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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早就有自己的办公室了，但为了方便学生答疑，他一般都是在学生辅导室。他把那杯没有泡开的茶端起来，“还没，待会儿走。”
这茶应该是喝不了了，要拿去倒掉。这么想着，江煜走出了辅导室，鸦雀无声的辅导室在他离开之后才又有了人声。
“看了照片没有呀？亲嘴咧！哎哟，真是恶心死了！”
“哼，咱们班上倒是有学生喜欢这种男人跟男人谈恋爱的。现在她们如意啦？我看她们敢不敢跟他说话。”
“江老师也挺不幸的。我觉得吧，同性恋现在也挺多的了，就不结婚嘛，也没什么。反正也不碍着普通人什么，可是跟明星在一起就完了呀。”
“怎么不完呀？一定是完了的呀！这里是哪里？教书育人的地方呢！连老师都没有个正确的爱情观，家长可怎么放心呢？”
没有泡出颜色的茶水可以倒进水槽里，泡不开的薰衣草就只能倒进垃圾篓里了。
上午一二节和三四节之间是二十分钟的课间操，但由于场地问题，开学以后就没有再进行了。走廊上熙熙攘攘的，操场上也是从小卖部一路散步回来的学生，江煜把杯子放到洗手台上，闻到外头飘来香烟的气味，不免皱起眉头。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果然看到几个男生吊儿郎当地在那儿吞云吐雾，提醒道，“不要在教学区里抽烟。”教了这么多年书，早就知道学生吸烟的事情止不住，学习压力大也好，其他理由也行，但连教师都要遵守的规定，学生自然应该履行。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大多都是笑嘻嘻地掐了烟就说“老师再见”以后走了。这次他们三五个男生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有其中两个人掐了烟。
“施诗磊，把烟掐了。”这样白净的少年点着烟看起来就很奇怪，江煜再度提醒他。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走过来，笑着仰起头看他，“我不掐，你能拿我怎么样？”
“江老师，人家施施喜欢你好久啦！”他身后的那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打趣。
立即又有人说，“诶！施诗磊，我觉得你还是别勾搭江老师比较好耶，俩男的就算了，还师生恋，太禁忌咯！”
“就是！而且我看江老师也是在下面的吧？满足不了你啊！哈哈哈哈～”这学生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你们又懂了？不是圈内人，别谈圈内事好吧？”施诗磊抽了口烟，往江煜脸上吐出烟雾，“老师，你放心。别人怎么说，我都挺你！”说罢，他又忍不住噗嗤笑了。
“江老师魅力真大啊！连大明星都能搞到手。”
“怎么不搞女明星啊？女人多好啊！”
“喂，老师，是你上陈苒还是陈苒上你啊？”
“这还用问吗？笨蛋！要是……那肯定去搞女明星的了！哈哈哈哈！”
其实江煜没有上过这几个男生所在班级的课，但他大概知道他们的名字。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让老师管不上来的学生，就是脸和名字不能一一对上，名声却是在外的。
想到他们其中有人已经被记了过，江煜沉了沉气，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对自己笑意嫣然的男孩子，淡淡说了句，“你少跟他们混一起。”
闻言施诗磊愣住，讶然看着江煜。
江煜没再管他们，转身走了。身后又是一阵嬉闹声，他们在不知尺度地拿施诗磊开玩笑，哈哈大笑说，“施施，江老师看上你了！”
“看不出来啊，江老师！这个年纪了还这么性急！”
“喂，江老师，别走啊！我们施施可不比陈苒差，不过，就得委屈你多运动啦！哈哈哈哈！”
江煜回到辅导室，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才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茶杯弄丢了。想到他们还在那里，他不想再走回去，看看时间，拿上钥匙和手机，准备回办公室。
施诗磊却在这个时候走进了辅导室里，完全不是刚才的模样。他手里拿着江煜落下的茶杯，礼貌地敲了敲门，喊道，“老师好！”声音甜美。
他笑得也甜，走过来还跟旁边工位的其他老师问了好，来到江煜面前才把杯子递给他，“江老师，您杯子忘在洗手间了。”
江煜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谢谢。”
“老师，刚才对不起呀。”他双手背在身后，显出很乖巧的模样，“他们开玩笑的，您别放心上。而且啊，我知道……”他凑到江煜面前，悄悄说，“我知道您是攻的。”
江煜吃惊地看他，见他嘴角的笑容在无邪间泄露了邪魅，不由得想起了陈苒，十七岁的陈苒。
他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少和他们混在一起。”
他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我成绩又没下降，这个所有老师都是知道的啊。我肯定能考上重点的。”
“没有一间大学愿意收被记过的学生。大学每年都在扩招，分数低了也能进，可是，品德不好就进不了了。”江煜见他没藏住不耐烦，又说，“你是你自己的，没人能对你负责。”
施诗磊瞅了他半天，开始还一脸不高兴，突然又转怒为喜，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江老师真是关心学生呢！好开心的！”
他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辅导室里其他老师纷纷把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江煜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冷着脸看他笑得天真雀跃的模样，还有他眼底的幸灾乐祸，拿上手机和钥匙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外来的苦难，我都可以忍受，困难我也愿意想办法克服。可是，如果你放弃，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终于写到这句话了，嗯。
实验室里有个东西要重做，日更先这样吧。
chapter 64
什么叫做不得安宁？
江煜去取车的路上，频频发现有学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他能够从每个人的眼神中判断出谁已经听说，谁又不知道。江盈在半路上打了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看新闻，让他不要看，弄得他哭笑不得。
那个借给剧组拍戏的校区，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他在办公楼底下停车，还能远远望见他们完全与世隔绝一般进行拍摄。
好像是岑洪希自己的戏，江煜不由得驻步看了一会儿。
他身上穿着的这套校服，市里早就没有学校再使用了。
那以后公立学校的校服换过两回，都不再是当时的颜色和款式。
