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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吉下意识的就想推辞,可是,羲和第一次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看向她,那一贯仁慈的青色眼瞳中透出难言的威严,压得小吉几乎窒息,直到小吉茫然的点了头,羲和才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小吉的脸。
然后小吉便醒了。
小吉醒了,在床上滚来滚去了一会儿,弄得古老的木床吱嘎吱嘎的响。
小吉心想啊,做什么梦不好,竟然做这种绝对是往春字上靠的梦,自己对美色的定力实在是不咋的啊!
结果,翻来覆去间,一样东西就晃到眼前,洁白的螺旋状尖角,指甲壳大小,精制细密的花纹仿佛佛祖的纹刻,角尖上一滴殷红,血一样。
小吉看着那脖子上的角心潮澎湃,连连吸气呼气好几口才沉下心来,指尖来回抚摸了几次,这才小心的放到襟口下面掩住,然后拍拍脸,精神抖擞跟了一大堆衣物奋战。
飞花鵁是个奇人,就算心里明知道他不可靠,可是,他温和的笑容,儒雅的气质,乃至略显病态的模样都让人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戒备心。
小吉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却看到飞花鵁已经在竹楼外面的空地上舞起剑来。
那片儿空地自然也是竹制的,成排的翠竹连在一起铺在水面上,像小筏子,会随着水流略微晃荡。
其实,这整栋竹楼就像一盏水上的船,真真是匠心独运,天道自然。
飞花鵁一身浅色素衣,广袖长襟,腰束袍带,青丝半揽,单手执一杆三尺来长的竹枝,挽出一朵一朵的剑花。
那竹枝上还带着两三片竹叶,随着他的动作时而凌厉如风,时而微卷轻舒,点缀其间,煞是好看,生生的把一段凌厉的剑招化作一曲剑舞来。
回身而旋,若乳燕回巢。
竹枝点地,人又嗽然拔起,气冲云霄。
揽剑如歌,气贯长虹。
若帝子驱九龙于天,如皎月凝星光于内。
小吉站得远也觉一股气势迎面而来,像要激发她身体深处的兽性一样。
但是,那个气旋中的公子却是沉静若潭,连发丝都不曾舞动一下。
很难想象,这样磅礴的剑招会是那个病榻上的公子使出。
一套剑招若行云流水畅快淋漓,待到使完,飞花鵁才拂手一揽长发,折动几圈,半挽于胸前,目光微微一侧,朝立于一旁的小吉看来。
脚下的竹在水中起伏荡漾,仿佛还未从那惊世的剑招中回过神来。
阳光忽然落下,从竹楼上缓缓的朝着临楼湖推移,一池的玉女衣竟然在那阳光次第拂过的时候啵啵啵的绽开半阖的花朵。
清晨宁静,那清脆的声音便成了这唯一的歌。
Chapter 28
小吉想着,如果珑大哥的事真跟飞花鵁脱不了关系,想来后来的矛盾肯定是不少的,就算是试探一下也好。
于是,轻喝一声,揉身而上:“飞花鵁!来了!”
小吉前身伏地,蛇尾快速摆动,一脑子朝飞花鵁扑过去,速度却是极快,几乎化作一道青色流光。
飞花鵁一抿嘴角,两厢对手,脸上自然的带上了傲然的笑,手中竹枝仅仅是一压一划,便生生封住小吉的进路。小吉一咬牙,就地一滚,长长的蛇尾在身下的竹排上狠狠一敲——
巨大的竹排虽然那端连着竹楼,可是,到底这端是毫无阻碍的浮在临楼湖上,哪里经得起小吉这么一鞭子?立刻剧烈的摇摆起来。不过,好在这么一摇摆倒也缓冲了那股劲道,不然,非四分五裂不可。
可是,飞花鵁却这么稳稳的站在竹排之上,长襟当风,随之起伏,下盘却是极稳,丝毫不乱。
小吉飞身而来,长尾在身下呈螺旋状,竟然把她上半身弹射了起来,寸长的指甲莹莹的泛着寒光。
飞花鵁也不急,单脚一跺,脚下竹排瞬间咔嚓咔嚓裂开。他双脚一并,那裂开的竹排立刻又合拢起来,只是,被他这么一踩,马上在他头顶上倒翻了过来,小吉那屈指的一爪便抓到了湿漉漉的竹排之上。
长长的指甲被卡到竹缝里,仅仅这么一瞬,飞花鵁已经顺手摘下手中竹枝上的两片竹叶,扬手扔出:摘叶飞花!
