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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珠撇过头,暗自拭去眼角的泪花,待欲出声解释是弘历误会了,就听他噼里啪啦似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说道:“自皇阿玛亲选了傅恒作儿子的陪读,额娘又与富察夫人从那时开始交好,儿子便察觉出一二。再来就是这月,听说皇阿玛要嘉奖富察姑娘护额娘之功,却久不见皇阿玛有所赏赐,因此……儿子也就更加笃定富察……唔,是指给儿子的亲事。”
早几年前,弘历已经察觉出来,却并不对此排斥?难道是……慧珠强压住心下的震惊,语气里带丝紧张意味的问道:“你和茗薇她私下有……其实,你是中意这门亲事,也中意富察家的女儿?并不反对你皇阿玛的安排?”
闻言,弘历略显稚嫩的圆脸上显出不符年龄的成熟,一脸正色的面向慧珠,坚定道:“儿子与富察姑娘决未私下见过,只是从察觉皇阿玛心思后,对她便多加留意,并也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些。至于是否中意,儿子只能道目前为止,她是最适合儿子嫡福晋的人选,因此儿子确为满意皇阿玛的安排。”
茗微是最适合做弘历妻子的人选,但慧珠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那你的心意呢?你心里真正属意的人呢?”弘历脑海里晃过一抹清雅的身影,心里默默的咀嚼了一遍明慧的名字,复又连念三道“富察。茗微”,终是咧嘴笑道:“若是富察姑娘成了儿子的原配妻子,她便是儿子心里属意的那人。”
正说着,只听外头说道:“怎么都杵在外面,不是要摆午膳了吗?”母子二人回头看时,正是宝莲向屋内走来,慧珠忙说道:“既然你对此不反对,她也算……你中意的,那就这样吧,以后好好对人家。”说完,见弘历认真的点了点头,慧珠收整了没来由的失落感,重新打起了精神,对着刚进屋的女儿说笑几句,便命宫人摆了吃食。
午膳罢,弘历上学离开,慧珠待宝莲稍作盥洗睡下,她也就着炕眯了会眼,见时辰才不多了,唤小娟打了温水进来,收拾了下便去了胤禛的院子。
到了院子廊下,见小禄子正领着三四名手捧梳洗的物什从另一头走过来,晓是胤禛也刚午睡醒来,便道:“|禄公公,本宫来的正巧,不如由本宫接手?”小禄子乐得卖人情,张罗着宫娥进屋放了物什,悄声退下。
慧珠挽了袖口,用温水浸湿了棉巾,一面搅干了水递给胤禛,一面笑道:“臣妾来的可是赶了巧,正好遇上了皇上起身。”胤禛没有接过手,反先问了句:“想通了?”,这才接了棉巾净面。
慧珠轻咬了咬下唇,偏头斜着眼睛看了眼胤禛,接过用了的棉巾放好,却为吭一声。
胤禛也不恼,起身径直走到对面的堆叠着奏折的案桌前坐下,淡淡的说道:“你今叫了弘历过去用晌午,心里也该下了决定,朕随后下婚旨就是。”
竟是如此笃定的语气,慧珠心有不甘,未及多想,脱口就道:“臣妾若说不是呢?”胤禛翻开一本奏折,眉头皱了皱,直接在上面画了两笔,“啪”地一声撂到一旁,又揭开了一方漆木盒子,从里面取了一本折子出来随意的翻了两下,方开口道:“你昨晚想了一宿,不是至四、五更天的时候,想明白了才睡下的。”
说完,胤禛又在折子上“笃笃”地敲了几下,道:“|这是钦天监拟定的大婚吉日,你也看看。|虽说有内务府操持婚礼程序,但有些细节你还是得亲自过问才是。”慧珠木木的听着胤禛的吩咐,半晌才堪堪回过味儿,接过折子一翻,看着上面赫然清晰的写着吉日“雍正五年七月十八日”。
胤禛握笔踌躇,几经犹豫后写了评语,合上折子,脸上露出了豫色,继而有些疲惫的后仰上靠背,左手身上后颈不适的按捏。
慧珠适才滋生的不快,在看着胤真一副疲倦的模样,心里已是不忍,合上手里钦天监拟定的折子,移步及至椅后,双手覆上胤真的后颈背,不觉柔身道:“臣妾来吧。”胤真耷拉下眼皮掩去眼里忽闪的亮光,薄唇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
