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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一声,慧珠心里说不出那般滋味,唯有一如前世生怕孩子陷入早恋的家长,盘算着要将孩子引入正途,把对异性的好感给扼杀在摇篮中。
有了如此念头,慧珠让弘历三人给众人见了礼,又随口问了几句话,便匆匆打发了他们离开。
随后一屋子的女眷们又吃起了鲜果饮起了薄酒,欢愉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一个多时辰过去,几人无一不是绯色上了脸颊,眼里迷迷蒙蒙的有了几分慵懒醉意。遂停了饮酒,接着说了一会子话,也就起身告辞。
慧珠亦不多做挽留,又正好回院子的路与出园子的路是同一条,便随她们一道行了过去,这路上也不知怎走的,不过出了水榭百八十来米,慧珠已和兆佳氏互挽了胳膊,落后众人十步见长。
慧珠兆佳氏瞧了慧珠一眼,忽然出声道:“听说前个儿年妃的身子已养得大好,可怎么不见她回宫的事儿,看来是要留在圆明园里消暑。”都是要出伏天了,还避什么暑?慧珠稍是清醒了少许,停步回望兆佳氏道:“她要留在这处住着。自是无可厚非,本宫只需样样不短她缺她的,稍贵的物事供着就是。〃兆佳氏了然的笑笑,两人又说起旁什的话来。
不多时,行至院门口,慧珠又与她们寒暄几句,便拉过明慧到了身边,从手腕上取下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白玉手镯,就要往明慧手上套。明慧见玉镯子色似羊脂,光滑如卵,质地细腻,一看便晓得这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就是达官权贵之家亦不能常见,忙退了手推迟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臣女当不起的。。。
慧珠不由分说的按住明慧的婉拒,好言好语道:“玉能养人,这又是请了大师开过光的,你出嫁在即,戴了它在身上,总是有好处的。再说这也是本宫做姑母的一份心意,不可推迟了去。”一袭话言之有理,众人从旁附和。
明慧心里难免惶恐,即使慧珠是她姑母,可她也是当朝的熹妃娘娘,不比一般家里的亲戚。于是忙觑眼使问李氏,见李氏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的收下,又跪安施了一礼道:“臣女谢娘娘恩赐。”
慧珠颔首,明慧应势起身,抬眸即迎上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眸里宛如涓涓小溪流淌,似在清清地流,似在静静地淌,不觉间,使人心生一种莫名的亲昵之感。此刻,她心头不由地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她这位尊贵荣宠的姑母,并不如外界所传那般,是个擅于心计手段专宠的女子,不过是她周身散发的温暖如玉的光润,搅了帝王心!
一时兆佳氏、李氏等人相携离开。慧珠打着呵欠回院。院口两扇木门朝外大开,入得院内,只见一条顾长的羊肠夹路笔直的通向前院,左右两旁植翠竹蔽阳。行走其间,暑热顿消不少,却被漾着竹叶清香的微风一吹,酒劲泛上,困盹来袭,索性回了内室,简单的做了盥洗,交代了晚间食饭时唤她的话,便歪歪腻腻的上塌睡下。
转至晚间,弘历、宝莲兄妹过屋用饭,素心命人绻了窗纱,亲自行至榻前唤醒;睡得过沉,头痛欲裂,慧珠一面支手揉着额限,一面随意瞟了眼户外的暗幕天、火烧云,懒洋洋地问道:“可是酉时快过?兄妹两来了没?”
