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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重莲正在想裴衍要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为她擦去那些未干的泪痕,手法有些拙劣,甚至那自以为轻巧的动作都让她感觉到一丝疼痛,只是她忍住没抱怨而已。
“会有些疼,暂时忍忍,这两天没事别怎么下地走动。”
裴衍这样叮嘱道,人已是蹲了下来,轻柔地挽起季重莲的裤管,把那双有些脏污,甚至布着些许伤痕的玉足浸泡在了水中。
“咝!”
脚底传来的疼痛让季重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知道自己受了伤,可那时气极了哪还管这么多,此刻传来的阵阵疼痛却让她悔不当初。
早知道裴衍会追来,她当初就应该欲擒故纵,走到草坪尽头就收住脚,即使假装摔倒也行,反正他总会跟过来,自己哪里还会受这些磨难和委屈?
想到这里,季重莲却是负气似地用脚撩起一抹水珠,洒向了裴衍。
“小心!”
裴衍手掌一擒,便握住了季重莲细白的脚腕,细腻的触感让他不忍有些流连,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吗?
季重莲吐了吐舌,四下张望了一阵,这样的动静竟然没惹得碧元前来查看,看来她已经睡得很死了。
也幸得这样,自己突然消失的事情也应该能掩埋下去,整个翡翠潭就跟平时一般静谧,只除了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裴衍不以为意地拂去衣袍上的水珠,专注地为季重莲清洗着。
季重莲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着,却是拗不过他的力道,只能屈服,其实被人伺候的感觉也蛮好的,只是这个对象是裴衍便不那么让人愉快了,整个过程中她只觉得一种难言的尴尬和别扭。
为季重莲清洗之后,裴衍单膝跪地,将布巾子搁在他的膝上,又将季重莲的一双小脚挪了过来放在膝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目光却是转不开去。
季重莲一双玉足莹润细致仿若天成,指甲盖圆润透亮,泛着一层粉色的光泽,可爱得就像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他再想要轻触时,对方却已是迫不及待的收了回去,甚至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一把用被子给掩了去。
“你该走了吧?”
季重莲咬了咬唇,局促不安的目光四处闪烁,就是不愿意再与裴衍相对。
他的目光犹如一汪深潭,当他那样真挚纯净地注视着你时,那眼里荡漾出的波光完全能把人溺毙了去。
季重莲不愿意再被他俘虏,以致鬼神使差兼毫无怨尤地被他给抱了回来,现在神思回位,一切也应该从幻想中重归现实。
裴衍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将一切还原,临到窗口时,他回望了一眼,季重莲正收回她躲闪不及的目光,他轻轻笑了笑,启唇道:“一别经年,保重自己!还有,别忘记我说的话!”
季重莲含糊地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哪里还有裴衍的身影,她倏地呼出口长气来,双臂一展倒在了床头,心底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落,只这样怔怔地看着床顶的帐幔,足有一刻之久,这才疲倦地收回目光,用手背遮住了眸子。
真的走了啊!
裴衍,那样一个少年,初时还以为他冷漠,越加接近和了解发现他其实有很腹黑的一面,内心强势而张扬,自信且有这样的实力。
十五岁的少年便已是挺拔俊逸,将来长成后又会是怎么样地迷惑众生?
静下心来,细细想着裴衍的每一句话,季重莲已是知道他要去投燕王,还真被自己给料中了,权贵之路虽险,但若斩遍荆棘跨越险滩,他最终也会抵达成功的彼岸吧?
只是这个过程里,却没有她!
男人要在外拼搏自己的前程,而女人只是在内料理后宅事务,这似乎是一个不变的通例,即使她有心参与,怕也是无从下手的。
更何况,裴衍去的地方可是西北啊,那样的贫瘠之地。
当初的燕王若非不受宠,又怎么会被分配到那样的地方?
