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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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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丹心劫【1】

  瑞草伞盖在雨里微微摇着,三丈高的露台上,身着绛紫色华服的男子侧倚在短榻上微微眯着眸,垂睫低眉的摸样更显得那张脸妖冶而媚气横生。唇角轻勾,唇线几近妖邪,支在耳后的手白的有些刺眼,微微泛粉的指尖如三月春桃。
  当真媚骨天成,世无其二。
  那人稍稍张了眼,眸色朦胧不清,许是衣衫映衬,竟有些紫气笼罩,却也透着股坚决,看着雨雾渺渺的远处,笑意渐深。
  
  有侍从冒雨爬上燕国最高的露台,战战兢兢的跪在伞盖外,伞下的人开口:“说。”声音像裹了粘稠的蜂蜜,腻腻的沙哑,却钻人心髓,身边的侍从不由得脊骨酥软。
  颤声道:“殿下,送去的东西荆轲都收了。还说,谢殿下恩惠。”
  年轻的太子轻轻挥手,侍从伏地膝行而下。
  
  望着远方的眼神骤然锃亮,心尖似乎渐渐闻到血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在这雨里,他自上俯瞰,似乎听到了当年那场雨,还有些稚嫩的童音——
  “丹,你追得上我,我就把刚摘的荷花给你。哈哈。”可他手里举着伞,跑不快,一脚下去踩到水坑,泥水溅起打湿刚刚换的新衣。他一气之下扔了伞朝那个冲他吐舌头的人扑上去,得意洋洋的那个人身形一侧,他扑了空趴在水坑里。他没有那个人跑得快,也打不过他,可他想要那朵花,越想越气,竟然抽着鼻子哭起来。最后……还是那个人一脸懊悔的回来把花塞到他手里,还背着他回去换掉又湿又脏的衣服,搂着他一起睡……
  
  伞下的人眉毛越来越紧,闭着的眼睛有些挣扎,眼睫簌簌而动,像是忍着极大的痛楚。
  突然浑身抖了一下,像是从梦魇中醒来,呼吸有些凌乱。
  他站起身定了定,转身走下露台,身后撑着伞的奴仆低声劝道:“殿下慢些,风大,别淋了雨。”
  
  ***********
  
  夜里,雨依旧未停,他坐在案前翻阅竹简,有人径直入殿,立了片刻,拿起墙上挂着的裘披搭在他肩上,他侧头,眼神有些恍惚,但只瞬间而已,继而低声笑道:“樊将军,这么晚了有事么?”
  樊於期看着他微微斜飞的眼角里一点点烛火晃晃荡荡,风情万千,直撩人心,脚下不由得往后退,心里许久才定,咽了咽喉咙方才开口:“没什么,听下人说今日殿下在露台上呆了一会儿,我怕殿下着凉,顺便来看看。”
  “哦……”他微微拖着尾音,樊於期心里像是被掸子扫啊扫,忙顾盼左右,幸好,看着窗子没关,便疾步走到窗边,抬手佯装关窗子。刚刚吁了口气转身,他竟离自己不足尺远。背靠着墙,樊於期直往墙上贴:“殿下……殿下若无碍,我……我这便回去了。”
  
  他微微仰起脸笑道:“将军怎么了?着凉了么?说话怎么抖起来了?”说着拿手去探樊於期的额头,樊於期脸上烫得很,却不是着凉发热,他掌心微凉,樊於期浑身一激灵,脑中轰的一炸,只看得见眼前一双翦水秋瞳含笑生烟……
  樊於期只想扑上去把他一点点剖开占据,甚至拆骨入腹,这人生的近乎妖媚,像夜半开到荼蘼的血蔷薇。任谁都想把他豢起来,让他在身下哭喊求饶,看他目生清泪,唇若朱丹……这种感觉,初遇则生,再见便如野草疯长,桎梏心神……
  
  樊於期突然觉得脸颊一痛,清醒十分,只见他眼神寒冷,右手中指的指腹微微摩挲着殷红的唇,左手拉了拉微微敞开的领襟,语出淡淡:“樊将军魔怔了么?这种事都做得出了。”
  樊於期噗通跪在他脚边,一记记地磕头,额上磕出血迹:“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他愣怔了片刻,嘲讽似地笑道:“将军起来吧,我不过说说而已。”
  樊於期缓缓站起身,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头也不敢抬。只听着他低声轻笑,凑近他耳边:“将军何时这么陌生?那日的胆量哪里去了?”樊於期一颗心就要从喉咙眼儿吐出来一般,有些喘不过气。
  