素心捏了闲头边的银红蝉翼纱帽换上了金纱钩,凑身倾进了床榻扶着慧珠坐起身道:“还差一刻钟才过酉时(晚上七点),公主和四阿哥早来了小半个时辰了,就等主子醒来一块儿用膳。”慧珠露了笑容道:“吩咐厨房摆饭,让他们先食,本宫起身估摸着还得耽搁些时辰。”一旁传阅的玉姚领了话,福身退下。
收拾停当,慧珠脚步微浮的出了内室,至位上坐下,见食几上五菜一汤还未动过筷,只有宝莲面前空着一个食快见底的鸽子蒸蛋,心里又是泛甜又是好气,口里嗔怪道:“让你们先用,等额娘做甚。”话是如此,可闪过笑意的双眼却明显不是那回子事了。
兄妹二人皆生得一副七巧玲珑心,相差得也不过是一个段数高些一个段数底些而已,岂会猜不出慧珠心里的真意。如是,二人时趁合看慧珠的心思,笑呵呵的凑趣,喜得慧珠头痛都去了大半。
不过饭食间,慧珠自是注意到弘历不同往日那般活泼,眉梢处的开阔之气隐隐蕴藏着忧愁,这让她不由想起下午那会儿的事来,因此食饭时便对弘历较之以往更加关切,时时布菜,或是关怀几句。
这般,不免红了宝莲的眼。一时饭毕,宝莲捂着肚子“哎哟哟”的叫着,几个打眼的当头会儿,就滚到慧珠的怀里,嘟嚷着道:“额娘,宝儿不舒服,坏肚子疼、、、额娘、、、”
一旁伺候着的小然子见宝莲这样,拂尘一甩,立马跳了出来,啐了一口,便骂道:“厨房的人怎么干的活,要是做了不干净的吃食给了公主,还真是不要命的活腻歪了!”素心眯着眼睛瞅着宝莲,憋着笑意,吓唬道:“公主坏了肚子可是不得了的事儿,这可不行,奴婢得去找了太医过来看看,让他给公主开几幅苦口良药才是。”说完,就作势要走。
再机灵也是个娇养在父母膝下的孩子,一听要找了太医来,还得喝苦药,宝莲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立即皱巴了下来,小脑袋瓜子忙埋进慧珠的怀里,委委屈屈的唤道:“额娘。。。”慧珠听的心肝直跳,好笑的揉着宝莲的肚子,诓哄道:“好,不去找太医,就由着额娘给宝儿揉揉可好?不过以后可不许吓唬额娘了。”宝莲一听,哪还又不肯,就着慧珠的怀里,点头如捣蒜般连连应是。
见状,弘历心下大松口气,一晚上频频受了慧珠关爱的目光,他实在是吃不消,这会儿有宝莲挡在前头,他乐得能够脱身,丢下了句“回房复习功课”,就一股烟儿的溜不见影。
慧珠望着兀自晃动摇摆的竹帘,一边感叹弘历是越大越像小水里的泥鳅滑不溜手,一边想着总要找个时间给他纠正纠正。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也抓不住机会,只能心下唏嘘腹议几句罢了。
文字】第261章 玉姚
其时八月暑末,待回宫赴了十五中秋宫宴,连绵数月的酷热天气也得到了缓解,淅沥沥的几场夜雨过后,盘旋在红墙琉瓦上的炎夏暑气已是熙熙攘攘的难以炽人,紫禁城的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新雨清爽的气息,混合着十里飘香的丹桂之气,弥漫了整个宫宇。
如是,仲秋八月缱绻着金风荐爽,凉凉的秋意就这样缓缓地来了。
十六这日,慧珠从储秀宫省安回来,进了正殿内室,浑身就像没长骨头架子似地,一沾炕席,腻没个儿章法的就倒了下去。
素心心疼的看在眼里,招呼了小娟递了温茶过去,她忙服侍着给慧珠宽了一寸来高的花盆底,又一面为着揉捏泛酸的脚踝小腿,一面泛着嘀咕道:“这是什么事儿,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更别说主子这样金贵的主了,哪受得住!昨个儿一宿都耗在翊坤宫,今一大早又去了储秀宫,还折腾了大半日。。。。。。”
耳旁绕着素心絮絮叨叨的话什,慧珠疲乏的闭上双眼,思绪不期然地飘至昨夜的宫宴上头。十五乃是中秋佳节,当夜天际银蟾光满,人间丝篁鼎沸;而清宫亦不能免俗的大摆宴席,乾清宫内广榭大开,筵席罗列,众人酌酒怡情,品时新出螯蟹,食时鲜果填腹,其景融洽,其乐怡然;却至席阑人散,胤禛摆驾养心殿,众妃归宫即可落幕,不想她前脚刚踏进景仁宫室,后脚就有宫监追来,大呼:“八阿哥不好了,皇上和主位娘娘们都赶了去,您还是去看看的好。”闻言,慧珠当下疲乏尽消,就着还未敛熄的提灯,步履匆忙的向翊坤宫赶去。
翊坤宫内灯火煌煌,亮如白昼,阖宫宫人跪于正殿阶下,殿内隐有女子哭声传出。慧珠心知事急,免了宫监的通传,便拾阶入内;只见室内亦是明灯高点,年氏扶在床沿边哭得死去活来,乌喇那拉氏从旁安抚,身侧还有武氏、耿氏压后,其中武氏亦是一脸如丧考妣的哀痛。
不及慧珠看个分明,正对床榻一面侍立的小禄子快步及至跟前,打了个千儿道:“年妃娘娘刚回了翊坤宫,就发现未去宫宴的八阿哥不对劲了,忙让人请了太医过来,也命人禀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众人也刚赶来片刻。”末了不觉压低嗓音。
几句话已道明此时情况,慧珠向小禄子了然的点点头,又朝一脸沉色的胤禛福了个身,忙行至榻前,隔着身前几人往榻上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一把捂住嘴巴以免惊呼出声。
福惠正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原本细白的肌肤色呈潮红,干涩的嘴角有呕吐物冒出。不过半日的光景,福惠整个人已脱水的厉害,仿若久卧病榻之人。
正心惊的打量着,却见昏迷卧榻的福惠忽坐起身,“哇”的一声呕吐出一口黄涎,里面还带着一些尚未消化的食物,散出一股酸腐的恶臭气味。
“不——我的惠哥儿——”见此情形,年氏身形晃动一下,随即一把抽开乌喇那拉氏的劝服,全然不顾褥子上的污秽之物,扑在福惠身上,就是一阵哭嚎。
乌喇那拉氏见场面混乱,忙又凑过身去劝慰,不料年氏丝毫不领情,转身愤恨的挥开乌喇那拉氏,咬牙骂道:“惠哥儿今上午回来还是好生生的,不过在宫里待了半日,就重病不醒。皇后,后宫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您倒是说说,惠哥儿怎会变成这样,您又为何下了狠——”
“哐啷”一声骤响,回首只见胤禛一手扫掉几上茶盏,目光荫翳的盯着年氏,年氏不禁下意识的垂首噤声,他方将目光调至太医身上,沉声问道:“福惠如何了?可查出病因,想到治法?”
