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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这晚却有个不长眼的;名叫胡顺耳,手下有一支十几匹的骡队常年经过此地中转,往来贩卖茶叶。平日跟他的人住在这等小脚店里,他自己是看不上的,要落脚在县城里的大客栈。却听昨夜住过林娇脚店的手下人提了句,说那里的女掌柜何等美貌;今天便过来看个究竟。入了脚店时,见迎面走来恰走来一妇人装扮的年少女子;明眸皓齿身段撩人,知道就是这脚店的女掌柜;顿时挪不开眼睛去;立刻就住了楼上的一间单房。虽然知道杨敬轩就是她叔;却也色心不死。第二天原本预定要走的骡队也不开,照旧住了下来。到了晚上,借着酒意便笑嘻嘻朝正在收拾桌面的林娇过去,说:“瞧你这小手,动这些干什么。借爷我摸摸,爷有的是钱,你要啥我都给!”
晚间正是客人吃饭打尖的高峰期,王嫂子和伙计两人忙不过来,林娇便自己帮着跑堂,忙得连口水也没空喝。这胡顺耳自昨天入店后便色迷迷望着自己,她自然知道,只人家光看没怎么样,自然也不好往外赶客。现在见他借着灌了几杯马尿便上来调戏,边上那些男人们都停了吃饭望过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心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发作下,省得这些人以为自己是吃素的,今天打发了一个,以后还会有人纠缠不休。便朝放下手中碗筷正要过来的刘大同摇了摇头,丢掉手上的抹布,瞥了眼胡顺耳,抚下鬓发,笑眯眯道:“真的?”
胡顺耳见她竟接了自己的话,姿态动人,骨头都轻了一半,立刻调笑道:“自然!只要借我摸摸你手,你就是要我命,我都愿意!”
他话音刚落,四下客人们便起哄起来。林娇等声音静了些,又笑道:“今天你要借我手摸,不过是小事一桩。我要是不给你摸,你怪我小气扫了你颜面,我担待不起。可我要是借你摸呢,明天后天就有别人也要学你样,我可应付不来。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道愿不愿意?”
四下又是起哄,胡顺耳自然说愿意。林娇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虽然是生意人,只这县城里,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人家多得是,我自然也不能就这样被男人白白占了便宜。我脾气怪,就中意不怕死的男人。这样吧,你手伸过来放桌上,我亲自操刀砍下你一个小拇指。刚你说送我命你都愿意,你性命金贵,我哪里敢要呢,所以就要你一个小拇指。你要是真敢让我砍了,我就相中你,别说摸手,就是别的也成!”
林娇说完,刚才还乱哄哄的前堂院子立刻鸦雀无声。男人们常年在外行走,多少也是见过些打杀的,砍个小拇指自然不算什么。只这样的狠话从这个娇滴滴还带着笑脸的女掌柜口中说出,真的不啻于头顶打了个干雷,顿时都消声了。
“怎么样?敢不敢?”林娇睨了眼四周,最后看着胡顺耳问。
“顺耳哥,上!就是死了,做鬼也风流!”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男人们再次起哄,像被打了鸡血般兴奋。
胡顺耳起先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调戏漂亮女人自然人人愿意,但要少掉一根指头,那就不好玩了。只现在事是自己挑起的,见旁人都在起哄,自己若这样退下,往后就要成人笑柄。再看一眼对面那女子,正微微侧头过来笑盈盈望着自己,心想她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只怕杀只鸡都手软,哪来的胆真砍自己手指,不过是吓唬人罢了。胆色一壮,慨然将手往桌上一放,说:“砍就砍,爷还怕了你不成!”
林娇腹中冷笑一声,对着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叫我砍的,可不是我想砍的!我真砍了下去,万一他后悔闹了起来,到官府里大家可都要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轰然应好。林娇在起哄声中叫道:“王嫂子,帮我把你那里最重的砍骨刀拿来!”
王嫂子见女掌柜竟来真的了,劝了几句,林娇只含笑摇头,只得心惊胆战地送了刀来。林娇在众人注目中,伸手握住了刀柄。也不知是刀太重还是她手腕没力,举起刀时一只手摇摇晃晃。
“放好别动,乱动的话,我一时把不好力,砍到你手腕就不好了!”
林娇朝脸色微变的胡顺耳笑吟吟道,在众人注目中改成双手握刀。
“千万别动,我要砍了!”
