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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书手虽然是满腹愁思,然而也是强装出一脸笑意,称赞族中的族人们尽心尽力,令人敬佩。
邹正达和邹正业看到乡书手面色不豫,便将他拉到一旁询问,问了半晌那乡书手才叹道:“两位侄子,我也就实话实话了。咱们庄子里明年马上就要交赋税,这一年下来的夏税和秋税再加上人头税和各类杂役费,这可不是好收的。若是交不出来,便要拿乡书手的家产去抵。唉……”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以往邹里正当了几年里正,也是整日哀声叹气,若不是他乃是族长的孙子未来的族长,这税可真是不好收,这乡书手在邹家庄的根基并不如原里正那么牢靠,想必明年的赋税是不好收了。
有心相帮,却又说不出口去,只得私下商量,明年起自家还有七年免税期,但是还是依照交税的份额往族里交税吧。要不然二季税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转念又想把族里的土地并在自己家中,这样便可以逃税了,可是又想起邹晨所说的如果农民大批逃税,那给国家带来的将是税收上巨大的损失,除非国家强盛到根本不需要农业税。
这个农业税和嫁妆税不同,邹晨原本就认为收嫁妆税是不合理的,所以能逃则逃,而农业税乃是国之根本,所以根本不允许家中逃税。
宗祠开过之后,便立刻找了任大师傅请他梳理了一下手中工匠。凡是属狗和猪的一概不要,阴月生的也不要,腊月和正月生的也不要。午时生的不要,子时生的不要。如此一番之后任大师傅定下了手中的名单,确定了工匠们符合了上面的要求,才将这个施工队的名单送到了邹族长手中。
族里又请了道士与和尚做了七天的法事之后,由族长和乡书手领着几个族老和两位直节郎将牌位给请了出去。然后由官府派来的阴阳人进宗祠里检查了一番,才开始拆房。随着一声声的锤响,邹家庄所有十岁以上男丁身披重孝跪倒在宗祠前,默默祈祷。
盛夏的邹家庄,在这一刻抛却了尘嚣浮华,静谧无声。只听闻男人们厚重的祈祷声,透过层层云雾直达天际,如同洗涤心灵。缠绕在人们的耳边,神圣而庄严。就连站在一旁的道士和尚也不由自主的随着他们的祈祷声,敲着铜拔与木鱼。
宗祠拆完之后,官府派来的阴阳人将一份图纸交到了邹族人手中,上面标注的非常清楚。象是檐高多少,柱高多少。墙高多少,面积有多大,门楣是多宽多高,门上的木料使用的是什么材质,能使用几颗钉,门前台阶有几层多高多宽,上面都有非常详细的要求,绝不允许超过。
任大师傅在邹族长的带领下,向四方土地与天地进了香,又将这份图纸供在香案之上,然后才指挥着小徒弟们将旧宗祠给清理干净。
邹晨和小七的生日就这样悄悄地在修宗祠的日子渡过了。
一转眼,邹晨到了九龄之年。
自在居中。
黄发垂髫,一袭轻罗小衫,腰间垂着一块羊脂玉佩,步履轻盈恰似婀娜杨柳,手持团扇一枚,盈然回眸间,腰肢柔软欲折,裙踞翩飞,如同一朵盛开在夏日的百合。
女夫子暗地赞了赞脸上却露出不满,大声道:“转身之际,腰须得再软些。记得,你将来是当家大娘子,莫要做那妾室的撩人姿态,你那团扇须得执在手中放在腹部一侧,放在唇边做什么?看你那裙踞掀飞的快要把长裤露出来了,给我重走一遍……”
随着女夫子的怒喝声,树上的知了突然被惊醒,于是‘知了知了’的鸣叫了起来,向院中的女夫子倾泄着不满。
明明如此清秀可人,正如同一株荷花,娇艳欲滴,亭亭玉立,向世人诉说着自己的美丽,散发着浓郁芬香,令人为之留步。
一袭罗衫,她便能舞出一份别样的风采,为何你却要这样的严厉斥责?
PS:
鱼牙子:宋代的鱼可不是随便钓的,你弄一根鱼杆想跑到江边河边去独钓一江雪?不好意思,渔民们会拿着家伙来揍你的,打你个满头包那都是便宜你,重的话会扭送官衙。钓鱼前必须经过鱼牙子同意,然后渔民们再同意你在这片区域钓,等到钓到鱼再让渔民和鱼牙子验明正身以后,交了相等的鱼钱才允许把鱼拿走。看了这个解说以后,你们还羡慕孤舟蓑苙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吗?
