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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回来的。”说完便钻出了车门,又弯下腰指了指前方道:“那里有个小花园,如果你非要等的话就到那儿去等我好了、别窝在车里,顺便也让你过过烟瘾。”他不让奚典在家抽烟、也不准他到院子里抽过多的烟,为此引来他的不少抱怨。
奚典笑了。
“别抽太多哦!”看他笑得正中下怀的样子,卫明不放心地又关照了一句才推上车门。目送着车子拐弯消失后,他闷闷地叹了一声、又深深吸了口气,抬腿朝楼里走去。
卫冬很清楚卫明这次来的意图,所以午饭后就让老公抱着天赐、带着保姆去孩子她爷爷奶奶家,留下了一个绝对清净的环境来等着他的到来。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卫青来过之后她就开始等着这一天,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得这么晚;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尽管早就预备着有这一天的到来,可她对此还是感到不知所措。
卫明进门时对屋子里如此的安静感到有点诧异,但同时也立刻就感到一种更为巨大的压力。“大姐,”他嗫嚅着问:“就你一个人啊?天赐呢?”
“嗯,跟你姐夫去他爸妈家了。”卫冬递了双拖鞋给他,等他慢吞吞地换上之后才道:“我们也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只有你和我相处的机会了。”
卫明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因为弯腰换鞋的关系,血液有点上涌、面色有点发红。
“去坐呀!”卫冬朝客厅的沙发甩了甩手,关上了里外两道房门。“屁股好了没?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卫明下意识地揉了揉屁股,忽然想到昨天下午发生在沙发上的那一幕、本就微红的脸色更红了,赶紧无声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压住翻涌的思潮、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
卫冬扭头一看,乐了。“你干嘛?来面试的啊?”
卫明一窘,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摆了个比较放松的样子出来。
“你的假该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卫冬一边大声问着,一边到厨房里拿了已经切好的半个西瓜出来。
卫明接过西瓜,把勺子往瓜瓤当中一插,却没有下手挖。“大姐,我……不想再在大中做了。”
卫冬看了看他低垂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侧身坐到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道:“不做就不做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广州我也不放心。何况,你本来就在大中做得很不开心。”当初她只是不放心放任他自流、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再跟奚典搅和到一起去,所以才不准他辞职。可当看到他从广州伤痕累累的回来、憔悴得几乎脱了人形的时候,她已深深的后悔了。
她的通融让卫明少少有些意外,却又不敢正眼瞧她、怕她觉得他太过得意。
“下家找好了吗?”卫冬又问。
“嗯……”卫明抽了抽鼻子,脑袋又垂了下去、且更低,额头都快抵在勺柄上了。昨天奚典给了他三个选择:一、不干活了,由他养着他;二、去他早就跟他提过几次的那个设计师朋友那里工作;三、另外再找一份工作。他当时就听傻了……这一辈子他从来都没有同时能有这么多个选择的机会过,所以一时间没了主意。好在在做决定之前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至少可以等到从澳大利亚回来之后再说。
卫冬轻轻蹙眉,已经隐约猜到了他还没什么打算的打算、更猜到了这背后的原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台外传来的隐隐车鸣声。
“吃呀!”连卫冬自己都感到了压抑,指了指卫明手里的西瓜道:“特地给你留着的半个。”
“哦。”卫明讷讷地应了一声,挖了一大勺西瓜出来塞进嘴里。瓜是难得一见的好瓜,沙瓤的,很甜,籽儿又黑又饱满,可他吃得甜在嘴里、苦在心里。他忽然想起以前的那段困难时期、只有到夏末西瓜很便宜的时节,大姐才会天天拎一个小西瓜回来。每次买回来的西瓜她都是一切二,把两瓣中最甜、最好的那部分瓜瓤挖出来留给他和二姐吃,自己吃靠近瓜皮的那部分、还说她就喜欢这种脆脆的口感。
“干嘛?太冰了?”卫冬看他嚼了老半天都没咽下去,不禁有点诧异,倾身过来夺了他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小块搁在嘴里,皱眉道:“还行啊!我早就从冰箱里拿出来了,就是怕你会吃坏肚子。”说着把勺子又塞回给他。
“嗯……”卫明勉强咽下嘴里的西瓜,一下下地点头。“不冰,很甜、很好吃。”他的嗓子有点哽咽,急忙揉了揉鼻子问:“你呢?我跟你一人一半吧?”
