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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勉强咕哝了几声,微弱地点了点头。
即使平常都有定时接受体能训练,以维持身为登山导游的最佳体能与体态,但在大风雪中背着一个将近一百公斤的男人,走了一公里山路,汤姆仍是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避难小屋,那是一间木造的小屋,里面隔有简单的上、下铺,还有发电机以及一些之前登山客留下的干粮与饮水。
汤姆把男人安置好后,打开发电机点亮了电灯,然后迅速拿出自己装备里的瓦斯炉点燃火,一面烧火取暖,一面准备热水。
男人被埋在雪地里少说也有半天以上,得赶快让他吃点温暖的东西取暖,免得失温。
汤姆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白兰地准备给男人喝点取暖,但他唤了几声,男人都没有回应,他这才发现男人又昏睡了过去。
「该死的,你不准睡!」
汤姆又是一巴掌打下去,男人昏昏沉沉地张开了眼,却仍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好……暗……」
「那是因为你还戴着墨镜。」
汤姆替他拿下墨镜,只见男人立刻紧闭起双眼,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张开双眼,男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但眼里仍满是迷惑,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声音很干哑。
「先别管。来,把酒喝了。」汤姆把酒递过去。
男人想要伸手接过,但没想到自己实在太虚弱,一接过酒瓶后竟觉得酒瓶重得无法承受,手一松,刚到手的酒瓶便往下掉,幸好汤姆眼明手快,立刻在旁边就接住了。
「对、对不起……」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来喂你。」
汤姆一手抬起男人的后脑勺,另外一手把酒瓶口对着男人的嘴,手微微倾斜,瓶里的烈酒便一口口灌进男人嘴里。
男人突然呛到了,咳了几下几乎把酒都咳了出来,汤姆只好等他咳完了之后再灌他酒。
「够、够了,我喝不惯……这么烈的酒……」
男人刚刚还苍白如白纸的面孔,喝完了酒又呛了一阵之后,突然变得通红。
酒精很快就让他的身体暖了起来,四肢也有了些力气。
男人吃力从木床上坐起身,仍有些呆滞的眼神看了看小木屋的内部摆设,最后才定格在汤姆的脸上。
「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汤姆没好气地说。
听说这家伙没带什么装备就一个人跑来北峰,这人不是太莽撞就是脑袋有问题,不然就是故意找死。
「谢谢。」男人说。
「怎么听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汤姆看都没看他,继续在瓦斯炉上煮泡面。
「我本来想,死了也好。」
「匡啷」一声,煮着泡面的锅子打翻了。
男人吃惊地看着汤姆。
「那你就去死啊!为什么还要向救难队员求救?」
汤姆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脾气居然这么大,随便就对一个陌生人发起脾气。
「我……我原本只是想……」
男人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住口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静静地说:「对不起。」
「你是应该道歉。因为你,我们动用了许多人力来搜寻,还有人因为雪崩而跌断了腿。」
而且怀有身孕的妮亚也被困在这座雪山里,虽然他相信以妮亚的专业求生知识和设备,应该不会有事,但万一……
「真的吗?」男人脸上满是歉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替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他沮丧地用双手摀住自己的脸庞。
等到他放下双手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眼泪。
汤姆愣住了,随即想起妮亚说过,这个男人的孩子不久前才失去了母亲,这不是意味着这男人才刚失去了妻子?
汤姆想说些什么安慰,也顿时觉得之前自己乱发脾气实在不太应该,但他和这人本来就是陌生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便让男人哭个痛快。
在大风雪中的小木屋里,瓦斯炉仍在燃烧着,汤姆捡起了锅子,重新再换上另外一壶水。
而男人仍继续在哭着。
莫理斯的痛哭慢慢变成了抽泣,当抽泣渐渐停息后,他整个人总算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上个月,他失去了这辈子最挚爱的女人。
上个星期,办完妻子的葬礼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和两个孩子每天相对无言哭泣的日子,于是抛下了孩子一个人来到山里。
他并不是什么登山好手,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么远,所以也没有向登山中心申请导游随行。
但是当他走到深山入口处时,心里突然有一种不想再回到山下那个世界的冲动,于是趁着入口处管理员没注意时,不顾一切地往入口走去。
暴风雪越来越大,他很快就迷了路,接着在半途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埋住了半个身子,原本以为自己大概就要与这个世界道别了,却在意识模模糊糊之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到了自己的胯下。
男人的胯下是最敏感的部位,虽然他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但胯下部位被汤姆的雪杖这样用力一撞,他整个人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还不自觉地喊了几声疼。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人就已经在这间小木屋里了,还满嘴酒味。
「我并没有求救……」莫理斯搓着自己的双手这么说。
「那大概是登山入口前的管理员见到你入山,却没见到你下山才向救难队求救的。」坐在地上的汤姆回答。
莫理斯搓了半天手,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厚重的手套。
手套已经湿得差不多了,戴在手上也起不了什么保暖作用,于是他把手套脱了下来,露出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见到那枚戒指,他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
「我很遗憾。」汤姆突然这么说。
莫理斯愣了愣,看了他一眼。
「关于你妻子的事情。」汤姆的眼神落在男人的结婚戒指上,又说:「你一定很爱她。」
莫理斯咬紧嘴唇,点了点头,努力忍着随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如果想死,随时都可以。但是你的孩子怎么办?」汤姆发现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仍深深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好父亲?
