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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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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有人轻轻敲门。

我打开门,是花翡提着食盒、拎着酒坛站在门口,一脸谄媚相。

“这么晚了,你不回房,来这里做什么?”我瞥了他一眼,没打算放他进来。

他却一个侧身闪了进来,径自走到桌前将东西放下:“我给桂圆徒儿送夜宵来了。”一边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盅蒸好的汤,我嫌弃地看了看,推在一边。

“好徒儿,这可是正宗灵雀炖的汤,我捉了一个下午才捉到的,尝一尝嘛!”花翡小狗一样一脸期盼。

闻着是挺香的,原来他下午是捉鸟去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放毒。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申明:“我保证!这次肯定没有放毒!”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心想就算他放了毒也多半毒不倒我,于是便坐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他自己则启了酒坛,倒了酒开始浅斟慢酌。花翡手艺还不错,这汤炖得鲜美入味,难得的是我吃完后竟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可见真没放毒。

“花翡。”我戳了戳他,“你活了148岁?”他点点头。

“一百多年……好长好长……你不会寂寞吗?”

他放下酒杯,看着我摇了摇头:“做一个神仙是不会寂寞的。”又开始自恋了。

“不过,”他接道,“想念另外一个神仙才寂寞。”

我看着他,有些感慨,不知这样一个嬉皮笑脸自封神仙的人心里的那“另外一个神仙”会是何模样。

“不行了,不行了,喝高了……为师喝高了……”花翡捂着头嚷嚷了两句便瘫倒在桌边。我哭笑不得,想把他架回房去,奈何他太重了,最后只能把他挪到我床上。

我自己则从柜子里找了两床被子随意打了个地铺睡在地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来隐约间,仿佛闻见一股熟悉的薰衣草香,才终是迷糊睡去。

早晨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又是睡在花翡怀里,他还兀自睡得香甜。

我爬下床,摸摸剪子,动动盒子,想找一个比较好的凶器。最后,我把目标锁定在他昨晚带来的酒坛上,准备砸下去。

结果,我有一个发现……

我放下坛子,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再倒了一杯,尝了尝。我怒了!

“花翡!你给我起来!”

花翡刷一下坐起身,“怎么了,乖徒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让你装醉!我让你装醉!”我拿着枕头拼命打他。

他抱着头躲来躲去:“徒儿好凶……我没有装醉……我是真的喝醉了……”

“分明是一坛子水!”我气炸了,“昨夜是谁说喝高了,还装醉赖在我这里!”

“徒儿……我没有装,我是真的醉了……不是常言道:‘水不醉人,人自醉’……”花翡缩在床角装可怜。

文盲!我气极反乐!花翡看到我狰狞的笑,吓得赶紧不停地作揖赔不是,后来又把我拉到后院一个放满各种各样罐子的屋子里。

他扒拉了半天找出一个罐子,捉出一只比蚂蚁还小的黑色小虫给我看:“乖徒儿,这是我养的最小的蛊。”以前都是电视剧里才看过这种东西,第一次亲眼见,我不免有些好奇,便问他怎么养蛊。

他说就是把很多虫子关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咬来咬去,最后消灭其他虫子胜出的那只便是蛊。

“这是你最小的蛊,那你最大的蛊有多大?”问完后,我突然后背开始冒寒气,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花翡笑眯眯地指了指我:“乖徒儿,你就是我养的最大的蛊啦。”

“昨天我好容易斗了七七四十九天养出的一只蛊被一只飞来的灵雀给吃了,我捉了一个下午才捉住那只鸟,炖了汤,昨夜送给徒儿做宵夜,被徒儿吃了下去,所以……”

天要亡我!