“你先吃,等你吃剩下的给我好了。”卫冬摆摆手道:“反正这么大一个你也吃不了,还要留点肚子吃晚饭呢!”
卫明的心猛地抽痛起来,疼得他差点哼出声来,不得不紧紧攥着不锈钢勺柄、狠狠地在掌心里刻下一道足够止住这种悲伤的深痕。终于,心痛慢慢淡去,他这才颤巍巍地吸了口气,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挖了一勺沙沙的瓜瓤出来凑到了卫冬的嘴边。“嗯,你吃一口。”
卫冬笑了,侧头避开道:“我上午吃过了,你吃好了,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卫明固执地举着手不动,问:“你把最甜的地方给天赐榨汁喝了,比较甜的地方留给姐夫吃了,自己吃最不甜的地方,对吗?”
卫冬愣住了。
“从小到大,你总是吃最不甜的地方……”卫明的嗓子再度哽咽起来,轻轻扬了扬勺子道:“嗯,这块最甜的,你吃。”
卫冬震撼了。这些细节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做的时候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想到卫明竟然都看在了眼里。她看了看鼻尖下殷红的西瓜、又看了看卫明泛红的眼眶,自己的眼眶竟也红了,连忙张嘴咬住西瓜,嚼了几下便费力地囫囵吞了下去、连籽儿都忘了吐。
“甜吧?”卫明竭力扯起嘴角。
“嗯,甜!”卫冬仓促地应了一声,急忙俯身抽了张纸巾过来掩住嘴,顺便飞快地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看到她竭力掩饰软弱,卫明却再也忍不住了,垂着头、皱着眉,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被挖了个大坑的瓜瓤上。曾经有过的愤慨、不满、委屈此刻都消失无踪,只有巨大得无法填满的愧疚以惊人的速度啃噬着他的心。刚才他是抱着一颗就算是大姐逼着他去跳楼、他也立马去跳了的横心进门的,可不知怎的,这股横心就这样不见了……他没有放弃和奚典在一起的心思,而是横着的那颗心被一口西瓜、一段往事就给简简单单却又硬生生地捋顺了。西瓜他已没法再吃第二口了,于是伸手往卫冬的怀里一送,顺势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妈……”
卫冬再次愣住和被震撼到了,抱着凉凉的西瓜、怔怔地看着卫明低垂在她膝盖前轻轻颤动的脑袋和肩膀,张口结舌。上一次当她得知他与奚典的不正当关系时,她气急败坏地骂了他、打了他、威逼利诱了他,可他一个字都不吭、像根木头一样倔强地杵在她面前。而今天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指摘他一个字、一句话,事情就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这是怎么啦?
“从小到大,你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和二姐,每次都吃我们剩下的。过年你也总是先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我被人欺负了,你总是第一个冲出去跟人家吵架,可你自己受了委屈、被人家骂到厂里去了却从来不跟我们说……”随着这些往事的一一浮现,卫明不由得涕泪滂沱、泣不成声,说到最后声音已支离破碎了,于是索性一头扎进了卫冬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姐,我对不起你……”
“哎哟!”卫冬手里的西瓜被他这么莽撞的动作差点撞翻,吓得她连忙用单手高高地托起,不过汁水还是溅在了卫明的背上、在雪白的T恤衫上留下几点粉红。“你轻点,衣服都弄脏了!”出于本能,她竟吼了这么一句出来,还连连拍打着他的背要他放手。
卫明不动,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他已不记得上一次是何时像这样抱着大姐……印象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呢!大姐不像二姐那样的大大咧咧和不拘小节,她内敛、稳重、沉静,很少会把情绪直白在脸上,于是乎也就在身边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把几乎每个人都隔绝在了外面。而这样紧的抱着她让他感到安心……就好像切切实实地知道她就在身边、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心底的那一丝不好意思荡然无存了,让他像个耍无赖的孩子般把满腹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尽情地宣泄了出来。
挣扎无果之后,卫冬放弃了……什么都放弃了,眼泪以惊人的速度冲出了眼眶、还撺掇着她也失声痛哭起来、西瓜也被她不管不顾地扔到了一边的地上。“混蛋!卫明,你怎么能这么混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失望?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样?你叫我将来怎么去跟爸爸妈妈交待啊?”边说,她边不能自已地握着拳头一下下地捶打卫明的后背,可捶了几下之后就又想到他的背曾受过伤,于是下意识地给他揉,边揉边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伤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么多年啊,她付出了她的一切才苦苦保留住的卫家血脉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她怎能不痛彻心扉?