  那日他喝醉了酒,樊於期勿闯入他的寝殿,被他拖住胳膊压倒在榻上,樊於期也不记得怎么就色迷心窍,竟敢钳制着他要了他好些次……许是他醉了酒后的百媚生情,也许是他又哭又笑的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让自己心里腾起的火烧灼的神智全无……更或许,是撕裂他的瞬间销~魂蚀骨的占有和释放。
  樊於期羞愧且惊惧,坚毅的脸上竟也显出一种无法自控的失败和无奈感。
  他依旧微微挑起眼角,似笑非笑,伸出一根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樊於期腰间玉带,樊於期的手如同被粘在身上,一动也动不了,颤声道:“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会太长,每章字数不多,但是日更~~~




☆、二、丹心劫【2】

  他依旧微微挑起眼角,似笑非笑,伸出一根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樊於期腰间玉带,樊於期的手如同被粘在身上,一动也动不了,颤声道:“殿下……”
  他眼神渐渐亮起来,却是如蝇见血的贪婪,像野兽看到猎物的亢奋,看在樊於期眼里,却是月落水影、灿比星河的诱惑。面对他,樊於期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像一根琴弦,崩断的干脆利落。
  他却像只贪玩的狐狸,小爪子轻一下重一下一挠一挠玩性大发,玉带落地,樊於期呼吸渐重,他使坏地突然在樊於期腰眼处戳了一下,樊於期出手极快,一把把他揽在怀里,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的功夫,把他压在榻上,残存的理智只够让樊於期熄了烛子放下帷帐。
  
  他低低的惊呼着,听在樊於期耳中,一阵阵战栗。甚至连前戏都来不及,就那样瞬间进入到底。仿佛差了片刻便要失去。
  樊於期感觉到疼痛时,才恢复神智,心里惊骇着,连自己都疼,不知身下的人如何承受。
  樊於期微微抬头,只见他侧脸压在被褥上,眼神如同碎裂的黑宝石,漆黑不见底,失神无焦,明明眼睫上挂着水珠,竟还死死地咬着唇,倔强冷艳,脸色白的骇人,许是疼的很,失色的唇瓣都有些微的轻颤,却掀起人心底最隐私的欲望:狠狠地上他,近乎残虐的蹂躏,让他哭,让他喊,让他求饶……
  
  看着他满眼的冷冽,樊於期终究还是停住,强忍着退了出来,为他盖好,轻轻地在额角留了一吻,转身离开了他的寝殿。
  “我要杀了他。”樊於期走到殿门口,榻上的人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散漫的笑意,随即又细声道:“真的不要么?或许是最后一次呢。”
  樊於期握紧拳头,抬头看着门外雨雾白烟,无星无月,反问道:“若我要了,殿下便不欠我了,那就很容易把我剔除出你的印象了吧。所以……我不要……殿下放心,我不会因此劝你或是阻碍你,於期的命是你的,心也是,永远都是。”
  侧身在榻的人默言许久,终于笑了,无谓道:“当真么?如今可是我心甘情愿,头一回对你心动呢……”
  
  樊於期心头的坚韧骤然哗啦坍塌,又一次被他逼到无处可逃……虽然清清楚楚,只是动心,不是动情。但樊於期仍是无法自控。
  一夜纵情,那美艳近妖的男子终于在最后一声惊叫中瘫倒,樊於期低头轻吻怀里脱力昏睡过去的人,那人微微敛着眉,即使闭着那双慑人的眸子,也如此尖利,身上点点斑斑,尽是他留下的痕迹,但愿,在他心里也有……
  樊於期终于落泪……若能如你所愿,若能换你喜乐,我死不足惜……
  
  像怀抱着初生的小猫也似,樊於期轻轻地把他放进浴桶,一点点擦洗,似乎怕弄醒他弄疼他,樊於期动作格外轻柔,与刚才在榻上翻滚红浪判若两人。
  把他放入锦被,樊於期什么也没留下就走了,若不能留在他心里,什么都是枉然……
  
  两日后,他让女婢扶他下榻,刚刚站起身,却还是晃了晃又坐下,他皱了皱眉,手无意识的抚了一下后腰,嘴角微微一动,眼神犀利了几分。咬了咬牙硬撑着站起来。
  “更衣。”冷冷的吐了两个字。
  
