的儿子!”
女人早就失去了常性,听到“丈夫”两个字之后彻底被逼到了绝境,扑上去撕扯着他的头发又打又咬,嘴里还不停的谩骂,“杜仲你不是人!”
男孩到底年纪太小,没几下就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可是他始终把后背挺的直直的,脸上的表情既阴厉又疯狂,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杜越。
两对一摸一样的眸子交汇在一起,杜越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吗?
可是如果他就是杜越,自己又是谁?
后背泛起一层冷汗,他刚要凑上去问他“你是谁?”,可画面突然一转,他躺在一整片碧绿的草坪上,满天繁星仿佛触手可及,这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体温,紧接着两片柔软的嘴唇凑上来,舌尖沿着他的唇线轻轻的勾勒,像小刷子一样挠在他的心窝上。
这时候,这人突然笑了起来,轻声说,“杜越,我喜欢你。”
杜越想要伸开双臂搂住他,“秦楚”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怀里突然一空,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竟然看见另一个自己牵着秦楚的手,不有分说的把他带离自己身边。
杜越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追着二人的脚步不停往前跑,“秦楚,别走!”
秦楚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呼喊,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到追到一片蔚蓝的大海边,两个人才停下脚步。
冰冷刺骨的寒风袭过,秦楚跟那个人相拥而立,杜越就站在他边上,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可是秦楚却看不见他,眼角带笑的说,“我承认,以前是喜欢过杜越,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现在想要的是你。”
杜越的心顿时坠入谷底,那张一摸一样的脸又一次转过头来望着他,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杜越,你输了。”
“你究竟是谁?”杜越脸色惨白。
那人耸了耸肩膀,脸色不善的看着他说,“从小你喜欢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今天我们可算是见面了。我也叫杜越,不过想到跟你用一个名字就倒胃口,你可以叫我Eric,秦楚都这样叫我。”
“滴——!”
“伤者血压下降,心搏骤停,准备电击!”
“出血不止,已经超过量超过1500ML,马上输血建立静脉通路,防止休克!”
手术室门口的红色大灯一直亮着,散发着让人不安的光芒,秦楚脑袋上缠着纱布,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全身僵硬的如同一块早就风干的石头。
“咔嚓”
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戴着手套急匆匆的走出来,秦楚像是突然回了魂,猛地站起来,拖着腿伤踉跄的走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情况非常危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是不是他的家人?如果不是请马上通知他的亲属来一趟医院,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说着他急匆匆的走远了,秦楚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
他茫然的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的盯着对面的雪白墙壁,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任何事情都仿佛失去了声音。
摊开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上面包裹着纱布,右腿也打着厚重的石膏,轻轻挪动就疼得钻心。医生说他只是轻微的脑震荡,除了右腿骨折以外,其他全都是外伤,根本没有一点生命危险。
可是跟自己同车的Eric却依旧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秦楚呆呆地重复着医生最后说的几个字,嘴唇终于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巨石坠落的一瞬间,Eric本可以把往副驾驶打方向,彻底避开那块灭顶的石头,可是他却没有,宁愿把车头撞在石壁上,也没有舍弃自己以求自保。
当他扑过来的一瞬间,秦楚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体温那么滚烫,似乎要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