林娇面上笑容忽然消去,冷着脸把刀高高举过头顶,呼一声朝着胡顺耳的手就落了下来。
胡顺耳起先还面上带笑,只以为这女掌柜在和自己打情骂俏,渐渐觉得不对劲了,勉强握拳放在桌上只翘出个小拇指。现在见对面的这女子忽然面罩寒霜,高举起明晃晃的砍骨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直直地朝自己手剁了下来,瞧着还是往手腕子招呼去的,登时后背出了层冷汗,再也顾不得别的,刀口离自己手还有一尺之距时,大叫一声,猛地往后缩了回去,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个圆滚滚男人拳头大小的东西如离弦箭般地朝刀飞了过去,砰一声撞上刀面,碎片四溅,刀也被那东西的力道带得脱出了林娇的手,飞过桌面咣一声砸在了地上。
“谁砸了我新买的茶壶?给我赔!”
林娇眼角风早瞟到了出手投壶阻拦她的人,心想你终于出现了。却装作没看见,怒了一声,这才朝茶壶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四周的人起先和胡顺耳想得一样,断定女掌柜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借她十个胆儿也不敢真砍下去,没想到她却真的毫不手软,一个个都倒抽了口凉气,这才晓得这女掌柜不是个好相与地。眼见就要血溅当场了,不想眨眼间,胡顺耳临阵脱逃,砍刀被个瓷壶给碰开,堪堪出了口气儿后,齐齐看向门口方向,这才看见杨敬轩正站在院里皱眉望了过来,脸色难看,顿时鸦雀无声了去,原本想嘲笑胡顺耳的人也收了口,低头纷纷继续吃饭。
胡顺耳背朝院子,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甩了下还长在身上的手暗吁一口气,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怕被人嘲笑,恼羞成怒地借机正要发作几下,忽然觉察到四周有异,回头一看,见县衙里的杨敬轩不知何时竟来了,刚才那救命的茶壶想必也是他投出去的。
杨敬轩在本地是个厉害人物,从前当街砍下匪首鬼见愁人头的时候,他因自己的骡队从前饱受贼匪侵扰之苦,特意还赶去在人山人海中围观过,对他当时沉脸操刀断人颅腔的一幕印象极是深刻。现在见他脸色就和那时差不多难看,喝下去的酒经刚才这一吓也早化成汗散了出去,暗中有些惊惧,晓得自己理亏在先,不敢再闹了,急忙低头出去。
“哎,你房钱还没结呢,别急着走啊!”
林娇朝他背影叫道。
胡顺耳脚步一滞,匆匆说了声“我兄弟会结”,朝杨敬轩点了几下头,急忙出去了。
林娇瞥了眼杨敬轩,见他还立在那里瞪着自己,却不怕,朝他甜蜜一笑,又操起刚才被丢下的抹布擦桌收碗忙碌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再偷眼看去,吓了一跳,见刘大同竟在他耳侧说话,他正盯着自己,脸色越来越黑,简直不能看了。心知不妙,正想先到后面躲躲,等过了气儿再说,见他竟不顾旁人目光注视,已经大步到了自己身侧,虎了脸压低声说:“你出来下,我有话要问你。”声音极是僵硬,说完转身便走,仿佛料定她定会跟上似的。
林娇略咬了下唇,对伙计和王嫂子几个人叮嘱了几声,便跟了他往外而去。
夏天白日里长,虽然已是戌时多了,天却刚擦黑,小街上两边人家铺子里也刚掌起灯火,远远看去,像是两条迤逦蜿蜒的火蛇,倒也有点意思。林娇看着前面那个背影一直在走,知道他是想找个可以教训自己的地方再停下来,所以一开始并未赶上多问,只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六七步远的地方。眼看走出几百米外,他还没停下的意思,只一个劲儿往前去,心中记挂店里的生意,忍不住追了上去,赔笑说:“敬轩叔,您是不是要骂我啊?我瞧那边就好骂。您赶紧骂,骂完了我好回去,这点儿生意正忙。”
杨敬轩前头自怀疑李观涛遇到的那女子就是她后,过后心里一直在犹豫。一会儿觉得照那样貌描述,应该就是她。一会儿又觉得绝不可能,她怎么会跑那里去扯一通治水的事?他本意是不想将她扯进去的,心里七七八八地想了好几天,见李观涛又派人去那一带查访,到现在还是无功而返,终于决定去找她问个清楚。
