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雪英听着话,再看看那双曾经白嫩如玉的双手,眼睛不受控,她咬了咬嘴唇,跟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心想,沈家的人何时曾有过这样的委曲求全似的生活。
一旁的丈夫抬手碰了碰妻子,说:“人找到是好事……”
这时沈雪英方才记起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跟寇婉婷介绍,于是抹了抹脸上的泪,说:“你看
,我都给忘了。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吗?这是我爱人,梁栋。”
梁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笑说:“这些年雪英一直在打探你们的下落。她常跟我说起你。这要不是咱们调回川内,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
寇婉婷疑惑,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雪英补充道:“我现在在市民政局,老梁在军分区。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我可以从人口普查的档案里找,就这我也花了很久时间才找到你们,知道你在这儿。”
寇婉婷低头说:“时间过得挺快的,秋阳7岁的时候才这儿上了户口。”
沈雪英带着那丝丝惆怅的样子,痛着心问:“这些年你一直住这儿?”
寇婉婷知道她在悲伤什么,于是她笑着安慰道:“这是厂里分的。之前一直住在八角铺,在那边租房子。后来进了纺织厂,干了几年,厂里照顾我和秋阳就分了这间宿舍。”
沈雪英又拭了拭脸上的眼泪,强颜欢笑般地拉过一旁的男人说:“我和老梁一直在北京,今年年初刚调过来。不说那些了。婉婷,以后让我们照顾你和秋阳吧。”
寇婉婷没有回答,只默默感动着,忍住眼睛里的泪,然后对沈雪英说:“我挺好的,真的挺好,你不用担心。孩子也大了,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我们能照顾自己。”
沈雪英忧伤地问道:“秋阳呢?人不在家里吗?”
寇婉婷说:“下放去高原了,大前年去的。”
沈雪英问:“那边情况怎么样,条件好吗?”
寇婉婷说:“他写信说那边挺好的,条件不是很苦。”
沈雪英点着头,直念叨,那叫好,然后又笑起来,撇头又看了寇婉婷两眼,说:“这都快20年了,你硬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寇婉婷撩起耳畔的枯发苦涩地笑着说:“什么漂亮不漂亮的,都老了。”
沈雪英犹豫了片刻问:“你跟柏瑞……”
寇婉婷一听到这个久违陌生的名字,脸上露出了淡漠的神色,仿佛雪英说起的人与他毫无关联,陌生得几乎不曾感知这个人存在过一样。她声音还是那么的柔软细腻,诉说起那曾经让她奋不顾身的人,就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关于爱与谎言的传说故事。
沈雪英有些怯怯地看着面前茶杯说:“婉婷,我知道你是“那个”家里最无辜的人,我也知道不该在你面前提起他。可我只是想,这些年你会不会有他的消息,他毕竟……”
寇婉婷幽幽地看着别处,想着那个已经遥不可及的人,说:“雪英,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我陷在那场虚构的婚姻里出不来。确实,我这些年一直在跟自己的感情纠缠。柏瑞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妈写给他的那封信……他没有带走
……”
说着她再没能抑住眼泪,但声音却仍旧犹如平常的语气,继续说:“我可能不明白是为什么,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感情已经走了,再怎么找,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样。”
沈雪英坚韧不拔和泪水抗衡着,她着实恨自己的同胞兄弟当年固执一意孤行,又恨自己母亲的强势不可理喻,纵然才使自己最好的朋友遭受了如此悲惨的半个人生。她同属沈家的一份子,自认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其所有可能来补偿她的后半生。
当年柏瑞和婉婷前后脚离开,沈家则在后半年彻底垮塌,原因是大太太何秀芝偷偷挪用家里的钱,而那些钱又统统流到了那个曾经在柏瑞房中鞍前马后的下人荷包里。土贵抓住何秀芝指使他干那诸多歹事的把柄,这其中包括偷偷窥视柏瑞和四安的丑事,便大肆勒索,最后沈家被掏空负债累累,逼得何秀芝走投无路,服毒寻了短。
她们的婚姻,沈家的败落,以及沈柏瑞的失踪等等。一个个跌宕起伏的叙述犹如那远古传来的谣言,听起来是那么的空洞和伤感。
☆、第三章。净土7
随着时间的流逝,十六七岁的一群孩子,瞬间就跨过了二十岁。
这是个青年与少年的界限,相对而言,邱石看着秋阳的身体忽然发现从前是那么的稚嫩和弱小。同样,当他意外发现自己的手臂比从前粗壮,腮边的胡渣越来越浓密,颜色越来越深,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长大了。
他们的皮肤也不再洁白,长期暴露在高原那明晃晃的日光下,很快便成了那小麦的颜色。长时间不曾修剃的胡须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老成一些。但从这牧区几年的隔绝生活来看,他们得到的不光是那些浓密的胡须和那身黝黑发达的肌肉,他们更多获得的是一种高于精神层次的领悟和感知。
直到天气凉了,老乔来看他们俩,主要是给秋阳稍来一份家书,署名是沈雪英。来这儿四年多时间,他跟母亲通过无数次的书信。但这次收到的却不是他母亲寄来的,对这寄信人他完全陌生。
看完信后,他带着轻微喜悦的感情,不厌其烦地在邱石耳边念说:“怎么会突然有个姑妈呢?”