静谧的时间过得极快,右面临窗几上摆钟“咚咚咚”敲至三响,时值已是寅时三刻。胤真忽的睁开双眼,道:“按了规矩,皇子大婚前,得派一名略长一岁的宫女服侍。这人选你不用操心,朕已选好了人。”
慧珠微怔了怔,没想到胤真早已将弘历的婚事提上了日常议程,不仅命了钦天监先合了八字,择了几日,就是交予弘历行人伦之道的宫娥也找好了人选,似乎她这个额娘当得确实不称职,若是没了胤真的从旁相助,也许。。。
。。。
回到院子里,就听屋内隐有说笑声传来,慧珠微顿下步子,随即就有宫人上前低声禀道:“裕嫔娘娘来找主子说话,大约来了一刻钟左右。”这话刚落,正好看见耿氏带了身边的嬷嬷从屋子里出来,便笑着迎上去道:“本宫先会儿出去了趟,倒让你扑了个空。”说着,和耿氏挽着手回了内堂。
二人分宾主坐下,又寒暄了一阵,耿氏扯了闲话道:“两日前,臣妾听闻钦天监在合什么吉日,好似是关婚庆的,估摸着皇上是要给宗室子弟指婚了。”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觑着慧珠的神色,见她微垂螓首,似是感兴趣的聆听,这才接了下半句道:“不过若是弘历哥俩选的吉日就好了,娘娘与臣妾也可以早享儿孙福气。”
这番说话,让慧珠心思回转到耿氏身上,耿氏此言是何意,莫不是胤真欲为弘历指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又转念一想,除了他以外,只怕都认为皇子该十五大婚,眼见弘昼冬月间就十六了,耿氏着急也不意外。
这一想,便抛开疑惑,拉着耿氏的手,宽慰道:“你放心,明年就是选秀,皇上定是会给你挑房儿媳的。”耿氏抿嘴一笑,声称娘娘取笑了,待还欲打探钦天监一事时,却听外面高声喊道:“圣旨到!”二人忙去了正堂,叩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明慧嫁皇四子。。。。嫡福晋。。。。吉日:七月十八日。钦此!”内务府太监宣完旨,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道:“恭喜娘娘,恭喜四阿哥。”话落,满院宫人齐齐下跪,齐呼恭喜。
耿氏脸色瞬间惨白,望着慧珠手里那抹醒目的明黄色丝绢,不觉深深刺痛双眼。
第295章 不公
婚旨下后,前来恭贺的女眷络绎不绝,一个月下来,慧珠几次想闭门谢客,都为了弘历大婚后进差打通人脉关系给忍住了。又过了小半月,慧珠实在烦不胜烦,眼见婚礼只剩不到三月的光景,便道:“初定的日子没几日了,本宫得好生细看一遍,万不能出了差错。这过后呢,就直接回宫里,毕竟八抬彩轿是要抬进重华宫的。”众人知慧珠说的是实情,也不好再递了牌子来请安。
四月二十八日,初定。内务府抬赐予茗薇的仪币,赐予富察夫妇的赐币进富察府,是为彩礼;并由内务府照例备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饽饽桌五十桌,黄酒五十瓶到富察府设宴以乐队庆祝。
这日富察府鼓乐喧天,笙歌聒耳,只见放有首饰、衣料、日用银器、黄金白银的红木大箱子一箱箱抬入府内,身穿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朝服的官员及命妇堆着笑上门,大门外鸿胪寺官员为之引礼,钦天监官员报时;一派繁华权势之象,霎时羡煞众人双眼。
热闹相背的冷清拐角处,小然子坐在一辆小马车内,透过窗帷不错眼睛的盯着富察府朱漆红的大门,直至未时将阑,方吩咐马车回了圆明园,向慧珠禀道:“一切顺利,凡是在京的王公大臣逗趣恭贺了,就是在外地的官员也都备了礼来……奴才回宫的时候,富察大人和富察夫人正要率领男女宾客朝宫里的方向下跪叩首。”
慧珠暗暗点头,笑道:“想是这会儿初定大礼已落幕了,宾客也该各自告辞离开。”素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道:“一应彩礼都是主子一手准备的,还能不顺利。这掩下初定是过了,只等七月的婚礼了,主子也该动身回宫。”阿杏急忙接口道:“不到十日就是端午,可是把端午过了再回宫?”