就算当年的大皇子如今的岭南王李广,虽然生性凶残了些,但也是得了皇上的看重,这才分了个肥缺辖广东广西两地,那样的繁茂之地得让多少人眼热啊,养兵屯粮,足以称霸一方。
想起岭南王就不得不想起他们姐弟在灵隐寺遇到的那个凶恶少年,岭南王世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希望事过境迁,这人早已经忘记了他们。
季重莲细细回想,她看过的邸报里却是有几篇是燕王写过的奏折,而后被皇上与群臣商议之后行的政令,种种迹象可见燕王这人行文讲究,话语有度,但却并未一味地讨好谄媚,有理有据,才思敏捷,说他深沉似海也毫不夸张,就是因为这些举措的实施起到了效果,原本默默无闻的燕王渐渐地在皇上眼中,甚至是朝堂之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这次的震灾燕王领到的虽然是一项苦差事,但祸兮福所依,焉能知道那不是一个契机?
若是燕王处理得当,得了民心,那无疑是在百姓心中竖立起了一项标杆,谁不称颂,谁不赞扬?
就如同这一次,难民虽然可怜,但也不乏其中借着难民的身份打家劫舍四处做恶之人,燕王能派人一路追击,终究在丹阳一网成擒,这无疑是为百姓除了一害,就政绩上来讲也是只好不坏的。
这一夜,季重莲翻来覆去,脑中的想法转过万千,可最终却是没有一个答案,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终因困倦难抵而沉沉睡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季家好似风平浪静一般,直到族长家的二太太陆氏兴冲冲地前来拜访。
对于陆氏的到来,季家人都很诧异,季月娥出了这样的事,陆氏这做母亲的不在家里好生安慰着,打算着女儿的前程,如今却跑来季家蹿门子,所为何事便有些发人深思了。
季家几个姑娘也在座,纷纷向陆氏行礼,陆氏又是夸赞了一番,但神情间似有些不自在,目光老向几个姑娘那处瞥去。
季老太太目光一闪便对大太太说道:“前儿个老三不是还派人送了些时兴的妆花缎子回来,你让几个丫头去瞧瞧有没有合心意的。”
“是。”
大太太掩唇笑了,这虽然是个借口,但明显陆氏松了一口大气,想来早就存了打发几个姑娘的心思,想要说她的正事了。
几个姑娘退下了,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拂着白瓷缠枝纹的茶盖,陆氏有些坐立难安,想来是打定了主意,这才强撑着笑脸道:“也不怕老太太笑话,今儿个到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喔?”
老太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看向陆氏,“二太太想必也是知道咱们家的情景,大事帮不上忙,小事又怕你瞧不上眼,不知二太太说的是……”
“还不是我家月娥……”
陆氏说到这里已是取了张蜜合色的绢帕沾着眼角,“她也是个苦命的,没想到正巧遇到这事,就没老太太家几位姑娘这般幸运了……”
季老太太静默不言,想来陆氏还有下文,果不其然,她低低饮泣了一阵,接着又道:“月娥如今已是十三,寻常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早便开始议亲了,咱们本也有了属意的对象,可出了这事,那家是万万不得再接纳月娥,如今竟出了要月娥做妾的心思,我怎么舍得?这才求到老太太跟前,想凭着老太太的脸面,帮咱们月娥相看一户合适的人家,若这事成了,我一定报答老太太的恩情!”
季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陆氏虽然是本家的当家太太,若无意外将来也能承宗妇之职,人是八面玲珑惯了什么都敢说,可出身却只是丹阳的小门小户,当不得大场面,认识的贵人自然也不多。
季老太太能够体谅陆氏想要女儿嫁得好的心愿,可是这事求到了她跟前,是不是存在别样的心思就不好估量了。
其实凭着本家族长在丹阳的影响力,季月娥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并不困难,但如今陆氏求到她跟前,多少有点想攀高枝的眼界,怕是想要凭借着季家石大姑爷的关系,或者更甚者是指望着上京那地块。
季老太太在心底冷笑一声,陆氏打的可是好算盘。
若是季月娥真能嫁到上京去,天高皇帝远的,谁还知道她曾经在丹阳这里发生过什么,再加上季家族长素来的美名,即使身份不高,想来也能得个贤良貌美的赞词。
不过既然陆氏求到了她跟前,季老太太也不好一口回绝,只斟酌道:“这事怕还是要从长计议……”
话到这里,季老太太也是叹了一声,“二太太既然已经这般说道,我老婆子也就不遮丑了,咱们老太爷当年在上京也有几分关系,但自从咱们离去后这关系断得也差不多了,正所谓人走茶凉,谁还会顾念着你当年的好?”