摘叶飞花虽非什么极高深的武功,却需要极高深的功力。将腹中内劲全力灌注在薄薄软软的两片叶子中,就那么扔出去,却可破风裂石,夺人性命。
花叶何其阴柔无力的东西?更何况,两厢交手间,本就是移形幻影一样的速度,带起的内劲、对峙的暗器,哪样都是破这花叶的利器。所以,这一招,可以说是生生的以力破巧。
小吉双手一分,挡住她的竹排立刻四分五裂,她人也随之落了下来。可是,嗖的一声,只觉颊边一凉,两片竹叶已经檫着她的脸颊堪堪划过,甚至划断了她的鬓发。
其实要说,小吉这里便已经输了,可是,她不甘心!
下落间,低头看去,飞花鵁却对她笑笑,脚下踩着湖水,一点一退,便一丛小吉的笼罩下掠了出去,真如一只水鸟般闲适。
周围还有粉碎而未落尽的竹渣滓纷纷扬扬,初升的太阳、朦胧的影子、水面下断折的玉女衣……
砰的一声,小吉落入湖水之中,只觉四面八方的水都涌了过来,灌得一鼻子都是。
她却忍住,不肯吭声。
湖水是极深的,她一落水,周围便是咕嘟咕嘟的气泡,争先恐后的朝水面上涌去。青丝、青衣,全都在水中自在招摇。
头顶上是亮堂堂的阳光形成摇曳的碧波光影,越来越远,隐约能够看到飞花鵁静立于水面的那一团影子,影影绰绰。
小吉长尾一摆,水流在身后便是狠狠的一推,身子起起伏伏,犹如美人鱼一般悄悄的潜近。
眼见着飞花鵁就在头顶之上,小吉慢慢的调息着自己的心跳。
旁边是玉女衣长长的茎,上面有细小的刺。脚底下是湖底糜烂的泥土,泥土里偶尔能看到刚刚破土的玉女衣的尖儿。
小吉怕自己的动作过大,形成水流,便悄悄的顺着一枝粗逾拇指的玉女衣茎梗盘旋而上。那带动的小小水流便静静的止于玉女衣的花瓣之下。
小吉屏息静气,就连那一开始被小吉惊开的小鱼此时也敢慢慢的游过来,拿小小的嘴拉扯她的长发、衣衫了。小吉却理也不理,只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那水面上的倒影。
就是现在——
尾巴在身子底下盘起,然后狠狠弹开:小吉长长的身子破水而出,荡起一道青色的弯弧,溅起的水还未落下,在空中反射出柔和的光。
飞花鵁略略抬起头,略带浅棕色的眼瞳里顺着这一池的水带上浅浅的波光,身上的长衫早已尽湿,颜色略略转深,勾勒出他瘦弱的身体。
他像是早已料到,眼中有洞明一切的了然。他立于水面之上,如履平地。脚下几个转换,用的却是那十六天罗童子的步伐,只是,看起来更加的熟练。
他身子往后一仰,明明就是已经快要倒下的角度,手中的竹枝却一刻不停的挥向逼迫而来的小吉。明明是大开大合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儿漏洞。
小吉眼见着一片青色的光影在眼前交错,密密的,仿佛织成了上好的锦缎。
空中的水珠有溅落上去的,立刻就被弹开,竟是水泼不透。
小吉的指甲已经探出,此时收回不及,顿时与那三尺来长的竹枝交在一起。
只觉猛然之间,仿佛金戈相撞一般,响起刺耳的声音,仅仅一瞬,虽能听到竹枝裂开的吡啵声,却是点也再进不了。
那劲风甚至划断了几根小吉的长发,随着水珠儿一块儿下落。
小吉再怎么不甘,也知道现下是得不了手了,只得身子一沉,又咚的一声落入水里。
飞花鵁温润的声音立刻就追了上来:“还来么?”
小吉咕咚一下从水里露出头来,恨恨的看了他,他也不在意,低着头看了小吉。
小吉忽然狡黠的一笑,撅起嘴,噗的吞出长长的一条水弧。
飞花鵁没防备,竟然被她吐中,立刻一脸的水珠儿。那水珠儿顺着他略尖的下巴往下流,转瞬便没入衣襟之中,锁骨之下。
一脸湿漉漉的水珠儿,一身湿漉漉的精致华袍,一头还在滴水的半挽长发。
小吉摇着尾巴,浮在水面上,仰起头看他。越看心里越紧张,只觉得那双眼睛里渐渐有暗潮涌动,轰隆隆的。
小吉心想,就算普通人,这么被人吐了一脸的水,只怕也是要恼的,何况是他?
