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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醒的时候,谁也不会很灵光的。
我一直没看凌君的表情,怕想起那一巴掌,和後来……
我捂住嘴,想抑制什麽,某种急於奔发的,不受拘束的。
手心的温度,心底的温度,慢慢重叠。
凌君依旧是平常的样子,脸上的印记已消褪了。
我想,已过去了。
(13)
近几天,大家的注意力由某个联赛转到流星雨上。据说是几十年难得一见。女生谈论的多是和谁一起去看,许什麽愿之类。
“安安,我一定要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兴奋得大嚷,真不想承认这激动得像疯子一样的人是我同学,尤其在大庭广众的校园。
我说:“放心,没人拦著你。”
“西山顶上一定很好看,想想也是,两个人偎依著坐在草地上,天上划过满天的流星,像雨一般落下,漂亮极了。然後,相互许下诺言……哇塞,太棒了。安安,我们去好不好?”她拉著我又是拽又是扯。
我直觉否定:“不好。”
罗芷欣大叫:“安安,你很不给面子耶!”
“面子事小,小命事大。我不想被人砍死。”
“安安!”又是超音贝的声音,耳朵好痛。
我只好告饶,“小姐,我是住宿,你以为我住别墅,想干嘛就干嘛。”
她冷哼一声:“我就不信,看个流星雨也会不肯。”
问题是凌晨一二点,难道要我这个时候从被窝里爬起来,只为看几颗晃一下就没影的东西在眼前闪过去?太扯了吗!
“哇!”
突然被一阵雨袭击,罗芷欣得意洋洋地看我,旁边的树滴著危险的水滴。
“喂,你干什麽?”
“把你脑子里那些懒虫赶出去。”
“你……”
我没有力气去与她争辩,走为先。
罗芷欣赶上来,“安安,你有什麽愿望,我帮你许。”
“没有。”
“别说是那麽绝对嘛,再想一想。”
我停住脚步。
“你想到了?!”罗芷欣满脸期待地看著我。
我回过神,“没有。”
“搞什麽………”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一双忧伤的眼睛……
这并不是恐怖电影或是推理侦探片,在我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哀伤忧郁的眼神,关於凌君,关於芷欣,关於……
一双手在我眼前晃,我抬头,一霎间的失神:“邢……”
罗芷欣十分,甚至是百分的高兴地告诉我,邢站在前面好一会了,我一直看前面,她以为我早看到了,谁知是没有焦距,弄得邢一脸阴晦。每次邢倒霉就是她高兴的时候,这样的姐姐会尊敬才有鬼。
事实上,她的话接近尾声我才醒过神来,不知所以地先向邢道歉,不过他好像有点介意的样子。
不管了,世界和平自有布什和安南,我还是去睡我的大头觉吧。下午两节外语课,柔和的声音上课太艰於视听,催眠用刚刚好。
在“太一楼”前,有架公用电话亭,高一傻,高三忙,只有高二才有时间有精力享受现代科技带来的方便快捷,在师长眼皮子底下大行其“救国救民”之能事。
前面那个女生在哈拉了半个中午後,终於限出所剩无几的电话卡,恋恋不舍地离去。罗芷欣眼疾手快地抢在另一个人前头,夺下电话筒,同时对我与邢说要尊重她的隐私权,保持男女生间正常距离。
此名言系出左门,初闻之日弃之“瑞绿池”,狂骂不已,书到用时方恨少,话到说时…………管它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尽管是她先提出去商店买东西,尽管是她强拉我来的,我什麽反驳的话也没有力气说出口。
邢也很认命,他说:“我们去吃东西吧。”
“我也要,安安记得留一分给我。”
耳朵真灵。
我和邢一起,顺著学校的林荫道走,中午的时候,人三三两两地出现,邢撞见的熟人很多,好几次停下来,我以为可以打道回府了,可是邢一一拒绝,我依旧走在他的旁边。
树上的叶子落了些许几片,勤打扫的校园多了几分清爽,若不是气始终不见大晴,风也冷冷的,的确会舒服到忘记了某些烦忧。
学校的门口,小摊上的热气带著海带的味道,从脸颊拂过,木木的手指染上了知觉的触动,很烫,也很辣,虽没什麽特色,却合学生的口味道。
“哥。”
…………“嗯?”抬头,看见邢眼睛中的我,平静是唯一的颜色。
“吃哪一种?”