自她搬进县城脚店开张后,到现在一晃眼小半个月了。他一直没去过,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怕不知道说什么好,再说人多眼杂的有些尴尬。所以只吩咐李大同带了人每天轮流过去露下面,好给她压住场子。昨天无意从几个衙役的闲谈中得知她那里生意还好,住店的男人们都爱看她,有事没事地要寻她说话,她也直爽,与人处得好,心中便又生出了个大疙瘩,忍了一夜到今天外出回来,心想反正找她有事要问,便不再犹豫,径直找了过来。远远看见她家门前高高挑出的那一长串贴了招牌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拂动就跟向自己招手似的,想到等下就能见她面了,心还忍不住激动得跳了两下。没想到刚跨进院子,就看到了她操刀砍人的一幕。看她那恶狠狠的模样,不像是玩笑,眼看刀就要落到那人的手腕上了,不明所以之下,急忙顺手操起手边的一个茶壶掷了出去拦住。等从刘大同那里知道了先头发生的事,竟是她无视刘大同想出头替她摆平的意愿,在和客人赌剁手指摸小手,气得简直连手都要打哆嗦。后悔当初就应该态度强硬地阻拦她进城开店。他是族长,真想拦的话她也奈何不了。本来是想等前堂人少了些再找她说话的,现在连旁人的目光注视也不管了,到她跟前就直接叫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好好看书a和梵高的耳朵投的雷与手榴。
☆、第 36 章
他一怒叫她出来;见她老老实实真跟着自己出来了,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虽然平时她口口声声地叫自己叔,可他这个叔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叔。何况就是亲叔,也没有板着脸教训已经这么大的侄媳妇的道理。脑子被外面凉爽的夜风吹了几下;一下清醒了不少;刚才的恼怒终于勉强被压了下去;心想既然叫出来了;还是先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问下王大丫那件事。现在被她追上来这样一说;听她还只记着店里的生意;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回头转身哼了一声道:“春娇,你知道这些天我为什么叫刘大同时常来转下?就是怕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遇到这样的事情。刘大同年纪大些稳重,知道怎么处置。你倒好,不要刘大同,自己居然跳出来和男人赌什么砍手摸手……”他说着,气又不打一处冒,声音也严厉了不少,“你借的什么胆,竟这样胆大妄为?”
借了边上一盏灯笼的晕光,林娇清楚见到他一张脸阴云密布,还这样毫不留情地教训自己,就跟教训小孩差不多了。轻咬下唇,仰脸说:“我借的就是你的胆!”
她这话说得其实不算假。要是没有杨敬轩这个“叔”可以依仗,她一开始估计也不会毫不犹豫地盘下脚店。开脚店虽然只要先头一次性投入后,后面就可以几年坐收现钱,但每天打交道的大多都是男人。她一个年轻单身女人要是没后台,再怎么能干也不方便。只要手里有本,可做的小生意多得是,慢慢寻就是。正是因为有杨敬轩这个叔罩着,所以她才有开脚店的底气。
杨敬轩没想到自己会被她提溜出来,一怔,见她贝齿轻咬红唇,一脸的委屈,滞了下,勉强说:“我什么时候叫你拿刀砍人手了?”
最离谱的是居然还答应摸手……他闪过这个念头,嘴里没说,心中却愈发郁躁,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你把店关了,回村里去。开店费了多少钱,我补你!”
“嘎?”
林娇傻眼了,微微张嘴望着他。
“你刚开始跟我说要开这个店时,我就觉得不妥。现在看来果然这样。你年纪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外面世道乱,这种脚店里来往的又都是老江湖,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应付得来?简直在胡闹。听我的话,明天就关了店回村。”
林娇终于反应过来,他斩钉截铁地在自顾下命令。这要是从前,别的男人敢对她这样说话,她还不立刻喷他一脸肠子。现在却奇怪得很,不但不恼,见他说话时皱眉生气的样子,反倒觉得有点想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装出乖巧的样子怯怯望着他说:“敬轩叔,我晓得你为我好。可是我不是在胡闹呢。”见他眉头不悦地又扬了起来,赶紧说:“我虽然每天都和男人打交道,可我行得正坐得直,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不说。刚那个客人却不知好歹纠缠上来,叔你想,要是我缩了回去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