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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太太在里间小睡,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醒了过来,声音里也带了些怒气,“怎么了这是?这样吵闹?姚妈妈呢?”
外间忙做一团,姚妈妈听大太太叫她,忙转身要进里间,五娘却一把拉住姚妈妈,眼神带了些恳求,“还请妈妈进去莫要提起此事。”
说着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眼神惊慌的大娘子,姚妈妈见五娘子这个时候还要给大娘子求情,不由面露动容,只是这样大的事,姚妈妈是怎么都不敢私自瞒下来的,便握了握五娘子的手,小声道,“五娘子也知道,老奴一个下人,是做不得主的,老奴最多只能为大娘子多说几句,别的忙就帮不上了。” 五娘心下也明白,只得道了句,“那就劳烦妈妈了。”便松开了手。
姚妈妈进到里间,大太太正坐起身来,有些头痛的揉着额头,看到姚妈妈,开口就问,“外头在干什么?这样大的声音?”
姚妈妈忙上前替大太太按着额头,踌躇了一番,方才小心翼翼开口,“是大娘子和二娘子起了争执,大娘子一气之下便把二娘子打了。”说着顿了顿,面露难色,接着道,“五娘子去阻拦,谁知大娘子没有看清,便也打了五娘子。”
大太太一听不由大惊,猛地坐直了身子,“这样大的事怎么不进来禀报,还不快把五儿带进来,让我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姚妈妈连声应下来,正要出去,五娘听到声音却已经走进里间。
只一会儿的功夫,半边脸就肿的老高,脸颊上面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
大太太看了心疼不已,忙拉了五娘的手坐在床边,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半责怪的道,“她们起了争执,你上去凑什么趣,这可好,架没拉成,还凭白受了灾。”
说到此处便想起了罪魁祸首是大娘子,便冷了声音,“那个孽障呢?把她给我带进来,我要好好问问,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便敢这样打人。”
五娘见大太太动了怒,便一把握住了大太太的手,急切道,“母亲莫要怪大姐姐,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想去劝一劝,谁知没站对位置,真的不管大姐姐的事。”
大太太看五娘肿着一张脸,还这样乖巧的将过错揽在自个儿身上,再想起大娘子的怪脾气,更是怒火中烧,两人同是自己的女儿,却差别这样大。
姚妈妈出去带了面色惨败的大娘子进来,自个儿却是领着丫头去冰窖拿冰块,其他几位小姐见姚妈妈都避嫌躲了出来,忙也快步出了屋,安静的站在廊下一字不语。
屋里大娘子跪在地上,大太太却看也没看一眼,只顾着照顾五娘,五娘感受着大太太关心,如坐针毡,好半天才露出祈求的眼神,大太太看了不禁心一软,柔声道,“你先回院子歇着,伤的这样严重,这几日就不要来请安了,你受得委屈,母亲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只管歇着就是。”
五娘看见大太太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色,更要说话,大太太却已高声叫了锦绣进来,“你扶你家主子回院子歇着,回去要仔细了伺候,若是谁敢疏忽半点,便小心她的皮。”
大太太从未这样疾颜厉色过,锦绣见了心中一凛,忙扶着五娘走出里间。
五娘几次回过头去,见大太太都没有看她,这才作罢,一脸担忧的出了屋子。
屋外三娘四娘六娘都安静的站着,一见到五娘就上来嘘寒问暖,五娘好不容易应付了,转眼瞧见二娘肿着脸跪在外面的地砖上,不禁问道,“二姐姐怎么跪在那里?地砖这样硬,又刚下了雨,正是寒气重的时候,可莫要跪出个好歹来。”
三娘听五娘问起便道,“我们劝了的,可是二姐姐不听,执意要跪在外面,我们也没办法。”
四娘也附和着道,“二姐闯了这样大的祸,也唯有这样才能让母亲生出恻隐之心,五妹妹就不要管了,还是养伤要紧。”
众人又是一番劝,正说着,却听六娘哭起来,腮边挂满了泪珠子,哭的气都喘不上,“都是我害了大姐姐和二姐姐,六娘最笨了,就会惹祸。”说着又哭起来。
三娘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忙柔声劝,“六妹妹快别哭了,你还小,分不清轻重,这事也怨不得你。”