不大的窗口,架构在三轮车上,前面是蕃薯,竽头,白菜,豆腐等小吃,串成串,整整齐齐地摆著,後面是放著油的锅子,还有一盘红的辣椒油。若要吃,只要拣著放在锅里弄热,再蘸上辣椒就行了。
我拿起豆腐与海带,“芷欣爱吃这两种。”
邢问道:“那你呢?”
“随便。”
从教室到校门口,要走几分锺,我向来不怎麽增动,对食物也没有太大的欲求。
一会儿,邢拿一串给我,被面粉裹著,油炸後就瞧不出庐山真面目了。咬在嘴里才发现是竽头。
“好吃吗?”
我说:“还好。”
邢微微地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是吗?我的脑子里浮现了什麽,又错过了。
他开心地吃著,叫老板把给芷欣买的包好,提在手里。
我不明白,何以他某些时候如此的高兴,只因为……我在无意中扮演了某个角色吗?
“哥,走哇!”
“嗯。”
他说:“你嘴边有东西。”
“什麽……”话音隐没在他的动作里。
他收回手,“这下没了。”
嘴角残存的温度,呼吸霎那消失的感觉,我有些呆怔了。
“哥……”
“走吧。”我紧走几步,手心湿湿的。
余味在口中,即使是漱口还淡淡的,手总是不自觉在抚上曾经的痕迹。
外语课,难得的清醒,笔在指间绕著圈,闷闷的空气。
本以为……
笑滑出去,划过一条弧线,掉在不远的地方。
声响令旁桌的凌君看我,斜的方向,我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异样,说不出口,似乎堵了一块石头,莫名的心慌,躲避。
他把笔丢还给我,还有一张纸条粘在上面,画著毛毛虫,努力在狭小的范转里挣扎的样子。
凌君学过画画,因为学习而放弃了,寥寥数笔,传神达意。
某一部分紧缩起不,纸条揉成一团,毛毛虫被包围,直至看不见……
“晏子安!”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罗芷欣指著课本的某一段冲我比划。
“A hibernating animal can not feel any pain 。 You can touch it;or even pull it tail ;without causing it to move or wake up。(动物冬眠的时候,无论你摇它还是打它,它都不会醒,也感觉不到疼痛)”
“OK;sit down; please!”
(14)
下课铃响,我坐在位子上,回过神的时候,又只有几个扫地的同学,班上推行谁迟到谁扫地的规则,彼此都了解得不能再透,无奈地笑容,今晚似乎又只能啃面包了。
脑袋昏昏沈沈的,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钻,站起来的时候,一阵眩晕,栽回椅子上。
“怎麽了,安安?”
我摇摇头,趴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香味弄醒,虽然头还是痛,但肚子更饿,不小的声音仿佛在抗议我有不公正兼蔑视其权利。
抬起头,“凌君。”
他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你要我说几遍才会记得,不按时吃饭对胃有伤害,会死人的。”
“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浪费是最可耻的事情。”
“得了,我吃还不成吗?”
菜很丰盛,食堂如果天天这麽为人民服务,校外的餐馆就没活路了。夹起青菜放进嘴里,果然,一点味觉也没有。其它的色彩鲜的东西也让胸口发闷。
凌君哭笑不得,“你再磨蹭,老左就来了。”
晚自习的时候有人吃东西,但绝对不能让老左看到,否则到办公室喝茶是免不了的,标准的法西斯独裁统治。
然此时,我实在希望老左快点出现,或者,干脆请假得了。
我英勇地捱过二节三个多小时的晚自习,饭盒原封不动地摆在那,打算在凌君看不到的时候处理掉,那家夥天天念叨浪费可耻,哪天买它几十个馒头,看他是撑死还是为信念牺牲。
和同样晚自习出来的邢碰见,又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昏沈了一夜的脑子吹或许吹了些冷风,莫名地清醒了些。
传达室里温度略高,凌君与老头有老交情,坐在火炉边烤著。
“还在这猫著?”