进化论认为:人类起源于“某些原始细胞”,后来逐渐进化,变成了鱼、两栖动物、哺乳动物等,其中一些哺乳动物再经过进化变成古代的类人猿,然后才进化成今天的人类。

达尔文指出:人类的悠久家史并不“高贵”,但也没有理由感到羞耻,因为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是由低级向高级发展而来的。

这么说难道我是一个意外的存在?自从沦落成为一只披着人皮的蛊以后,我对达尔文的进化论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过鉴于达尔文爷爷的另外一句话:“脾气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天性之一,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为了不再进一步退化,我暂时放过花翡。

但是,花翡并没有打算放过我。成天在我身边神出鬼没也就算了,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他隔三岔五送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五颜六色的毒蛇、色彩斑斓的毒菇、张牙舞爪的蟾蜍……他还坚持美其名曰“定情信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会回“赠”他一些东西,一般手边有什么就送什么给他,有时是一只茶杯,有时是一块砚台,有时是一把菜刀……都是通过优美的抛物线轨迹直接送出。

每天早晨他都会摘一束新鲜的植物插在我房内的花瓶里,山间微薄的阳光透明地洒落在闪耀着露珠的花草上,美轮美奂,让人心旌荡漾,很浪漫吗?如果我说那桃粉色的花是夹竹桃,翠生生的草是断肠草,边上点缀的是曼陀罗呢?

今天他照例在我桌上放了束植物,却是以前都没见过的。椭圆形的叶片,形似茉莉的白色小花,小枝上还结着鲜红色的浆果,外型酷似樱桃,煞是好看。我便随手摘了几颗把玩,不想却在喂小绿时让小绿误吃了下去。当时没在意,后来却发现小绿一整天都兴奋异常,在竹屋里窜来窜去,心下便有些奇怪。

我找了一把小刀将那浆果切开,发现果肉里面有一对小而饱满的青绿色豆子,应该是它的种子。我闻了闻那果肉,心里有些激动,莫不是——

小心翼翼地将果子放在嘴里尝了尝,一种甜中带苦的味道便顺着味蕾弥漫开,整个人精神也为之一振。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的话,现在我几乎可以九成九确定了。

我兴奋地抓着浆果跑去偏院找到正在喝鸩酒解渴的花翡,由于跑得急,我有些气喘吁吁,还未来得及开口,花翡便激动地伸出手将我的双手拢住:“圆妹,你终于……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走!我们这便去拜堂!”一边拉着我就往外走。

“啊?什么?”我一头黑线推开他,我从来没有指望他的思路能按照正常模式走,但是也不能天马行空成这样。

他总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几分伤痛:“莫不是圆妹不愿嫁入我花家?”

我果然老了,思路转不过来,这是在说什么?

突然,他脸色一转,脸颊蒸起两朵疑似害羞的红云,眼底晶亮闪烁:“原来……原来桂郎是要奴家嫁入云家……”

“不是……”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脑子混乱。

“都不是吗?难道圆妹是想和花哥二人独立门户闯荡江湖?好!只要圆妹开口,花哥便与圆妹仗剑走天涯,扫平武林各大门派,称霸武林,登位盟主!到时,江湖上提起你我夫妻二人都要尊称一声‘夺命鸳鸯’!”

夺命鸳鸯?我还“喋血双煞”嘞,我快要呕血了!

“我是要问你这果子哪里摘来的?”我直接把浆果摊在他面前,打断他跳跃性的发散性联想。

第51节:第二十一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3)

他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脸色灰败,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小狗,可怜兮兮地低垂了眉眼,小声嘟囔:“原来桂郎今日不是来提亲的……”

“什么?”我听不大清楚,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桂圆徒儿是问这红果吗?屋子后的林子里多得是。徒儿若喜欢的话,我让花生去采一筐来便是。”

“你知道这果子有什么用吗?”原来他们叫它“红果”,而且林子里还多得是?哈哈哈!

“怎么了?不就吃着可以不犯困嘛。”花翡不解。

“这里面的种子就是‘咖啡豆’啊!是咖啡豆!你知道吗?!这是多么美妙的东西!”我抓着浆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花生在哪里?我要找他帮我摘咖啡浆果!”花生对于植物的研究十分透彻,完全不像花翡这样半桶水。

花翡讪讪回道:“在东厢。”我立刻转头要去找花生,却被花翡一把拽住,满脸期待地问我:“圆妹,我和花生比你选哪个?”

我斜眼睨了他一眼:“花生。”花生是花翡爹爹的养子,算得上是八宝楼里言语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就是长得酷似黑旋风李逵。

花翡捧心:“我和这红果你选哪个?”

“红果。”

花翡背过脸去,双肩一抖一抖,哽咽:“最后问一句,那我和小绿呢?”