不过,至少他是个爱妻子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虐待孩子吧?
莫理斯脱下手套后,接着把头上的帽子也脱了下来,又用手抹了抹脸,然后吸吸鼻子。
汤姆这时才发现,莫理斯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黑色的头发,墨绿色的眼珠,深刻的五官轮廓如同希腊雕像般俊美,直挺的鼻子下方是充满男子刚毅气息的薄薄嘴唇,只可惜他现在不但眼睛红肿,连鼻子也哭红了,看起来不但不像个男子汉,反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生,让人看了打从心里同情──即使这个男人是个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壮大汉。
「说说你的孩子吧!」汤姆试图让他不要一直去回想那么悲痛的记忆。
虽然他无法体会,失去一个至爱之人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来没遇过值得他如此去爱的对象。
莫理斯吸了吸鼻子,勉强振作起来,然后说:「他们是兄妹,哥哥叫做伊凡,今年七岁;妹妹叫做罗莉,今年五岁。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妈妈,褐色头发、茶色眼珠,眼睛形状也很像她……他们……他们……」
汤姆看着哽咽的男人,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不管转到哪个话题,这个男人都会一直想到过世的妻子。
「你一定很不好受吧?」汤姆问。
莫理斯点了点头,有些狼狈地抹去鼻水。
「那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莫理斯愣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失去了妻子,就像失去了自己人生的大半部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即使要重新开始,他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妻子忘却?
如果连他都忘记了她,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记得她?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痛哭失声,说也奇怪,在孩子和其他亲戚朋友面前,他总是尽量忍住悲痛,不想在他们面前失态,可是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他却一点顾忌都没有,终于能把隐忍多时的悲伤全部释放出来。
小木屋里,除了瓦斯炉上水滚的声音、发电机的运转声外,就只有男人哭泣的嘶哑声音。外头的暴风雪仍在呼呼地吹,却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睡袋只有一个,汤姆把唯一的睡袋让给了莫理斯,自己则穿着衣服坐在瓦斯炉和发电机旁守夜。
莫理斯没有推拒,一直仍沉浸在丧妻悲痛中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只是照着汤姆的吩咐,接过睡袋、打开,然后乖乖钻进去,闭上眼睛睡觉。
在历经了这么艰难的一天,又耗费所剩不多的精力痛哭几场之后,莫理斯很快就沉沉睡去,微微打起鼾来。
汤姆坐在他身边,看见他睡着之后,先关掉了瓦斯炉。
没有了火焰的温暖,室内气温很快下降,汤姆知道如果没有睡袋的保暖,他自己可能会撑不到明天早上,但他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此刻比自己更需要睡袋的温暖,也比自己更需要活命,毕竟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没有了他,那两个孩子就会变成孤儿,说不定以后会落得像自己一样的命运,没人要也没有人愿意爱。
他搓着自己冰冷的双手,看着窗外漫天飞雪,风雪的声音呼呼吹来,大雪不断拍打着结实的木屋,他又胡思乱想起来,想着要是明天早上这男人发现自己冻死在这里,会不会也很伤心?
会比他妻子死去时更伤心吗?
这个男人会为自己流几滴眼泪吗?
如果是妮亚的话,一定会为自己哭泣吧?
这个世界上,愿意为自己哭泣的原来只有一个人呐……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
汤姆喝完最后一口白兰地,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好冷、好困,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沉沉睡去。
对了,就这样睡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多好?
那他就不用下山,也不用回家,更不用去面对那个喝醉酒还睡在他房间床上的混蛋男人了。
汤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人温暖的怀抱里。
他疑惑地微微动了动身子,抱住他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一下,随即放开。
他再次移动身子,试着想要推开那个人,但那人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汤姆现在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大概是半夜这男人醒了过来,见他缩在角落发抖很可怜,所以把他拉进睡袋里一起挤一下。但这是一人份的睡袋,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根本动弹不得,那男人更是有一大半身子都露在了外头,冷得直发抖。
汤姆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雪衣外套,套在男人露出睡袋的上半身。
「海莉……」男人突然喊出一个名字。
汤姆知道那是他妻子的名字。
「海莉……」
男人一面喊着,一面双手更抱紧了汤姆,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汤姆一肚子无奈,他抬起眼,在黑暗中端详着男人英俊却充满悲伤的面孔,心中突然一动,接着在他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他已经偷偷吻住了男人那双性感却冰凉的薄唇。
很冰、很柔软的双唇。
亲了一次还不够,他又亲了一次,第一次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吐,但第二次他却刻意加了点力道,似乎带着些恶作剧的意图。
果然,男人猛地张开了眼。
汤姆以为男人会先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是不解,最后是厌恶,接着就是把他狠狠推开,骂他是个没有节操的同性恋。
但他所期待的这些都没有发生。
男人那双充满悲伤的墨绿色眼珠,起先在黑暗中睁大了,放出异样的神采;但等到男人的眼睛适应黑暗,认出眼前人是谁的时候,那双眼珠里的神采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汤姆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也好奇男人为什么没有把他推开?
正想问出心里的疑问,莫理斯却在这时候叹了口气,说:「你不用安慰我。」
安慰他?
这男人以为自己是好心在安慰他吗?
汤姆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但就在那一刻,他发现自己能深切感受到这个男人心里的悲伤,那股悲伤那么浓、那么沉重,几乎也要让他心酸流出眼泪。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