现在看到，江煜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毕业分配回来的时候，当时的自己并没有现在这么对世事无动于衷，甚至还是意气风发的。
江煜看过剧本，这场戏是王睿坤在教师宿舍楼底下种一株玫瑰花，后来他每天都会在傍晚偷偷摸摸地去浇水。
岑洪希蹲在地上拍打刚刚种下去的玫瑰上的泥土，翻过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抬头望了教师宿舍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彼时看剧本倒是没什么想法，但原来有人来演绎，就真的能再想起些什么。但不是玫瑰，是向日葵。
当时宿舍楼下的确有一棵向日葵，不知是谁种下的，时而忘记浇水，遇到大风雷雨天，招招摇摇，江煜还曾经冒着大雨，穿着雨衣下来给向日葵立一根杆子支撑住枝干。
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是谁种下那棵向日葵，应该还是会帮忙照顾的。就像就算那时候隋素向自己表白，他也还是会拒绝一样。
连扼腕都说不上的情绪。
陈稔并没有修改玫瑰花的桥段，还是照着隋素的剧本来演的。一心一意照顾一朵玫瑰花，小王子花的心思未免太少、太重，当他发现这世上有人同样在乎这朵玫瑰的时候，心情会怎么样呢？
江煜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渐渐变得清晰，可依旧遥远，远得从未熟悉过。
才掏出钥匙来开办公室的门，手机就响了，江煜看到是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心里吁了口气，接听了电话。
“喂？江煜啊，你现在人在哪里呢？”校长跟他说话的语气一向客气。
“在办公室。”江煜问，“什么事？”
校长犹豫了一下才说，“刚才我看了一个新闻。是有人跟我说起来，我才去看的。嗯……你现在方便再过来一次吗？我们当面谈一下。”他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了校长秘书的声音，“校长，李奇峰的母亲打电话过来了，您要不要接？”
那是学生家长理事会的理事长，江煜等着校长说完话，才说，“我现在回去吧。”
江煜心想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平静了，然而事到如今，就算是惊慌失措也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更何况，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慌乱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雨很大，风刮得也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会有哪位记者这么尽责不顾险阻跟踪陈苒。照片的确也拍得很清楚，虽然风雨招摇，可亲吻的姿态却清晰。江煜看到照片还有些意外，原来他们接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文字的部分，并没有直接指出江煜的名字。但线索太明显，没有说明不过是为了所谓的尊重当事人的隐私。
“这里写说，是‘剧组征用拍摄外景地所在学校的老师江某，在影片拍摄过程中，对陈苒所扮演的角色所涉及到的专业问题作出技术指导。’这个，也太明显了吧？”校长看起来十分为难，他顺了顺已经没剩多少的头发，半天才对江煜讪讪一笑，“江老师，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解释的了，照片都有了。”
江煜点了点头，“我很抱歉。”
“这个事情如果不是其他老师跟我汇报，我还不知道，补习班那边应该没多大反应，主要就是低年级，现在网络传播得太快了。他们也是看学生上课交头接耳才知道的。”校长啧了一声，很遗憾地摇头，“一开始要是没把场地借给他们就好了。哦，对了，我得跟黄主任说一下，要和剧组协商，他们不能再继续拍了，刚才保安都打电话给我了。”
他说着就拿起了电话机，江煜只好继续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
“我也不是老古董，对这个同性恋的问题……”他匆匆瞥了江煜一眼，“也是理解的。现在世风嘛，至少在学校里，这个简直就跟男女生谈恋爱一样不稀奇了，现在我们都不说早恋了，回回开会一讲到‘早恋’这两个字，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义。唉，现代社会的信息量和流动速度不是以前能够比的，学生们接收到的观念冲击也比我们那时候大得多。不过，教师队伍里……稍等，我接个电话。”
江煜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听校长在几个电话中间说这段话，没有说什么。这几个电话里，只有一个是关于日常事务的，其他都是学生家长或者记者打来的。
“呃，毕竟是你的私生活，我们虽然是同事，不过职场嘛，不打听才是互相尊重。——该死，我接个电话。”校长又拿起电话，“刘秘书，跟外线说先不要再……啊？邹局？呵呵，不好意思。啊，对，不忙、不忙……”
市教育局的副局长。江煜不太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来坐，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他掏出来一看是陈苒打来的，就挂断了电话。
恰巧校长挂断了电话，他注意到江煜的动作，对他尴尬地笑了笑，“邹局宝贝他的小孩，紧张了些。”
“我知道。”江煜点头。邹局的小孩还在念高二，江煜上那个班的物理课。
“刚才家长理事会的理事长打电话给我，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开个会。还有记者说来采访。”校长搓了搓手，“江煜，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我们开个会，找到暂时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以后，再及时通知你。你放心，开会结果我会即时告诉你的，到时候还会开正式会议，也让你参加。但是这两天就……你先回去休息两天？也挺闹腾的。”
江煜眉心一蹙，淡淡吐了口气，“真是麻烦你们了。”
闻言校长怔了一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喟叹道，“你也知道，我是学历史出来的，龙阳断袖史书上也没少见，我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去评说。你为我们学校所做的，为学生和家长所做的，就是我不记在心里，校史馆里都是记着的。”
“谢谢校长。”江煜起身，“那么我先回去了。”
校长跟江煜是同一间学校毕业的，只比他大两届，在学校的时候就很熟悉。大概是对江煜为人的了解，也就对他这时的反应不惊讶了。他跟着站起来，“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陈苒的那通电话，再往回拨打的时候，已经是没有人接听的状态。
江煜开车回到家里，没过多久，江盈也回来了。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湿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