鱼是属于国家财产,不经过鱼牙子这个人,任何的鱼也不允许出售。水浒中的阮小二便是渔民,他家卖鱼便是必须经过鱼牙子。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冰店吃冰遇陈琦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娇媚异常,照得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邹晨不顾小七想睡觉的哀求,拉着他的手徜徉在宛丘东门大街之上,这一条街道异常繁华,金银店、玉器、珠宝、古董、字画、各个分茶铺子。来往的行人各个衣冠楚楚,仪态优雅,不时的从马车中走出一位娇嫩的小娘子,由家人或是仆妇搀扶着进入街道两旁。
邹晨不停的在各个店铺中出入,用欣赏的目光观察着店内的小二与客人如何搞价如何卖东西,耳中听着街道两旁被店主请来的说书人说着世间悲喜,或是看着在街中舞蹈的少女,她们是被店主邀请来的舞娘。
来宋朝真好!这里不需要守各种男女之间的规矩,不需要幽闭于二门之内,不需要缠三寸金莲,只有王公和大臣之家的女儿为了将脚形修的好看,才轻轻裹了。
这里小娘子们站在柜台内经商,不仅没有人指责反而大家习以为常。哪怕就是深宅之中的淑女,也会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在大街上闲逛,家中的长辈从不会指责你失德或是失仪。若是遇到俊俏的小郎君,将手中的手帕无意中丢下,任那小郎君拾去。小娘子的脸上笑得犹如春花一般濯眼,又带着一丝妩媚,眸子里水色盈盈,眼波婉转,转身掀起一片青绿色的裙踞,流苏摇曳,行走间步步莲花。
那小郎君似瘨似喜,傻愣愣站在街上,手托着伊人香帕,香风扑面,直到前方载着小娘子的车子绝尘而去。
美人犹似多情……
“阿姊!我困了。……”小七委屈的撇撇嘴,细碎的阳光透过他头顶的草帽落在他的眉间。
邹晨四下看了看,指着前方一个冰店道。“我们去吃冰!好不好?”然后蹲下身,抚着小七的肩膀摇了几摇,仿佛要把瞌睡给摇走似的。
小七一听吃冰来了兴趣,雀跃道:“阿姊,我要吃红豆冰,还有,我要吃西瓜,我还要,还要吃草莓冰……”认真的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往外数。
邹晨失笑,一把拉起他的手。
两人在冰店里坐定。后面跟着他们的人分坐在其他的桌子上。
方才坐下便有一位小二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腰道:“两位客官,要些甚物?”
邹晨笑眯眯的问道:“都有甚。报上名来!”
“本店有卤梅水、姜蜜水、沉香水、苦水、豆儿水、白醪凉水、皂儿水、绿豆水、卤梅水、江茶水、荔枝膏水、富家散暑药冰水,还有雪泡缩脾饮、香薷饮、紫苏饮,缩脾饮、更有甘豆糖、金橘团、甘豆汤、木瓜汁、漉梨浆、五苓散、大顺散、荔枝膏,也有椰子酒、雪泡梅花酒、冰雪冷元子咧!客官,您要哪种?”那小二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报完。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瞪大眼睛的邹晨。
“哇!精彩!”邹晨和小七拍着巴掌为这小二喝彩。
“要个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吧!”邹晨和小七商量了一阵,“旁边那个桌子上的也是我们的人,和我这里一起结帐。”
那小二又去旁边桌子问了一下,然后扬声将刚才订的冷饮报到了后厨,只听得一声‘听得咧’,然后隔不了一会。那小二便手托一个方形银盘,托盘之上放着两碗冷饮而来。
待银碗放下,邹晨大吃一惊。这荔枝膏不就是后世所见的类似于雪梨膏之类的吗。一层乳白色半透明的膏状物上散放着几个荔枝和冰块。冰雪冷元子则是有乳有糖如冰似雪,这不就是后世的冰激凌吗?
似腻还成爽,如凝又似飘。玉米盘底碎,雪向日冰消。
拿着银匙子挖上一口,含在嘴里。一股馥郁的果香,如同潺潺小溪在口中散开。一切美得令时光踯躅。她微微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后世坐在冷饮店中和儿子一起吃着冷饮时的情景。
儿子也和小七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碗中的冷饮,然后可怜兮兮的咬着匙子,如同一只委屈的小鹿一般,“妈,我能再吃一份吗?”
