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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高中by_stunningkat-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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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让眼睛一亮,“真的?”
    盛安点点头。
    宋清让连忙给民警打电话,告诉他们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宋父的地址。
    他有点狂喜,挂了电话后,忽然又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想起一件事。
    盛安则站在他身边,缄默不言。
    这大概是宋清让问过的,最难以开口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一整天都没有宋父的消息。盛安差不多把筠水附近每一块石头都翻出来看过,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他恨。
    于是找到曹天增,单独的,疯狂地揍了他一顿。
    曹天增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却笑得猖狂:“你打,打死我啊!然后你也去坐牢,尝尝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杀人犯,嘿嘿!”
    虽不好承认,但的确是这话叫醒了濒临崩溃的盛安。
    让他想起他对宋清让做的那个承诺。于是他的拳头悬在空中,整个手臂的肌肉都拧结了起来。
    做过那么多坏事的曹天增就在他面前,这里甚至没有别人,这个混蛋是任他宰割的。
    但他最终选择了不令宋清让失望。
    盛安放下手,忽然笑了。曹天增看着他:“笑什么?”
    “笑你可怜。”盛安直起身冷眼看他:“没有人爱过你。”
    曹天增满不在乎。
    “所以你不知道有一个会支持你,包容你,无条件原谅你的人有多么可贵。”盛安恨到牙痒,却只能放开这个人:“你没有,但我有。”
    “你说的对,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一了百了死得痛快而把自己变成杀人犯?我更不会为了什么幼稚可笑的复仇葬送我的前程。”
    盛安说这话的时候,那种狂妄到极点的自信似乎又回来了。
    “我会离开松山,但不是永远。几年后,我大概就会衣锦还乡,或者什么别的。”
    他复又揪住曹天增的衣领,气势凌人:“那个时候,我要你跪在他面前,道歉,忏悔,为你所做过的伤害他的事,一一赎罪!”
    又过了一天,依然没有宋父的消息。
    盛安来了宋家,宋清让开的门。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宋清让先垂下眼睑。
    他们这两天都没有说过话。
    宋清让有很多无处发泄的恶毒积攒在心里,所以他不敢见盛安。
    “我来看看你。”盛安试探着问。
    宋清让说:“我很好。”
    盛安见不得他故作坚强,想去拉他的手,被宋清让灵敏躲开。
    “盛安,你先回去吧。”宋清让说:“我不知道我会对你说出什么话来。”
    也许狠毒,也一定是会让你伤心的话。
    盛安不理睬,似乎并不在意:“再恶毒的话我也听过。你说,说出来你才能好受一点。”
    宋清让感觉自己要食言了。
    理性告诉他这事不是盛安的错,但心里总有人在疯狂的叫嚣:他的父亲如今下落不明,他们如今陷入这般困窘境地,都是因为他。
    彼此之间似乎还有话想说。
    然后家里座机响了,宋清让接起来,盛安手快一步按了免提。
    “宋先生吗?”
