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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季重莲温和地笑了笑,拉了采秋的手,亲切道:“采秋,你知道我一向看重你,如今你也十七了,连林桃都定好了婆家,我怎么着也要给你物色个好的。”
“朱管事是举人出身,论才气和能力定然是有的,只是伤了腿行动有些不便……我原也觉得他人是不错的,就是带了这么个缺陷,找的又是续弦,实在是怕委屈了你,若是你根本没那个意思,这话我便再也不说了。”
季重莲本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特别是对她亲近的人,她认为什么是好的就坚定不移地去做,同时却也兼顾着当事人的感受,再做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决定。
“太太!”
采秋看着季重莲,一张俏脸已是涨得通红,见季重莲的目光真挚,她这才垂眉想了半晌,缓缓道:“朱管事他……婢子那次送帐本到外院去,瞧过他做事,不偏不倚的,人正派学问也好,只怕他瞧不上婢子……”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采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和林桃呆一块久了,她也亦发大胆起来。
季重莲笑着拍了拍采秋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情自有我给你做主!”
既然采秋对朱管事不是全然无意就好,这桩姻缘或许成得了。
夜里裴衍回府后,季重莲就跟他说起了这事,“找个空,你去探探朱管事的口风,他们俩人年龄都不小了,早点成了家也好安心在府里做事!”
裴衍脱下了外衣,换了身干净的竹纹大裳,转过身便将季重莲拥在怀里,亲了亲她香软的面颊,口中却抱怨道:“这几日你总是关注别人的事多,什么时候也想想你相公我?”
“我对你还不好吗?”
季重莲怔了怔,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敢情你这是在吃醋?”
这么大一个男人还在她面前装小孩,季重莲觉得太有趣了,这男人别管有多大年纪,在家里还会对着妻子撒娇的,无端地就让她的心软了一截,连忙高声唤了林桃去厨房端鸡汤来。
“这鸡汤熬了一下午,加了百果、莲子、松茸,你在外面辛苦了,我可要好好地养着你的胃。”
季重莲端着鸡汤,一口一口地喂裴衍喝,裴衍也乐得享受,身后枕着大引枕,仰靠在炕上,喝着鸡汤,揽着美人,那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季重莲还在叮嘱,“这事明天你就去问,以免我心里挂着。”
“是,太太之命,莫敢不从!”
裴衍笑着含了鸡汤,又低首在季重莲耳边说了什么,弄得她一阵脸红,顾不得手上还有鸡汤,一拳捶在了他的肩头,嗔道:“就你事多!”
“这还不是咱们俩人的事!”
裴衍趁机搂了季重莲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低语道:“我越看木家兄弟心里越闹腾得慌,你啥时候也给我生两个大胖小子,要不什么也不拘,姑娘也行啊!”
“你看看咱们家里多冷清,偌大的府里,就咱们俩个,你说孤单不孤单?”
裴衍说着眨了眨眼,一双亮若星辰的黑眸竟然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期盼,季重莲看着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搁下的手中的汤碗,两手捏着他的脸皮,拉长再拉长,直到那张俊脸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她这才乐不可支地放开了手。
裴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脸皮,故意黑了脸,“你下手可真狠!”
季重莲不以为意地噘起了唇,“不狠怎么能消我心头之痛?你可知道生孩子有多痛?”
裴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因为怕痛才不生孩子啊?那咱们到时候多请几个稳婆,把给我姐接生的那个稳婆也找来,听说她养胎、保胎、接生都有一手,有她照顾的孕妇没有哪个生得不顺利。”
“到时候再说吧,这事还没影呢!”