  侍从扶着他慢步上露台的时候,心里怦怦地,在下人看来,他的主上一旦脸色这般,眼下微微暗青,神情阴鹜,必是心情奇差,搞不好又要死几个人。侍从心里嗖嗖的像是刮着西北风,腿肚子都打抖。
  他脚下停住,幽幽道:“你怕什么?”
  内侍结结巴巴:“不……不是……这……这天儿还,还没晴透,我怕殿下着凉,想着,待会再回去取件斗篷来……”
  他鼻音“嗯”了一声,继续提步上阶。内侍顿时如死里逃生。
  
  他缓缓躺在伞盖下的短榻上,依旧眯眸远望,远处依旧是雨后白蒙一片的氤氲雾气。他眼神渐渐淡下去,身上的衣衫是雪丝缎,衬得他益发纤尘不染,仙人之姿。
  
  有侍从来报:“殿下,有叫荆轲的,想见殿下。”
  他许久未应,侍从正准备说第二遍,他才点了头:“见。”
  
  有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矫健,他侧头,这人果真一如既往,石青色的布衣,目如炬眉如刀,鼻如削唇如描。
  他心里冷笑,这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个人,真不知是谁上辈子点了天灯这辈子瞎了眼。竟为了个村野匹夫……哼……
  
  他镇定道:“你的顾忌已经没有了,可以了么?”
  荆轲皱了皱眉,神情黯淡哑声道:“是,荆轲答应殿下。”他微微抬了眼看了看这个绝美的男子,他曾说过,若要刺秦,非异常可信之人,决计不能近身。他并不是有意为难,只是想让太子放弃了这想法,刺秦,无论成与不成,都将为祸苍生,荼毒生灵,如此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可樊於期的血,让他在无法推辞,他还记得那刚正的男人拔出匕首自毙于自己眼前时,眼中尽是释怀和无悔,只是取下腕上一串桃核,央求他交到那人手里。
  
  荆轲什么也没有说,往前挪动几步,伸开手,是那串核桃珠,他唇角微微勾起,浅浅浮起的笑意看上去讽刺而决裂,伸出小指挑起手镯,看了看,手伸出去,轻垂,手镯便坠下高台。
  荆轲疾步上前,抓住他的腕:“你……”
  他笑道:“做好你答应我的事。”
  荆轲怔然,转身缓缓下台,背影看上去孤清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三、易水寒

  荆轲出了王宫,腿脚有些沉重,他想起这时候应该在檐下等他回去打酒的人,心里浮动的厉害。
  雨虽然停了,但深秋雾重,他的衣服上有些微的湿润和潮气,他锁着眉,还在挣扎着,如何跟那个人说。
  他不能违背诺言,太子对他,仁至义尽,他不忍拒绝,燕国是他容身之处,他也不能弃它而去。
  可那个人,与他心领神会,情深似海。
  
  萧索的道路,行人寥寥,他步步如行刀山。长舒一口气抬起头,远远的尽头,有白衣翩跹,如云如雾。
  荆轲一瞬间模糊了眼神,依稀间,仍看得清,那人一手抱琴一手提着酒坛。
  白衣,清眉,墨发。
  黝黑的酒坛,黝黑的琴……
  
  “阿离……”荆轲的声音像沙,将高渐离的心磨得一点点细细的疼。他不希望看到如此颓废的面目,他喜欢的男子,是纵情高歌开怀畅饮的。
  他击筑,他喝酒。天高鸟飞,海深鱼跃,江渚渔樵……
  可他远远地看着荆轲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已经知道,不可能了。他轻轻地呼吸,似乎竭力的压制着心里一拥而上的疼。
  
  “我打了酒,你去山里打些山鸡和野兔。”高渐离轻声说,不着痕迹。
  荆轲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酒,掌心轻擦过他的指尖,瞬间凉到心底。
  荆轲突然抖了一下,眼神深的像海,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样清透,眉目如画,干净的像雨中一朵白莲。
  
  荆轲一把夺过酒坛,逃也似的脚步凌乱,留他一个人在身后,远远地跟着。
  小木门吱呀一声,像是要门闩似地,天灰蒙蒙的暗下来,荆轲点了火折子,桌上的青油灯一跳一跳,打在擦拭琴弦的人的脸上。
  他心里哽的难受,拿过墙上的长剑开开合合的观摩。倒些酒煨它,再擦干净。反反复复……
  
  高渐离轻轻一拨琴弦,风声雨声琴声,顿时将暗夜点燃起来,呼呼飒飒。
  荆轲剔了一下火芯子,火苗突地窜了一下,映得眸子益发墨如点漆。
  一把琴,一壶酒,两个人……
  
  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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