心下也不禁有点儿不安了,开了口,刚要道歉,飞花鵁的神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抢在她前面开了口道:“一身蛮力,毫无招式,只称得上下流角色。”
小吉迷惑的“耶”了一声,飞花鵁又道:“待我无事,再指点你一下。”
小吉迷茫的点头,只觉得飞花鵁的神情语气似乎都脱离了她的掌控,仿佛有一点墨,在水中润润的扩散了开去。
飞花鵁又道:“再过几日,便是葚西的水泽节,祭山水湖神,到时候,你如此……这般……便能光明正大的在葚西出入了。”
小吉仰头道:“飞花公子看不出来也信神呢!”
飞花鵁略折了嘴角:“什么信?既有妖为什么没有神?何况,我祭的不是神,是人,是人心。”
小吉说不出话来,觉得他的话说得实在是有理,却又隐隐有不对。
小吉还在发愣,忽觉有铃声传来。
那铃声似有似无,似远似近,有点儿像初来葚西时看到的楼角上的银铃铛。小吉抬头四望,又不见有风。
飞花鵁见小吉似乎也听到了,略显诧异,狠狠的一脚在小吉头上踩来,直接的把小吉又咕嘟咕嘟的踩到了水里。
小吉刚要发怒,说飞花鵁赤裸裸的报复她,却已经听到飞花鵁的声音在水面上淡淡的传来:“给我躲好,不要出来。”
小吉几时听过飞花鵁用这种语气说话?立刻明白了事情的轻重,便顺着力道渐渐的沉入水里,再略略摆尾,游到那竹楼之下,这才敢把头偷偷的探出水面来。
只听一阵咯咯的娇笑,一个女子的身影已经由远及近的显露了出来。
只几个眨眼的瞬间,那女子的身影已经清清楚楚,她赤裸着双脚,一身小褂子一样的虎纹衣,腿上是刚过膝盖的毛边儿虎纹裙子,手腕儿和脚腕儿上都有一长串的银环,一摇便是轻轻的碰撞声。
手上的银环更是夸张,竟然从小臂一直套到手腕儿,有大有小,凌乱的交织在一起,却反而让人觉得抢眼。
最是让小吉吃惊的是,那女子竟然顶着一头俏皮的短发,发尖儿微微卷翘,一身小麦色的皮肤,像一只慵懒的豹。
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的少数民族风情。
小吉看得赞叹。毕竟,美人么,哪个不爱?都说男人尤其色,其实女人才是。男人爱美色,毕竟爱的是异性,对同性大多是不屑一顾或是不懂欣赏的,可是,女人不一样。女人只要见着美色,不管男女老幼,但凡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都贪婪的去看。
其实,说到“色”之一字,还是要孔老夫子才是个中翘楚,一句“食色性也”生生的把这淫靡之事带上了大雅之堂,何况,此话当真是说得极好的。色,若不把它想的那么庸俗,便是赏美赏花赏风月的雅事一桩了。
小吉看得啧啧有声,那边那女子却是媚眼一扫,热辣之中立刻透出点妩媚来。
“飞花功力长进不少啊!”她低头看了,笑到。
原来,飞花鵁脚下轻点一瓣玉女衣花瓣,生生立于水面之上,何等轻盈奇巧之技,的确令人赞叹。
“哪里,西眉自谦了。不知七毒岛岛主到我飞花楼有何贵干。”飞花鵁看似随意的整理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却将“七毒岛岛主”几字咬得十分清楚,明显是讲给小吉听的。
旁边飘过来一枝碎了一半的绿竹,那西眉倩然一笑,赤脚一踢,人便站到了绿竹之上从飞花鵁身边飘过,飞花鵁也飞身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并立于半截翠竹之上,仙人一般朝那湖中心的竹楼飘来。
那西眉肩上略一耸动,一只白毛儿黄首的小猴儿从她背后窜上来,叽叽喳喳的攀在了西眉的肩上,径自挠手。
西眉逗着猴儿下巴,目光轻飘飘的往小吉的地方一点,脆声道:“哎哟,飞花,往前儿我来,你可从不是这般的态度哟!嘻嘻,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这姑姑不成?”
飞花鵁站在她身后,相隔不过寸许,神色平静,并未答话。
西眉略一颦眉,俏生生的叉了腰,回转了头,声音中带上几分薄怒:“还是我这好侄儿如今看不起我七毒岛了?前些日子就听说有人冒充我七毒岛的人,我岛中自有人前去料理,不想,却回了我说,你飞花鵁在其中插手,竟叫我的人无功而返。哼,飞花小儿,你难道忘了你飞花楼与我七毒岛井水不犯河水的誓约了?”
她这么一怒,肩上那掌心大小的猴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