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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摇醒他,看他初醒迷茫的样子,然后在他耳边大声质问他,你怎么能这样莽撞。
然后他一定会恢复淡定的表情,给出老成的答案。
这么想着想着就笑了,然而可惜的是,我不能够。
第一天过后,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再看他了。
看着他安静地闭上眼睛的样子,不过是沉睡的样子,然而或许再也不会醒来。
真的没有办法,亲眼看着他在我的生命中逝去。
我坐在他的病房外面,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子,即使隔着墙,我们之间也没有多少距离。
我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那份素描,可以想象出他勾画线条的模样。
原本真的没有什么的,但看到这副画,不知为什么,泪意渐渐渲涌。
可是到底不想哭出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
他真是太过安静。
我却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的声音,那些碎片边角锋利,轻易地能划破一个人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心冷
我还记得急救室红灯闪灭,医生说他过了危险期的刹那,一瞬间觉得感谢上帝。
然而那么久了,他还没有醒。
医生告诉我,其实他看上去失血过多,但生理的因素可以挽回,但他执拗地不肯醒转,可能是潜意识中他并不想回来。
我当时茫然地想,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但我依然宽慰自己,他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契机,或是想用时间平淡我的怨言。
然而我还是常常不辨方向,想着出去走走,走着走着自动地绕回他的病房。
我隔着窗户看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周之后。
那个戴着冰冷面具的医生来通知我,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微微的不耐和讶异。
他又重复一遍:“你的家属已经清醒了,随时可以探望。”
我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每个字拼起来的含义。
眼前的事物有点模糊,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很好地克制住了一切涌动的情绪,平静地,至少看似平静地走进病房。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面对着门侧躺着,房里的空气不是很好,还有与他一样的病人正呼吸焦灼,吞吐着浑浊的气体。
他的视线很快对上我的,眼睛如同一面光滑莹润的镜子,完整地映出我的脸,我显得精神不佳,然而脸上那种激动而兴奋的神情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只是这种状态才持续了几秒就消散了。
很多天没有见了,若说一日三秋,那便是几十年。
所以,他变得很陌生也不该太过惊讶。
一直靠葡萄糖维持生命,他瘦的不成人形了,脸部线条近乎刻薄的尖锐。他的眼神是兽一样的淡漠,像是毫无情感,我几乎不能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人类的痕迹。
“醒了?”我看了他很久,才低低地问。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是极低哑的喉音。
我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却难以开口,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
没想到他微微翻了身,眼睛盯着天花板,率先开口道:“我就不跟着你回去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吧。”
我怔住了,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他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眼睛依旧没有看我。
我渐渐地觉得冷,甚至想要逃离。从心脏的地方传来带着疼痛的空洞,如同被烟头烧灼的焦枯纸页。
似乎我做的一切都荒谬透顶,近乎绝望的感情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却视而不见。
我死死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笑了笑说:“你在说什么呢?再养几天,大概没多久就可以出院了,我帮你收拾东西。”
他依然平静,侧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我看进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留恋,微微的抱歉,如同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全身彻头彻尾地冷。
我听到我自己用不像自己发出来的声音问:“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失去
“抱歉打扰你很久,我想我可能不应该这样。”他垂下眼帘,看着被单,似乎上面有值得探究的东西。
我觉得好笑,一直以为,即使不算相识甚久,这些天的相处,多少留下点情分。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我对他来说,和旅店没有什么区别,住久了自然有点感情,但依然可以随时离开。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没有很愤怒,只是觉得难以接受。很失落,真的,非常失落,这几乎令我有些呼吸困难。
没有了他,当然不是活不下去,只是一切都变得索然,仿佛世界灭了灯,渐渐褪成了黑白的颜色,生活寡淡得如同未放盐的菜。
人就是这样,对于未曾期待过的东西总是不抱有希望,然而一旦有过希望,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越大,失望就越强。比起求之不得,得到后的失去才更令人害怕。
其实我本就不曾期待太多,是他给了我机会,却亲手碾碎。
我渐渐地冷静,我知道我并非不能适应,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然而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那样瘦了,让人觉得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脆弱。
或许我还是有点不舍得,或许不止一点。
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上天眷顾,他还能够坐在我面前,我还能再看到他鲜活的表情。
本以为要永远失去他了,虽然依然是分别,但我知道,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了。”我轻轻地说。
身体里有个可怕的空洞,不疼,扩散开来的空寂却没有边际。
“那我走了,你……别再这样了。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在外面待不下去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盯着脚下的地板,碎碎念道,然后又像试探又像自言自语地说,“可能,也不是不能见到了对吧。”
他显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
“那,再见。”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我站起来,转身想要走了。
低血糖的毛病又犯,因为骤然站起眼前一片眩晕,我眨了眨眼,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
“大叔。”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站在门口,脚步停住,却不敢回头,我怕他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他又喊我,像无数次他做的一样,大棒加胡萝卜地引诱我,我却依然没有抵抗的能力。
我靠着门框,转过去看他,拼命想留住眼眶里蓄满的泪水。从水光中看出去,他的眼底渗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终是受不了,眼泪忠于内心地夺眶而出,无声地汹涌而下。
他睁大了眼睛,显得难以置信,我拼命地想要掩饰过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茫然地看着我:“你怎么会哭?”