“阿姊?阿姊!……我能再吃一份吗?”小七的声音如同天际边传来,朦胧不清,却和儿子的声音快速重叠。
“啊?……”邹晨回过神,蹙着眉看着小七那干净的碗底,不悦的说道,“这才几口啊?就吃完了?……”嘴里虽然骂着,却把自己前面没吃两口的碗推到了小七的面前。
然后看着小七狼吞虎咽的,又唠叨开了,“我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啊?这几辈子没吃过冷饮?……小心晚上又肚子痛……”随着邹晨的唠叨声,小七则是快速的消灭着眼前的冰雪冷元子。
小七勾起唇角嘿嘿一笑,瞬忽间却又故作委屈的撅嘴撒娇,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冰。
邹晨无奈的摇摇头,一束鬓丝微落,她素手轻抚,十指尖尖如玉,如初春之笋。
爱惜的拿手帕帮着小七轻轻擦着脸上的冰渍,一丝笑意自她嘴角微微勾起。小七则是仰起头,好似一只贪嘴的猫儿刚刚吃到了一条小鱼,模样既可爱又慵懒,又那般的容易满足。
陈琦一刹那间,看的痴了,直到陈十三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才象是恍过神来。
陈十三走到邹晨面前,束手看着正在桌前低声说话的俩小,轻轻咳了一下,笑眸深邃,丰神如玉,一瞬间吸引了满室女子的目光。
邹晨忙抬头,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陈十三笑道:“原来小娘子也在这里吃冰,今日在家中闲着无事,带着琦儿出来逛逛,可巧就遇到了。”说完陈琦从父亲身后转出,伸出手施了一礼,眼眸中有碎芒闪烁,熠熠生辉。
邹晨眉眼浅笑,“是,我和弟弟也在街上闲逛,走得累了。便来这里吃冰,真是巧!伯父,您请坐。”
陈十三摆摆手,爽朗而笑:“不必,不必,我在这里长年包的有雅间。……”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陈琦,又笑道,“小娘子随我一起去雅间坐坐吧,这里人来人往。嘈杂无比,女子不合适呆在这里。”
邹晨微微欠了欠身子,环顾了一眼室内。只见满屋之中的小娘子,目光迷漓,似痴似醉,全部盯着陈十三发呆,而数个男子则是面色不豫。咬牙切齿声不断传来。
她长眉微皱,道:“既如此,便叨扰伯父了!”
陈十三哈哈一笑,一手携了陈琦,一手携了小七,大步翩翩往二楼雅间而去。几团火热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走动,随着他们的离去,嘈嘈切切的声音在冰店的一楼中响起。几名护院见状也跟着起身随他们一起到了二楼。
到二楼刚推开雅间的门,迎面飞来一物,陈十三手疾眼快的一把接住,看了看是一枚银酒杯,然后吁声道:“行学兄?你便是如此欢迎我的?”
雅间内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玉润:“你这老狗,专爱骗人。我正在馆中好好读书,却被你骗来此处,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一抹冰凉,从雅间里飘飘荡荡的传来,瞬间便让人舒适了起来。
进了雅间一看,只见四角有数个巨大的冰盆,盆中放着几个大冰块,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凉爽了起来。
邹正文不妨陈十三带的还有人,立刻站起身来,邹晨拉着小七向他行了一个晚辈礼,方说道:“我和阳阳正在楼下吃冰,遇到陈伯父带我们上来的,不知堂伯父也在此,未及请安,万望恕罪。”
邹正文恨恨地瞪了陈十三一眼,令邹晨起身,又和陈琦打了招呼,几个人才分宾主坐下。
坐不了一会,陈十三把邹正文拉到了内室,说有要紧事问他,将陈琦和邹晨留在了外室。
小七坐在一旁埋头吃冰,他本来已经吃过了两盘,再加上室内四角都有冰盘,冷气充足。邹晨不敢再让他多吃,便从他嘴里将碗夺出,狠狠的教训了他一番,把小七训的撅着嘴,眼睛里氤氲雾气一片,看着好不让人心怜。
陈琦不忍,便开口相劝,不妨被邹晨剐了他一眼,喃喃的不敢再说话,邹晨则是继续低下头教训小七。
陈十三从内室悄悄伸出头来,看着外屋的仨小,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
邹正文饮下一杯新酒,笑骂道:“你这老狗,打的甚心思,当我不明白?何必如此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