“当然是小绿!”我毫不犹豫,没有小绿哪来那么好喝的“晓汤”。

“桂郎……你……你好狠心!奴家待你一片痴心,你却对奴家这般始乱终弃……奴家不活了!”说完作势就往那屋内的柱子撞去。

我眩晕:“始乱”都谈不上,何来“终弃”?

“桂郎,你不要拦我。今日奴家定要以死明志,就让我香销玉殒吧!”花翡停在柱子前,扯着京剧长腔般的调子做戏。

我走过他身边,头都不回,直接去找花生。身后花翡不死心地叨叨:“那我和红枣比呢?”

一个月后,霄山脚下周口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一家奇怪的茶馆,里面出售一种奇怪的茶饮,名唤“咖啡”。这咖啡不似一般茶水般澄澈透明、清淡雅致,是琥珀色的,闻着芳醇香甜,喝着微苦却又回甘无穷,唯一和茶相同的是都具有很好的提神醒脑的功效。最最怪的是这“咖啡”两个字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后来才慢慢知道是念“咔飞”。

两个月后,周口城的百姓都迷上了咖啡。

八个月后,西陇国内几个主要城市都开设了类似的茶馆,大家开始逐渐接受这种新生的茶饮,却不知是何种茶叶冲泡出来的。

十个月后,西陇国的集市上开始出售一种褐色的粉末,买回后依据附赠的一张商贩嘱咐,便可在家如泡茶般炮制出美味的咖啡。

一年后,咖啡席卷西陇国,垄断了全国至少四成人的味觉,并且开始渗透贩售至雪域国和香泽国,而这个人一夜暴富。关于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长相如何,是男是女……被传得绘声绘色,却没有一个确定统一的答案。

有人说:这人是个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和菜市口卖猪肉的老板差不多(花生:我哪里像卖猪肉的?);有人说:此人是个妙龄女子,长得貌美如花却生性冷清,从来没有笑脸,而且身怀绝世武功,若得罪她,便会被卸去手脚做成人彘装在坛子里(恐怖小说里的红枣);有人说:那老板居然是个稚龄少年,很是和气,常常算不清账目,时不时倒贴客人(小豆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迷糊);有人说:此人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美男,不过已有妻室,最令人遗憾的是其妻擅做河东狮子吼,此美男甚是惧内,不敢再娶,跌碎了西陇国一干待嫁女子的芳心(花翡胡说八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传言到目前为止最为广泛。

还有一个谣传,据说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个女人,常年以纱遮脸,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长相,不过有人传说她长得其丑无比,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被其丑陋的面容吓死了。对于这个,我只能赞叹,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此刻,我正在店堂的后院厨房里研磨咖啡豆,绿豆在灶边烤着小甜饼,花翡照例不屑于正常食品端着一盘蜈蚣细嚼慢咽。

银耳一个凌空飞踏,揭下店门上方的牌匾,打了盆水准备拭去上面的尘埃。说到那块牌子……真真是我心里的一个伤,不为别的,就为上面题着的三个大字。

当时,花翡说:“此城唤‘周口’,此店就叫‘周口店’好了。”便不由分说地亲自刻了个牌匾挂上去。我看着那牌匾胸闷了半天。

第二家分店开在京城内的灵山上,花翡说:“此店居于山坡半中,就唤‘半坡店’。”半坡?不容易呀,总算进化到了母系氏族公社时期。

第三家分店开在银城内,生怕花翡叫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坚持将这家横跨小河上的店命名为“横店”。

每日清早除了磨制咖啡豆外,我都会和绿豆一起蒸烤出一大笼的甜饼分发给路过店门口的孩子们。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孩子们小小的手抓着甜饼吃得幸福的样子,我的心便会甜得发疼。而每每听见孩子们跟在母亲身后奶声奶气地喊一声“娘”时,我都会不自觉地闭上眼幻想那是对我的呼唤。记忆深处仿佛有一个很痛很痛的角落慢慢抽丝剥茧,但一旦我要想起是什么的时候,就会立刻跌入一片混沌的迷雾里。

花翡最近又出过一次远门,回来后伤得很重,比上次严重得多,发烧说胡话昏迷了足有三天。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拉过我的手,沙哑着嗓子说:“圆妹,我们洞房吧!养个大胖小子!”之后,便再次晕了过去。当然,是被我敲晕的。

这次伤足足养了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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