“上京又是权贵云集之地,说句实在话,若是咱们家嫁姑娘我都不愿意往那地塞去,那些高门大户王公贵族可都是眼角缝里瞧人的,你若身份地位上不了台面,娘家撑不起后台,那唾沫星子也能把你给淹死!”
季老太太这样说着,还不忘扫了陆氏一眼,果然见她脸色一瞬间苍白了起来,蜜合色的绢帕在手中绞得死紧,只强撑着面容才能挤出几分笑来,“那依老太太所见,咱们月娥岂不是……”
“依我所见,上京那地方二太太就别想了。”
季老太太一句话便抵死了陆氏不切实际的妄想,见陆氏脸色惨白,老太太唇角却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这是先抑后扬,在陆氏心灰意冷之际再注入一支强心针,“不过就在江浙一带寻个合心意的人家却也是不难办到的。”
果然,季老太太这话一出,陆氏眼睛一亮,已是感激涕零地道:“那就有劳老太太费心了,有什么消息尽管使人来知会我就是。”
季家族长也算是丹阳有名的乡绅,耐何本家子弟中没一个人做了大官的,倒是姻亲里不乏有得了功名的,陆氏知道季月娥的心思在齐湛身上,原本也是和本家的姑太太通了气的,可耐何出了这样的事情。
季月娥嫁给齐湛的确是高攀了,当初姑太太好不容易说动了齐县令,可眼下出了这事,齐家也递了话过来,婚事做罢,若是季月娥愿意做妾,他们家也勉强收得。
这话顿时将陆氏气了个仰倒,季月娥得知情况后也是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
眼看着过了十月女儿便是满十四了,这事再不能拖了,陆氏咬了咬牙,这才求到了季老太太跟前。
放眼整个丹阳,真要说见识过场面的网络得起关系的还是要算这从上京归来的季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就凭着季老太太这份见识与气度,陆氏也相信他们家月娥有望了。
上京没指望就没指望吧,原本她也只是抱了一半的心,只要不在丹阳,江浙一带能嫁多远嫁多远。
季老太太允了这事,陆氏自然是千恩万谢,又留下厚礼,这才打道回府了。
陆氏走了不多会,大太太便转了进来,显然是存了打听的心思,殷勤地拿了美人锤坐在一旁给季老太太敲着脚,不经意地问上一句,“这二太太来得也是不巧,老太太正和孙女们高兴着,她偏偏来打岔,莫不是真有顶顶重要的事?”
季老太太眼也未抬,只淡淡地道:“还不是为了她家姑娘,你也是做娘的,当能体会她的心情。”
大太太一脸果然的表情,她起初便有这样的猜测,陆氏不好当着几个姑娘说的话,这样的避讳可不是就说儿女的婚嫁,不过季家的几位少爷都还小,二房最大的今年才不过十一呢,应该不是打的他们家的主意。
“那老太太是答应出面给说和了?”
大太太手上的力道渐渐放轻,目光却是凝在季老太太面上,不愿意错过老太太一丝的表情表化。
想当初谈季芙蓉的婚事时,季老太太还存了将季芙蓉就近嫁了的心思,她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心里不舒坦,如今再来探探老太太的口风,看看本家姑娘那事上老太太又是怎么打算的。
季老太太半眯着眸子扫了大太太一眼,微哂道:“你觉得老婆子我如今还有这么大的脸面吗?”
“瞧老太太说的。”
大太太笑着掩了口,“老太太德高望重,去到哪里不得有几分脸面,就算到本家坐客,那族长老太太不也得将您请着供着,可就怕怠慢了您老!”
族长家的老太太早便不过问家里的琐事了,所以才由陆氏当着家,这些交际应酬不都是年轻的太太和姑娘们热络着,大太太这样说着,季老太太止不住地在心里摇头。
当初大太太嫁到季家来,季老太太不也看着她是吏部郎中府上的姑娘才另眼相待吗?宠得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季家真正是过了十几年顺心的日子,要说小心机是有,但却真正做不到当家太太的那股大气之风。
季老太太冷眼看了这么些年,到底是明白了。
“老太太是要自己张罗去?”
见季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