我自嘲地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再见。然后关上房门,走出去一步,靠在旁边的墙上喘息。
过了一会儿,我慢慢地走进洗手间,用纸巾擦了擦一塌糊涂的脸,打开水龙头,很长时间地听着水流的声音。
真的打算要走了,抬头却看到镜子中出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
我震惊地扭头看他,脸上还有滴落的水珠。
他说:“你怎么了?”
我觉得这种气氛真是太诡异,我没有去问他怎么,他却先问的我。
并且我们的关系不是应该就此画上句号了么?
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怎样也想不通他怎么会追过来。
我还是强装镇静地说:“没有什么啊。”
他顽固地戳我痛处:“我看到你流眼泪。”
我很尴尬,在这种时候不太想看到他,便有点冷淡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他靠在门沿上,眼神有点复杂,眼里明明灭灭的看不真切。
他叹气道:“谈一谈吧。”
我低着头温顺地跟着他走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思绪繁杂紊乱。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心里想着你都要走了,这还有什么意义。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我身体里面有另一个我,我习惯称之为他。”
我听着这诡异的开场白,突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感觉我会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真相。
“我一直知道他精神上有问题,他时常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死的,也可以理解成他认为他长生不老。他做了很多事情来试图证明这一点,这个让人比较不舒服一点。他出现的大多时候我都没有意识,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一小部分感觉,那不是特别好受。”
他停顿了一下,我觉得脊背发寒。
“后来,我忍受不了,我的家人也忍受不了,我自己离开,漫无目的地游荡。他的病情越来越猖獗,我没有办法去看病,也知道太难治好。我开始厌倦帮他收拾烂摊子,觉得很累,有点想,就这样让他去吧。”
“再后来,差不多就是我遇到你的时候。我试着控制我的身体,但这就像毒瘾,我可以压制,但是我无法消除,压制反而让它愈演愈烈。我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我有预感我支撑不了多久,太累了。”
一直安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像在讲述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故事。他冷静到了我觉得可怕的地步,然而他说的话才是真正让我心寒的东西。
我根本无法想象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觉得身体里的空洞被另一种疼痛难耐填满。
他那样的坚强,无比的脆弱与坚韧在他身上混杂在一起,却有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似乎再也无法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所以,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才和你说这些,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对不起,再见。”
他起身想要走,背影单薄,我听到这里才忍耐不住地冲动地拉住他。
陆泯安静地看着我,等待一个解释。
“……再坐一会,就一会。”我虚脱一般地喃喃道。
他终究还是心软,被我拉着,坐回长椅上。
我偏头去看他,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神情中有些莫名的我永远都不会懂的东西。
我伸手想要触碰他,但只有手指傻傻地停留在半空。
甚至连触碰都不敢了。
我最终挫败地放下手,懦弱地低语道:“回家吧。”
他眯起眼睛,不相信地看过来。
我重复道:“回家吧,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不管你怎样都好,请求你,和我回去。”
他看着我的执念深重一言不发,隐忍地挣扎。
“你又要像上次那样,我不答应你,你就纠缠不放吗?”他很久之后嘲道。
我笑道,眼角却浸了悲伤:“是。”
我就一直陪他坐在长椅上,或者说是他陪我,不知为什么他也不离开。
我点了一支烟,他抢走了,我说:“医院里不能抽烟。”
陆泯:“……那你还点。”
“回家抽吧。”
良久之后,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熄灭了手上的烟,告诉我明天再准备出院。
我在他病房里加了张小床,窝在床上侧躺着看他。
他本来面朝我,见我目光炯炯,又翻了个身翻到另一边去了。
在至深的夜里,我心里所有复杂难言的感情都被更加扩大,反反复复地想着未来那些或有或无的事情。
我很不安,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但它残忍又固执地坚持前行。
然而我知道,幸好我还拥有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仰光
我想,没有人比陆泯更懂得他自己。
他出院回来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