季重莲笑着打断了裴衍,看着他像骤然泄了气的皮球样,又主动凑在了他跟前,亲亲他这里,揉揉他那里,不多时俩夫妻又笑作了一团。
其实季重莲不是不想生孩子,就是怕生得太早了身子骨不健康,不过翻了年她也要十七了,虽然还是年轻,但可以往那方面考虑了,这孩子也不是一时半能怀得上的,要不就从现在起停了避孕的汤药,这身子恢复还得要几个月呢。
看在裴衍那么喜欢孩子的份上,她少不得要小小牺牲一点。
日子就在欢喜和充实中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到了十二月,梁城各家送年礼的人也动了起来,季重莲也收到了丹阳和上京城的来信。
季芙蓉嫁到赵家后一切很好,和公婆相处融洽,凌哥儿也喜欢亲近她,她也没往子嗣那方面打算,**说她小产伤了身子,子嗣方面可能会艰难,这些季芙蓉都不在意了,上天已经挽救了她的不幸,还给了她凌哥儿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就算以后不再生养,她也没有半点遗憾。
看着看着信,季重莲便觉得有几分伤感和难过,但人各有命,有的东西真是强求不来的,如今季芙蓉生活的幸福那便是最好的了。
胡氏来信说为季崇天已经定下了一户人家,那家姑娘比季崇天还大上一岁,姓万,祖藉漳州,父亲在江浙两路任把总,一家人跟着来到了任上,是家中的庶长女,不过和季崇天的身份也算般配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听说万把总答应这门亲事还是看在季崇天有个姐夫在燕王麾下当差之故,这当然说的就是裴衍,不然依季明宣那个白身的父亲,哪个官宦人家愿意把子女嫁进去。
万姑娘已经及笄,婚期就定在明年底,也不拘季崇天年纪小,屋里有个人管束了,不求他上进读书,只愿他别惹出什么祸事来,在季家的庇佑下也能够平安顺遂地过一生了。
胡氏的信里还夹了一封季崇宇写的来信,无非是问裴衍对她好不好,在西北的生活艰辛不艰辛,还说自己会用功读书,将来做了官把她接回来享福。
季重莲看了呵呵直笑,可笑着笑着那泪水便不觉流了下来,季崇宇如今也懂事会体贴人了,她少不得有几分欣慰,但长姐如母,弟弟与她分隔两地,那担心总归是少不了的,恐怕将来只有等着季崇宇娶了媳妇成了家,她这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祭灶神,原本在丹阳时过小年有吃炒玉米的习俗,民谚有“二十三,不吃炒,大年初—一锅倒”的说法,家家户户都喜欢将炒玉米用麦芽糖粘结起来,冰冻成大块,吃起来酥脆香甜。
不过在梁城这边,却是家家户户要蒸花馍,大体上分为敬神和走亲戚用的两种类型,前者庄重,后者花梢,还要制做一个大枣山,以备供奉灶君。
“一家蒸花馍,四邻来帮忙”,这往往是厨娘们一展灵巧手艺的大好机会,一个花馍,就是一件手工艺品。
梁嫂子如今兼管着厨房与绣坊,这样重要的时刻她少不得要一阵张落,梁芬与林桃都去帮忙,对花馍这种吃食也很好奇,少不得要跟着厨娘捣鼓上一阵。
采秋从厨房捧来了才做好的灶糖,季重莲便拿了几条粘了芝麻的糖瓜逗孩子吃着着玩,他们还小也不敢沾多了糖,就只是让舔舔过过嘴瘾。
灶糖其实是一种麦芽糖,粘性很大,把它抽为长条型的糖棍称为“关东糖”,拉制成扁圆型就叫做“糖瓜”,冬天把它放在屋外,因为天气严寒,糖瓜凝固得坚实而里边又有些微小的气泡,吃起来脆甜香酥,别有风味。
吃着花馍和灶糖,这一天过得其乐融融,除了林桃捏得花馍被安叶嘲笑为四不像之外,梁芬做的虽然说谈不上多精巧,但也中规中矩,季重莲吃过后还赞扬了一番,梁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到了吉时,梁嫂子带领厨房里的人举行了灶祭后,便正式地开始做迎接过年的准备。
腊月二十四扫尘,府里的人几乎全都动员了起来,这是年末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北方称“扫房”,南方叫“掸尘”。
室外屋内,房前屋后,彻底进行打扫,干干净净迎新春。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的风俗由来已久,按民间的说法,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祈愿和辞旧迎新的欢喜。
过年那天,东方透仗着孤家寡人的身份自然是到裴府来蹭年夜饭,原本府里就人丁单薄,对于东方透的到来季重莲自然是欢迎的,又让厨房多准备了菜,今儿个他们烫火锅。
府里不用当值的人,季重莲将他们都早早给放了回家过年。
火锅摆在正屋的花厅里,屋里有地龙就没有点火盆,季重莲还怕这火锅的热气透不出,吩咐采秋将侧面的窗子给开了两扇。
东方透吃得满面红光,撸起了袖子和裴衍抢起了羊肉来,季重莲在一旁看着直乐,为了不被他们波及到,她特意让采秋将烫熟的菜给她盛了一碗,她端到一旁的小几上独自坐着吃起来。
等俩个男人争抢了一阵回过神来,季重莲早已经把胜利的果实咽下了肚子里。
“嫂子不待这样的?”