五娘也出声劝着,只是众人看不见的眼底深处,却带了几抹审视和讥诮悄悄浮起。
大太太让五娘下去休息,众人也不敢和五娘说太多,又叮嘱了几句,便让锦绣扶了五娘出去。
五娘经过二娘子身边,还是忍不住看了二娘子一眼,二娘子半边脸肿着,嘴角还带着血沫,发髻也乱了,脸色也是诲暗的紧,直让人觉得可怜。
二娘子察觉到五娘的目光便抬起头来,正与五娘对了个正着,感受到五娘目光里的怜悯,不禁身上一抖,跪行了几步到五娘身边哭着哀求,“五妹妹一定要救我,母亲最喜爱的就是五妹妹了,若是五妹妹能为姐姐美言几句,姐姐定感激不尽。”
二娘子哭的妆都花了,脸上白一道黑一道,不止狼狈,更多的是绝望。
五娘看着二娘子,不禁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自己也曾这样哀求过大太太,只是倒头来更惹了大太太厌恶,不止受了更多的屈辱,便连其他的小姐们都上门来耻笑。
徒有美貌又如何,不过是人家手中的棋子,举手间就将自己送给了人做玩物。
五娘抬头远远的向六娘子看过去,单纯甜美的笑容,清澈见底的眼神,就是这个平常最喜欢跟在后面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的六妹妹,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不止没有拉一把,更是狠狠的落井下石。
五娘不禁笑起来,自己前世错的太多,不止猜错了大太太的心思,更是识人不清,只是如今,再也不会错第二次。
五娘收起思绪,蹲下身执了二娘子的手,满脸担忧的道,“妹妹也想帮二姐姐,只是……”说着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开口,“二姐姐先将当时的情况说与我听,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娘子见五娘肯帮忙,自是喜出望外,忙将当时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五娘听了,心思一转,又问道,“二姐姐的意思是说,二姐姐听到六妹妹的丫头和别的丫头说话,二姐姐这才问起六妹妹?”
二娘子连连点头,提起六娘便一脸怨毒之色,“都是六妹妹,明明就知道此事,却偏偏装作不知道,这才害我惹怒了大姐姐。”
五娘目光闪动,颇有深意的道,“只是如今事情发展到此,无论二姐姐说什么,母亲都只当是推脱之词,就算母亲问起院子里的丫头,也会说那丫头是受了二姐姐恩惠,这才颠倒黑白,定会将这罪名安到二姐姐身上,妹妹瞧着不如这样,干脆二姐姐只字不提听到丫头说起此事,只说无意中听到的,关于来源,二姐姐打死不说,母亲肯定会撤查,到时候那丫头再说实话,母亲就会觉得是六妹妹别有心机,就不会怪罪姐姐了。”
二娘子一听五娘出了这等好主意,当下便一脸喜色,连连的道谢,五娘自是谦虚了一番,两人姐妹情深了片刻,五娘便起身离开。。
回到秀心院,五娘刚坐下,便有丫头送了好些冰块来,五娘一边敷脸,一边想起方才的事。
正愁不知怎么拉拢府中的庶女,便有人送上门来,二娘子虽说蠢笨了点,身份也不是高贵的,但胜在心眼不多,安分守己,觉得谁好,就一心会对那个人好,而六娘子,五娘冷笑,前世比大娘子嫁的还好的人,可见心机如何?今儿个就敢借大姐的手惩治二娘子,更是弄得众人皆知,不止二娘子遭了罪,便连大娘子都会被大太太所不喜,这样一来,她就有了机会在大太太跟前装乖卖巧。
只是事情真有她想的这样简单?五娘笑笑,若果真如此,前世的自己就不会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大太太的心,怕是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第八章
大太太屋里,大娘子虽是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但话里犹带了几分不甘心,“母亲,女儿真的没有故意要打五妹妹,是五妹妹上来拦,我看错了眼,这才错打了一掌。”
大太太静静坐在床上,不说话,只听着大娘子继续说,“只怪二娘子那个下贱货,在背地里搬弄我的是非,我一气急,这才动了手。”
大太太听大娘子竟言语粗俗,不由皱了眉头,怒斥道,“你一个嫡出的小姐,说话竟这样没有规矩,教养麽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大娘子一脸的委屈,大太太看了更是生气,“且不论今日的事谁对谁错,只你动了手这一点,就不占了理,若是谁多嘴多舌的将今日的事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你性子粗野,不知礼数,连嫡亲的妹妹都下的去手,还有谁家的男儿敢来求娶?”