慧珠一听,便知阿杏肚里的小九九,摇头笑道:“你呀,八成是嫌了宫里的规矩大,这才想多拖个儿几日。”阿杏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也是为主子设想,要不这样,园子里的端午宴交给谁去,这肚里吃的东西,还是经了主子的手,一园宫人才心里踏实。”
闻言,慧珠不禁敛了笑意,武氏自贬为贵人失去了对福惠的抚养资格,已是淡出宫里以及京里的社交圈,除非必要时足不出院门,偏偏在弘历与茗微的婚旨下了不久,她一反近两年的常态,在她生辰当日赏了一院宫人酒菜。不想意外就此发生,武氏连同她院子里的宫人共十人,第二日腹泻不止,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以至后来,武氏放话:“仰人鼻息,终不得安好。”让慧珠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听见,还好武氏从那日后,又安生过日。
想到这里,慧珠心头掠过一抹疑惑,武氏此举究竟是何意?若单是为了抹黑她,这未免也太儿戏了!思索不解,又一次歇去想法,就这刚才的话,说道:“圆明园与宫里往返一趟,大半日就花去。本宫五月回了景仁宫,圆明园里的宫务是鞭长莫及,定要人代为掌管。”
多年下来,素心对耿氏的戒心小了不少,遂笑道:“园子里,就属裕嫔娘娘当得,她也代主子掌管过几次,人选倒是不难。”慧珠也是这般作想,也就欣然同意了。
待初五端午过了,第二日上午,宫妃晨省过后,慧珠单独留了耿氏说话。两人吃了会茶点,慧珠佯怪道:“这两月怎回事?富察夫人是因与本宫结亲,为了避嫌不好过来,怎的你也不来了,看来本宫这座小庙是供不得你这尊大佛了。”耿氏面做惶恐,忙起身下跪,慧珠让她这般动作呼了一跳,心里有些怪异,面上却一派嗔笑的拉过耿氏坐下,道:“好了,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如此客套作甚?说来,本宫这次叫你,是有事予你。”
耿氏早已料到慧珠留她是何事,也不事先表态,待慧珠说了代掌一园宫务后 ,方恭敬道:“能代为掌管一园宫务,是臣妾的福气,岂是累人,臣妾自当应下 来。”慧珠笑了,又与之说了好一会话,忽见耿氏欲言又止似有为难,纳罕道: “你有何为难的地方,只管与本宫说,本宫虽是势微,也能帮衬一二。”
耿氏心下冷笑,眉宇间却换上担忧,轻晃首道:“不是臣妾的事,而是有关 娘娘的一些不好传闻。”
慧珠挑挑眉,示意说下去,耿氏闪开双目,微微下颌道:〃娘娘可记得初定那日?由内务府送去富察家的彩礼,里面貂皮、狐皮、獭皮可样样齐全,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亦是样样不缺,更不用说绫罗绸缎等物了。”话顿了顿,看了眼慧珠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虽是合了礼制,但是皇上向来节俭,又用了铁血手腕让大臣们还了欠朝廷的银钱。而娘娘如此奢华、极尽铺张的办婚礼,势必会遭了些口舌。”
听了耿氏后半句话,慧珠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初定那日极尽铺张却是未必,不过是按着皇子娶亲备了全礼,京畿贵胄圈赏了面子,让宴席上座无缺席罢了,并没有耿氏讲的严重。但转念一想,最近的风头是够足了,胤禛这月也不如以往几乎日日待在她这,向来还是得敛了锋芒;可后面的婚礼才是重头戏,让她委屈了弘历,她实属不愿……
正想着,只见耿氏前凑了身子,建议道:“娘娘,风言风语怎么着也不好。不如……”话道一半,蓦地止声不语,只是看着慧珠。半语已知全意,慧珠心里不喜耿氏的话,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故只道:“裕嫔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你可能不知,重华宫重新装潢的花费是由本宫一人出,而后面迎亲摆酒席的事是内务府操持,本宫也不好过问。”
听后,耿氏心下一紧,警觉慧珠似看出些什么,忙觑眼去瞧,见她面上神情不变,一脸闲适的捧着青花瓷茶盏,把玩似的觅着茶沫儿;许是因了弘历大婚在即,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两颊旋起浅浅的酒窝,观之倍感亲切,使人心生亲近之念。
何时慧珠变得宠辱不惊,他们两人从最初的彼此欣赏,直至今日的越行越远,让她难以企及!可是老天不公?分位远远低于慧珠,她能接受,毕竟她们的浓宠是天差地别;可是弘昼只小弘历三个月,同是大清皇子,为何也要分个高低,厚此而薄彼! 想起当初聪明懂事的儿子,以及如今胡作非为的弘昼,耿氏心里宛如刀割般疼痛,再看慧珠脸上越发光滑旋眸的浅笑,只觉极是碍眼刺目,恨不得一掌挥去她脸上的笑容。然,现实却是无法,她只能任由十指扣进手心,用疼痛来提醒她“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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