“等你呢。”凌君站起来,把位子让一半给我。
老头在里屋睡得正香,鼾声间歇隐约地传来。
我略微愣了一下,然後坐在他旁边。
“那个人……是罗芷欣的弟弟吧?”
凌君用双铁筷子,拨动著炉火,红的炭在其撩动下滚著,渐渐地,燃烧成灰。
我一句话也不说,是说不出,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是慌慌的,心也差不多。
凌君呢喃著一些话,语音很轻,似乎想让我听到又踌躇,断断续续的。
“……别进来才好,苦的人,伤的心,……收都收不回赤……他又不是,何必呢……”
“我没想过……”
凌君发出闷闷地笑声,低著头,肩一耸一耸的,“真像你的风格。”
我拉他,他拂开我的手,站起来,一会儿从屋里端出个东西…………我的饭盒。
他拿给我,我一定表现得非常不合他的意,他给了我一拳,“又不是我买的,别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
我看了他一点,他带著不明的笑意上楼去了。
重新热过的饭菜冒著暖暖的气,透过那层白茫,我抓不住遥远。
我有些怕与凌君面对面了,他也仿佛知道这一点,再也没有说话。
罗芷欣每天念著流星雨,老左每天念著高考,头隐隐作痛,心却不那麽随波逐浪。
“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管你说什麽,让我睡一觉先,天塌下来也不要叫我。
她终於饶过我,去荼毒…………不,是宣传“浪漫的流星之夜”,这麽冷,能有多浪漫?女生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一点点小事也可以兴奋成那个样子。
下午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向老左告了假,弄了一些药胡乱吃了,久病成良医,来去不外乎那麽几种。然後是蒙头大睡,中间似乎有人叫我吃饭,也没去理会,这样一直睡到晚自习结束,他们回到寝室。
“你没事吧?”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半夜,感觉到有人在推我,在黑暗中,迷迷蒙蒙的。
“晏子安!”来人意志非常坚定,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不死心”之势。
我睁开惺松的眼,“……谁……凌君,你干嘛?”
“有人找你。”
“三更半夜干什麽……”我更往被窝里缩。
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大家干嘛,地震演习吗?太扯了吧?这个地方可是连个微震也没有的风水宝地(当然,也没什麽特产)。
好像听到有人说“算了”,蛮熟悉的声音,凌君小声地劝他,同时用力拽我。混沌了一下午的脑袋经过充分(过了头?)的休息,变得有些清醒了。我探出脑袋,“是谁?……邢吗?”
“哥,是我。芷欣说这次流星漂亮,我本想叫你一起去看看……”
“哦。”
凌君低吼,“晏子安,你还睡?你是猪呀!”
我本来就属猪,再说,像猪有什麽不好,只要吃饭睡觉就OK了,好想睡……
邢说:“算了,反正以後还有得看,哥身体要紧。”
“那就几十年後了,晏子安你这个笨蛋。”
我好像听到一个男性版的“罗芷欣”在数落我,果然老实人到哪里都是被欺负的。
邢放一个瓶子在我枕头边上,“这种药很好有,你明天试试。”
我抓住他,他惊诧地回头。
“我去。”
“什麽?”
“我说…………我要去看流星雨。”
我猜,此时宿舍里的人一定齐集在房顶上,仰著头,看著漆黑的夜空,点点的星光,等待那种绚烂的出现。就像我现在一样。
不过山上的风很大,虽然比起房顶,视野更辽远一些,然而真的好冷。罗芷欣和扬早不知所踪,我所处的这个地方没有几个人,风愈加阴寒。我将身体缩得更小。
“冷吗?”邢脱下外套,披到我肩上,我不肯,他只穿三件衣服,我还不想等会儿背个冻成冰块的人下山。邢很受打击,说我太小看他了。小看总比大看好,中国人向来讲究“满招损,谦受益”。
邢只好做罢。我笑著说这才是乖弟弟,邢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