大娘子听大太太这样一说也起了火气,“没人求娶就没人求娶,连在家里一个庶出的都敢对我蹬鼻子上脸,就是嫁出去又能有什么好?”
大太太一听,脸色不禁变得阴狠起来,“你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
大娘子本就心下委屈,再被大太太的话一激,更是不管不顾起来,“难道女儿说的有错?我本就是嫡长姐,一个庶出的身份就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就是我打了她又如何?莫说她,就是五娘,若是敢在背后这样排喧我,即便是我打了她,谅谁也不敢说什么闲话来。”
大太太听大娘子当着自个儿的面就敢说这些混话,不禁脸色变得铁青,重重一拍床塌,“住口!”
大娘子被吓得一缩,但如今气火攻心,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愣是扬头不肯认错,“女儿就是没错!”
大太太看到这样的大娘子,哪还忍受的了,起身就重重给了大娘子一巴掌,“你这个孽障,枉我这样疼你,你却养就了这样一番狠厉的性子,如今犯了错死不悔改,还这样的巧舌如簧,当着我的面就敢说这些混帐话,若是再不管教你,还不知你要闯出什么样的祸来。”说着就高声唤道,“都死哪儿去了,还不给我进来。”
姚妈妈一直在外注意着动静,如今听到大太太唤,忙小跑着进了里间,看到大太太没有穿鞋就站在地上,吓了一跳,顾不得去看大娘子,拿起床前的绣鞋就跪在地上,口里劝道,“地上凉,大太太身体里本就带了寒气,若是再受了凉可如何是好。”说着就伸手要替大太太穿上。
如今大太太气的厉害,自是觉得姚妈妈碍眼,便一脚踢开姚妈妈,怒道, “你管我干什么,还不快将这孽障给我带出去,关进院子好好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将她放出来。”
姚妈妈见大太太在气头上,不敢不听,忙连滚带爬的叫了两个妈妈将大娘子带出去,自个儿却是转回里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太太生气归生气,可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大老爷眼看着这几日就要回到京城,若是大太太这个时候病了,可太过不好。”
大太太见姚妈妈提起大老爷,脸色便有些缓和,姚妈妈乘机站起身扶着大太太躺到床上,盖了被子一连塞了两个手炉进去,又跑到外间让丫头沏了安神茶端上来,待大太太喝下了,这才试探着说话,“不如大太太先歇一会儿?待大太太醒了?再查问此事?”
大太太将茶盏递给姚妈妈,脸上犹有怒容,冷声道,“如今这个时候哪里还睡得着,不过一会儿没看着,她们就给我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若是再歇着,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说着便问起二娘子,“二娘子现下在哪里?”
姚妈妈道,“一直在院子里跪着,估摸着都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大太太一声冷笑,“就让她跪着去,不过一个庶女,就敢说嫡出姑娘的闲话,大姨娘还真是教养的好,看来我在这府里太面慈了些,她们才敢这样不拿我当回事。” 姚妈妈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不如太太再问问其他姑娘,当时起冲突的时候姑娘们都在场,老奴在外打理院中妆点,听到六娘子声音大了些才进到屋里来,具体情况却是不清楚。”
“六娘?”大太太皱了眉,“这里头又关六娘什么事?”
姚妈妈道,“是六娘子说二娘子向她说起大娘子被罚了跪,恰巧被大娘子听了去,这才出的祸端。”
大太太怔了下,越想越心下不安,忙掀了被子站起身,“你服侍我穿上衣裳,我要仔细问个清楚。”
姚妈妈挑了件墨蓝祥云纹样的褙子给大太太穿上,又亲手帮大太太梳了高髻,带了两对碧玉簪,又插上只凤口衔珠的金步摇在鬓边,这才扶着大太太进到暖阁。
大太太最先唤了三娘子进来,问了几句,又问起四娘子,见两人说的一般无二,心下便已经有了番计较,姚妈妈正要出去请六娘子进来,大太太却突然出声,“你让她们三个且都先回去,就说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