东方透委屈地瘪了嘴,活像吃不到糖的孩子,季重莲顺手便从袖兜里抓了一把怡糖给他,笑道:“喏,嫂子赏你的!”
东方透嘴角直抽,感情季重莲将他当成了木家兄弟一般的小孩子了?
裴衍在一旁哈哈大笑,还不忘记趁着东方透发怔的机会又给季重莲夹了一碗荤素搭配的菜色,递到了跟前,“莲儿,来多吃点!”
季重莲自然笑咪咪地照单全收,气得东方透在一旁呲牙咧嘴,“你们夫妻一对二,不公平!”
“想要公平,赶明儿你娶一个回家,别总看着别人幸福你就眼热!”
裴衍白了东方透一眼,气定神闲,不急不慢却又速度惊人地继续圈菜,厨房眼下已经散了,东方透若是没吃饱想加菜也是不可能的,他只管顾着他们夫妻俩,东方透没吃饱就让他啃怡糖去!
被裴衍这话一刺激,东方透像是想到了什么,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半晌后,还不觉叹了口气。
季重莲瞄了他一眼,不由狐疑,这大过年的,这小子不会是在惦记叶瑾瑜吧?
可如今就算东方透想要浪子回头都晚了,叶家已经准备招郎上门,除非东方大人舍得儿子去入赘,可想想也知道不现实。
裴衍又不动声色地递了一碗菜给季重莲,她抿唇直笑,实在是吃不下了,转身递给了采秋,隔了屏风后,安叶、林桃她们几个也坐在小杌子上涮火锅,只是菜色没他们这边那么齐全,如今这边煮好了正好端过去共享。
东方透感叹追思完了,刚想举筷子再吃,却发现锅里只剩下了飘浮的菜叶和葱头,一劳,是汤水,再一捞,还是汤水,转眼看见裴衍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垒得像小山高的菜,他眼睛都绿了,大叫一声,“还我菜来!”
花厅里顿时一阵噼噼啪啪,季重莲转头一看,俩人竟然就用着各自手中的象牙筷上演了一出全武行,只为哪个能将菜抢到自己的碗里。
听到这边的声响,屏风那边的人都探出了头,安叶还止不住地喝了一声好!
东方透便更来劲了,俩人你争我夺不相上下,不是裴衍抢到了一块香菜圆子,便是东方透夹住了一根火腿,一盘菜渐渐地被分到了两边,竟然是丝毫没有落在地上。
林桃和梁芬都忍不住端了小杌子过来,坐在那边吃边看,津津有味。
这是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大小孩?
季重莲无奈地笑了笑,但这个年夜总算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第【156】章 惊闻噩耗,意外怀孕
自从那日季重莲让裴衍去打探朱管事的意思,他却是没有正面做答,只说要请一段日子的长假,等他回去拜祭亲人后再做决定。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季重莲能够体谅,也就将这事告诉了采秋,采秋更加觉得朱管事重情重意,是个可托终生的好男人,就连那受伤的腿在她眼中也成了他勇敢无畏的标志之一。
朱管事是安排了送年礼的事宜后才启程的,却是到了来年三月开春才回的裴府。
一回到府中,朱管事立马就来季重莲跟前回话了。
采秋为了避讳躲在了屏风后面,林桃正立在季重莲身边,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一趟奔波,朱管事辛苦了。”
季重莲开口寒暄,也着意观察着朱管事的表情,只觉得这次再回府后他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他个子本就生得挺拔,只是因伤了腿走路间便不觉带了几分佝偻,可如今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似乎连唇角都有了一分淡淡的笑意,原本生硬的五官看起来也更柔和了。
朱管事拱了拱手,“有劳太太挂念,一切都好。”然后目光不经意地在四处梭了一圈,等瞄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