    “我是。”
    “筠水下游的江滩边发现一具浸水尸体。大概年龄,衣着,其他可辨别特征都与您父亲相似。您来一趟吧,确认一下。”
    ……
    又是太平间。
    十二年前,盛安就是在这里和他的父母说再见的。
    宋清让走在他的前头,脚步沉重,身形瘦削。
    这段时间以来,他憔悴了那么多。
    医务人员推开门,宋清让站在门里,没有回头,对盛安道:“你就在外面吧。”
    盛安在外面等着。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奢望什么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怎么也不愿意承认。
    时间度日如年。有民警走出来,在记录簿上潦草写了几笔。
    待他们离开,盛安站起来,想推门进去。
    然后里面传来了哭声。他脚步一顿。
    一开始,只是压抑的呜咽,慢慢放大,放大,最终变成了怆哭。
    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在门外站着,再没有了开门的勇气。
    在那一瞬间,他的确失去了好多人。他的老师,爱人,兄长,还有一位待他那样好的慈祥老者。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盛安只觉得万箭穿心。
    遇见宋清让,是盛安的生命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
    那是他的一场好梦。他在这场梦里模糊了现实,忘却了痛苦。
    可是当他沉溺于这温柔乡里,即将飞向高空时,他却醒了。
    ——并且是以一种残酷的,凄厉的,并且无法挽回的方式。
    
    第38章。
    
    五年后的夏天,盛安抽空回了一趟松山。
    松山市的街巷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宋家那一片终于拆迁,现在是商业街里延伸出来的一条不长的步行街。
    盛安没再回去景西路。高考结束后,他就卖了那套房子,那笔资金成了他的本钱。
    他原本学金融,后来却又费劲周折转到计算机科学。在系里认识了好几个同样对编程及计算机方面拿手的人才,几人一起组了团队,名字就叫清弘。
    他们尝试做当时在市场上无人问津的APP设计。一开始没人看好,甚至濒临破产,他和方辉最穷的时候,两个人一天吃一碗泡面,硬是扛了下来。
    然后智能手机开始风靡,他们的职员越来越多,人才也越来越多。又遇上多家风投机构介入市场,清弘挣了个盆体钵满。
    近年慢慢的就不做小程序了。
    他们之前与另一个团队联合研发过一个单机游戏,后来那个团队因内部分红问题闹得四分五裂,这款游戏最终署名及收尾工作都交给了清弘。
    也因此一战成名。
    众多游戏运营商听闻上海清弘正在独立研发网络游戏,发来的合作OFFER简直能堆满盛安的办公桌。
    这个夏天注定是忙碌的,盛安却偏偏在一片忙碌中放下所有,回到了松山。
    坐上某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
    盛安看向窗外的眼睛平静而清澈:“城南墓园。”
    宋清让回松山办事,顺便来看看父亲。他从前的室友程然和他一起来。
    程然停好车从后面追上来,“走吧。”
    他与宋清让一般高,约摸有四十岁了,眼角笑纹清晰可辨。但衣冠楚楚的整洁让他显得没那么沧桑,反而有些岁月磨砺后留下的成熟与迷人。
    两人一路无声步入墓园。
    宋清让远远看到一个高大人影,站在宋父的墓碑面前。那人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肩宽腿长,正低头看着自己父亲的碑像。
    他们从后面来,只能看到那人半张侧脸。
    宋清让愣住了。
    程然皱了皱眉:“怎么了?”
    宋清让没来得及解释,见那个人微微动身,便一把拉过程然,慌忙躲在一旁的树后。
    过了一会儿,宋清让才问:“你看看那人走了没有?”
    程然探出头去看:“走了。”
    宋清让才如释重负。
    程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五年前回到北京时的痛苦模样,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原本熠熠发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看得程然也心念俱灰。
    五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
    程然用了最认真的五年,试图带宋清让离开那些噩梦。
    他几乎就以为他做到了。
    可是当宋清让仓促躲在树后时,他看到宋清让眼睛里的惶惑,他知道自己正面临一场溃败。
    盛安离开墓园时,回头望了望天际。
    这些年松山的空气状况愈发严重,有时连太阳都看不到了。
    空气里潮湿得黏人。
    有人来了电话。
    “我和天志在雨街吃饭,你什么时候过来?”方辉在电话里问。似乎是开着免提,隐隐约约能听到钟天志的大嗓门:“盛安你快点来,我有个新企划要跟你说!”
    钟天志是方辉上了大学后认识的男朋友,父亲是河北某重工企业的老总,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前年盛安和钟天志合资开了公司,做一些投资融资。钟天志是个不学无术的,但他胜在有圈子,总能拿到一些有用信息。至于谈生意,那多半是盛安一手包揽,大决定也是盛安拍板,钟天志乐得自在,完全没有意见。
    盛安问:“雨街哪家?”
    “娟姐家!卖麻辣小龙虾的那家。”
    盛安便拦车往那边去:“知道了,二十分钟到。”
    “这里是松山最大的小吃街。”宋清让向程然介绍道:“以前脏兮兮的,这两年整改过了,好像干净了一点。”
    程然问:“咱们吃什么?”