邱石陪着他喜悦,这喜悦中带着一些伤感。他说:“行了行了,别再叨叨了。不就是多了个姑妈嘛,弄得跟49年解放似的。”
他不明白,这对于秋阳来说就是一次人生困惑的解放。姑妈的存在预示父亲这个陌生的词汇即将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母亲会隐瞒他关于父亲的事情,或许这个姑妈不会。因为她在信里反复地提及自己十分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和他的弟弟长着同样的面孔。他们都在期待着这跨越了二十年的聚首。生活从此又为秋阳披上了另一层来自血缘骨肉所蕴含的幸福。
秋阳笑着转身走开,说:“你不懂。”
邱石挥着手里的鞭子说:“我是不懂,我家这个姨那个婶的一大堆。成天到晚地问我学习怎样啊?功课怎么样啊……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家那种简单的关系,就你跟你妈两个人。呵呵,现在再加上个我。”
秋阳低头笑着说:“以后我结了婚哪还轮到有你。”
邱石的脸突然黑了下来,他狠狠地推了秋阳一把吼道:“轮不到算了,谁他妈稀罕!”说完,一脚跨上马就扬鞭而去。
秋阳看看正在朝着北方聚集的乌云,立即骑上马追了过去。
他知道邱石为什么生气,这是他第二次谈及婚事而惹怒到他。事不过三,他在心里暗暗决定再不在邱石面前提及结婚或者跟女人有关的事情。
这一年的冬至后,大雪比往年频了许多。
他们早在初冬的时候就将帐营移到了老林边,一方面是因为可以方便来往温泉,另一方面也便于木柴的供应,以便生活所需。
这晚,像是降霜的天儿一样,冷得异乎寻常。邱石一贯自视强健,少衣寡裳地去林子里砍柴火。后来又带着一身汗露在风里骑马,刚过了一天便病倒了。开始症状不太明显,只是一个劲儿地喷嚏鼻涕,过了两天人就彻底站不住,彻夜地咳嗽不断,伴随浑身虚热,生了火,盖着厚厚铺盖还叫冷。
这天,时间混沌得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天色暗暗的,看那样子又将来场风雪。邱石迷迷糊糊,不省人事,这大雪封了路,人也出不去,秋阳急得没了方向。哑巴叔也是跟着在一旁打转,又时不时去碰碰邱石的额头。
秋阳在火旁看看热水,哑巴叔跳到他面前,一阵手舞足蹈比划着,指指帐篷外面。秋阳看了半天,满目都是茫然,意会不出他动作间的要义,便不理会,自顾去到邱石身边,一边擦着虚汗,一边唤着他。
邱石恍恍惚惚,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着,问:“这是哪儿啊?”