晚饭的菜都是卫明爱吃的,韭黄炒蛋、葱烤鲫鱼、芹菜炒香干,还有一锅鲜香无比的腌笃鲜。
姐弟俩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边,眼泡都浮肿得厉害、神情也都相当尴尬。幸亏一个盛汤、一个打饭,手里都有事做,不至于俩俩相望却又相顾无语。
吃鲫鱼的时候,卫明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奚典。想起他厚脸皮地摸到楼上来跟他讨鱼吃、想起他叫了一桌日本料理邀他共享、想起自己每次吃鱼都会为他拆鱼骨……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多得他的心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暖的。
“你二姐……”卫冬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宜的话题,问:“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说。”卫明偷眼瞧了瞧大姐的神情,支支吾吾地问:“你知道她儿子的事了?”
“嗯!”卫冬的心头复又沉重起来,夹了一筷子韭黄炒蛋放到卫明的碗里,这才道:“孩子姓卫还是姓别的什么她说了算,你跟她说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她都委屈了一辈子了。”
“呃?哦。”卫明不敢提叶梓的事儿,生怕大姐并不知情。
“还有,”卫冬抬眼看着他道:“你也旁敲侧击地劝劝她,叫她别成天自由啊、自主什么的,就算她再有能力也只是一个人,对孩子来说这样是不够的。你叫她跟那个姓叶的早点把事办了吧,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正经。”
“咳咳咳……”卫明被嘴里的蛋呛到了,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之后才止住了呛咳。“你知道啦?”
“哼!”卫冬斜了他一眼道:“她没跟我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别忘了她可是做了我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妹妹了,她脑子里转的那点小花样我会不知道?”说着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你这个混蛋转的花样我就没看出来。
卫明赶紧把脸埋到了饭碗里、认认真真地扒了两口饭。
“听到没有?”卫冬不耐烦了。
“听到了。”卫明掏了掏耳朵,委屈地扁嘴道:“这种事你去劝她才合适吧?我……”他抽了抽鼻子、没说下去。
“我劝她十句都不如你劝她一句!”卫冬更加悻悻然起来,“咚”地一声放下碗道:“万一我说狠了她又给我玩失踪呢?孩子都九个多月了我都没见过一面,她生的时候身边也每一个亲人在……”说到这儿,她的喉头又哽咽起来,连连咽了几下才好转一些。
“哦,我知道了。”卫明伸手按了按她扶着碗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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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其实叶梓挺好的……”
“好什么?”卫冬甩开他的手嚷嚷了起来:“这些搞艺术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卫明闻言立刻三缄其口,免得话题又会转到刚刚才极其勉强地被“忽略”了的奚典身上。
卫冬也不想就此继续,于是忿忿地哼了一声便又抓起了碗筷。
接下来的时间里,姐弟俩没再怎么开口、默默地把晚饭吃完了。
“去吧、去吧!”卫冬挤开打算帮她洗碗的卫明道:“早点回去,免得到家又很晚了。”
“没事,现在还早。”尽管心里也急着离开,但卫明还是假装镇定地从她手里夺过了百洁布擦洗起碗筷来……现在的这份战果来之不易且极其脆弱,需要他加倍小心的呵护和稳固。
卫冬不再和他抢,冲干净双手、站在一边靠着冰箱看着他轻轻晃动的背影……背上还有几滴淡粉色的西瓜汁,看来是别指望能洗掉了。“奚典……”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问啊!
卫明的背一僵,但很快又继续了手里的动作,只是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