    宋清让想了想,“顶前头有一家做牛肉面的,很好吃,不知道还在不在。”
    程然便指了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雨街,笑道:“带路吧。”
    宋清让回北京后,导师俞强将他安排在了社科院,从最下面做起。他依然研究历史,也不专攻一行,哪方面的他都做点研究。
    程然问:“上回你同事托你去给网络游戏设计做历史顾问,事情怎么样了?”
    宋清让说:“下周才开始谈。其实我做不做这个顾问无所谓,但他儿子要读重点初中,他好像是有求于那家游戏公司的人。”
    程然言语中捎带着责怪:“这什么人,自己儿子要上学,自己做去。”
    宋清让是个老好人,倒无所谓:“哎,他都在三四个地方挂名了,而且最近也忙得脱不开身。我就帮帮他。”
    两人说说笑笑地穿越过摩肩擦踵的人群。宋清让指了指路过的某一家招牌:“娟姐家还在呢。他们家麻辣小龙虾很好吃,明天带你来。”
    程然点点头。
    其实他看得出来宋清让因墓园里的慌张觉得有些尴尬。
    盛安赶到时,只剩店面里靠窗的座位了。
    问方辉什么时候回上海,也只是含糊一句:“下周吧。”
    方辉在清弘有职位,偶尔画画人设插画什么的。盛安不管着他工作时间,爱干嘛干嘛。但只要是清弘的大事,都会带着他。
    “下周要去北京和几家游戏运营商谈合同,你别忘了。”盛安开了瓶啤酒,默契地和钟天志碰杯。
    方辉点头:“哦,天志找了个历史博士,看能不能给咱们那游戏当历史顾问。也是下周谈,你也别忘了。”
    盛安问:“历史博士?”
    方辉原本没放在心上,听他这一问,才想:“哟,没准……”
    盛安兀自摇头:“哪有那么巧的事。”
    方辉吐舌头,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钟天志在一旁看着,一头雾水:“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盛安与方辉异口同声:“没你事儿!”
    钟天志也不恼,就神情夸张地捂着胸口,假模假样地装哭:“哎哟我的小心脏,受伤了!受大伤了!”
    盛安见他抽风,无奈地笑着摇头,看向窗外。
    他看到一个人。
    五年未见,你问他还能否再认得宋清让?
    答案是肯定的。
    盛安蓦地站起来。
    方辉吓了一跳:“怎么啦?!”
    盛安没时间解释,什么都没拿,就冲了出去。
    那样的身形和侧脸,让他在渺茫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的人,除了宋清让,再不做第二人想。
    盛安义无反顾地扎进人潮当中,他穿过各种各样的人,可是他即便走到了雨街的尽头,他也没追上那个人。
    他站在那里,汹涌人群里,失望又空落。
    再回去时,他有点垂头丧气。
    方辉和钟天志齐声问:“怎么回事?”
    盛安摇摇头,苦笑道:“眼花。”
    “你看到他了?!”方辉一点就通。
    “我以为。”盛安闷了一口二锅头,苦而辛辣:“可是没找到。”
    方辉小心翼翼地道:“应该是看错了。”
    那天晚上盛安喝得醉成一滩烂泥。
    盛安有应酬时,很少能碰见比他能喝的。可今天才下去那么一点儿酒,他就醉了。
    方辉开始相信“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些话来。
    回酒店的路上,钟天志坐前排,方辉在后面照料。
    五年前宋清让的不告而别几乎击溃了这个男人,方辉为了让他振作,想了不知道多少办法。
    或许每个人都是有死穴的,盛安也不例外。
    他看着盛安的睡脸,像是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万一再碰见他,你能和他说什么呢?”
    盛安迷迷糊糊中听到。
    能说的话太多了,他想。
    比如,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骗我去上海?
    或者,为什么一走就是五年?
    
    第39章。
    
    回北京后,盛安找人查了查宋清让的行踪。
    等待结果时,他想起五年前宋父下葬的时候。
    宋清让一身素黑,手捧遗像,宋母在一旁哭成泪人。那时宋清让被接连打击弄得不能安寐,形如枯槁,却未再在旁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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