太医心下陡然一沉,脑中极快的国了一遍思绪,掂量着话什道:“奴才初步一看,八阿哥是食了毒物;现值毒气聚集腹内,才会有呕吐之症。”说着,忽查周围气氛瞬间滞缓,太医苦笑一声,忙转了话道:“不过八阿哥中毒不深,奴才赶来之时,八阿哥未及毒发。。。想是。。。奴才会尽力。。。先让八阿哥将所食毒物吐出来。”
年氏素来心思纤细,闻得太医口中的含糊言词亦能明白一二;顿时,只觉胸口憋闷,前些年连丧两子一女的揪心之痛齐齐涌上胸口,喉间猛然一阵剧痛,她嘶咳一声,口里先是尝到一抹腥甜,随即上身一抽,一口血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啊,主子——”
“年妃娘娘——”
一时间,室内咋呼声气,众人圆睁双目,怔楞的望着年氏一把抹开嘴角的猩红,又一脸慈爱的看了眼孱弱的福惠,继而眼神聚变无比犀利,一手撑着床栏慢慢起身,一手指着乌拉那拉氏恨道:“皇后,臣妾敬您为皇上嫡妻,甘居其下!可您为何如此对臣妾,想惠哥儿也不过四岁稚龄,您……”一语未了,年氏忽然脸色突变,极其难受的挣扎几下,便无知无觉的顺着床沿昏了过去。
乌喇那拉氏面色铁青的死瞪着年氏,却感周围目光纷纷投注而来,只能压下满腔怒火,极力维持面上的焦急,一面张罗道:“快扶了年妃躺下,这八阿哥还没脱险,年妃绝对不能有事!”宫人领命,忙三五相携依命而行。
随后乌喇那拉氏又有条不紊的处理了余下事宜,将伺候福惠的一干人等尽数关押,一一盘查审问,并一夜不眠的在年氏母子之间来回奔波,直至天际翻了白,福惠的病情暂时稳住,才微有舒缓口气。
回忆到这,慧珠霍地一下坐起身,攸然睁开双目,嘴里几不可闻的呢喃自语道:“不是皇后——”若是乌喇那拉氏所为,昨晚的彻查到底,今日近半天的折腾,不过是为了以洗清白,而之所以如此愤怒重视,可见乌喇那拉氏也是被蒙在骨里,遭了年氏的不白之冤。
素心见慧珠似有失常,惊得脸色一变,失口唤道:“主子,您怎么了?”慧珠勉强自持,未及开口安抚,忽挺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然子惊惧的呼道:“主子,出事了!出事了……”慧珠、素心主仆二人相识一眼,忙屏息侧目,不过眨眼间,就见帘子一掀,小然子气喘吁吁的死拽住帘子一角,颤栗哆嗦道:“玉姚上吊自杀了!”
屋内众人闻言一呆,只听一阵倒吸的抽气声后,慧珠面色一正,大叱道:“玉姚的事你们给本宫咽进肚子里去,谁敢在此乱嚼舌根,休怪本宫无情!”说着,目光锐利的扫过一室众人,穿鞋下榻道:“小然子,带本宫去……玉姚的房间。”
转至玉姚房间,小然子早命了两名宫监守在门外,一旁还有呆坐在地的玉娆。
杵在房门口,慧珠十指死陷进手心,复又深吸口气,闭眼发话道:“开门!”话落,“吱呀”一声,一个扑身,跌至慧珠跟前,哭喊道:“主子,玉姚她死了,她上吊自杀了,她要害奴婢,奴婢不要死,不要死啊……”
玉娆一哭,引得不明所以的宫人纷纷跑来,慧珠恼恨的瞪她一眼,气急败坏的吩咐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