秋阳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说:“在篷子里呢。”
说着,邱石又咳起来,等平顺了那口噎在胸口气的热气,又道:“现在几点了?该去喂马了吧。”
这有一句没一句的昏话听得秋阳心里一阵又怕又酸,他说:“已经喂过了。石头,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邱石有气无力地说:“秋阳,我不想回去了,我们就在这儿呆一辈子吧,我能护着你,别人再也不敢打你了。”
秋阳眼睛里湿漉漉的,嗓子眼儿里像是卡了东西,哽咽道:“好,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呆着,就咱们在一块儿。”
邱石那淡如菜色的脸上慢慢展出了笑容,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又说:“秋阳,我要是……死在你前头,你就把我埋在那老林子里,等你想我了,你就来给我烧点纸。”
秋阳被他说得越来越害怕,于是连怒带哭地喊:“烧什么纸?谁给你烧纸,人还好好的,说什么烧纸烧纸的。”
他一边拭着脸上的水迹,边套上那大毛靴子,然后披挂上军大衣,带上风雪帽,顺手带上鞭子出了帐篷。
刚出发不一会儿,风势渐渐弱下来,林中的积雪也不深,这才让他赶尽了时间,朝着最近的大队方向奔去。
疾风中,秋阳暴露在外的皮肤开始麻木,起初风打在脸上还能感到一阵刀剐般的疼,之后便冻得连个轻微的表情都没发做。好不容易撑到了八队的场站,站里的人见他都吓了一跳,连眉毛上都结着白白的冰霜。公社的人赶紧给他做了一些简单措施,然后又电话通知了县里卫生站,卫生站的人都为难这样的天气车去不了,又没几个会骑马。
闫依听到秋阳被冻伤的情况
,也死硬地要去照顾,可站长死活不同意,便挑着派了两个谙熟使马的年轻大夫,带了些简单医疗和药赶了过去。
风雪天耽搁了好长时间,他们先到了八队场站,看了秋阳的情况,然后才赶到了宿营地,那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次日深夜,邱石浑身发着抖,秋阳把他紧紧裹在自己怀里,企图用自己的身体给点温度。打了针,吃了药,他和哑巴叔,还有两位大夫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胡大夫和樊医生在那儿住了三天,见邱石好转,才回了县里。
☆、第三章。净土8
雪时大时小的,连着下了两日,邱石大病的第四天,太阳终于出来了。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雾,光照在那白白的山林四周,甚是刺眼。
邱石踩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慢慢恢复了神智,也恢复了体力。雪已经开始融化,那些堆满白雪的树杈上只剩下片光秃秃的枝叉和那些老松,化落成的水珠细细地滴落到地上,然后融进大地里。帐篷坐在这自西向东淌水的溪流边上,抬头望西望去,那群山夹缝的尽头就是雾山的巍峨的身影,这溪就是从那温泉流下来的。他掀开布帘,从帐篷里出来,鼻子往外吐着热气儿,见秋阳站在那溪边独自眺望着远山的风景。
邱石无力的问:“看什么呢?”
秋阳回头,笑着指哪远处雾山被阳光普照的地方,说:“石头,看那雾山。”
邱石直顺着那指引的方向望去,雾山的云雾被这冬日的晴阳给活生生涂上了一层暖橙色,围绕那峰巅,像一层轻纱围绕在那空中,甚是华美。
邱石走到秋阳身边,冲着那大山嚎了一声,是的,他又能够依依呀呀地唱那些不着调的歌了。
到了春节,大雪再没来袭,顶多是下点零星的雨雪。
场站里的人这一年有一大半都回了家,与他们相交较深的也只留了下来几个人。
他们在林子里一直住到了阳历的四月才搬回了草场。邱石本打算在那儿一直住到夏天,可眼看队上放牧的季节要到了,也只好作罢。
两人将帐营搬回到草原上的次月,突然来了人。
又一个无所事事中午,天气晴朗,荒原上飘着一阵阵温温柔柔的风。三人吃过饭后,邱石小睡了一会儿,秋阳光着膀子独自坐在帐篷边上看着书,哑巴叔在隔着老远仰躺在草地上打盹。
一辆军用的吉普车远远地朝他们颠簸驶来,秋阳不明状况地遥望一刻,忽又惊觉自己光着上身不对,便赶紧进了帐篷穿上衣服,叫醒了邱石。
轮胎碾过那一地刚刚破土萌芽的青草,停在了离帐篷的不远处。人从车上下来,风一下刮乱了他那本来整整齐齐的头发。他手持着一台很精致的相机站在车头,眺望了远方,又偏头看着那灰绿灰绿的帐篷,然后手捧起相机到脸前,按了快门。
随行一旁的是县委书记邓先荣,这老书记一边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逆着风对他说:“赵主编,你看,这就是我们冈坝最辽阔最肥沃的草场了。每年的春夏季,几个大队的牲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