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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在国际小提琴大赛上获得过优胜的小提琴手,连钢琴都弹得无懈可击。”
虽然话语是称赞,但莫晟茗的语调却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种挑衅,尽管表面看来他并非刻意为之。
“谢谢莫先生的称赞。”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我客套地做了回应。
“哪里。我以为,像小虞这样有为的青年应该在国际这个大舞台上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安于待在斗室中作作曲而已。”
“不好意思,我生性懒散,过于刺激的生活显然不适合我。”
尽管人群之于我,只像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但即便只是气体,多了也会影响健康。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一颗巨星就这样被埋没了。”
“不敢当,与莫先生的成就相比,我只是一个略通音律的小小市民而已。”
“小虞真是太谦虚了,现在日本流行音乐界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应该都是出自你的笔下吧。”一丝锐利从莫晟茗的眼中一闪而过。
“哪里,这只是拜兴趣与不景气所赐而已。”
明来暗去,唇枪舌战,口蜜腹剑,尔虞我诈。
“小虞说得有道理,近来不光是音乐界,很多市场都不太景气,经济呈直线下滑趋势。”喝完了咖啡,岳父顺水推舟地转开了话题。
“没错,与去年的这个月相比,这次‘椰子号’的乘客少了近一成!”小语不平地大呼小叫。
“说是少了一成,但也差不多满客了吧。”莫晟茗似笑非笑。
“但营业额还是下降了咩!”小语理直气壮,“我也是有投资的哦,这直接关系到我零用钱的多少,可怜我的小荷包又要瘪了一圈,不用吃减肥药它都能瘦下去,唉~”
“有那么夸张吗?”岳父忍不住失笑。
“有啊,万一今年我的大作不能在国际大赛上得奖,那么我岂不是要坐吃山空了?”小语义愤填膺地,“人家还打算明年拿到硕士学位后去法国留学哩,多存点Money难道不对吗?”
“哦——?”很有默契地,我和岳父自一个鼻孔里出气。
“呀?一激动就说漏嘴了!”小语搔搔头。
“我好像听到某人准备抛弃‘鱼夫(父)’,一个人去逍遥快活?”
再一次地,我和岳父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句台词。
“嘿嘿,只是计划,计划而已。”干笑数声,小语一脸的无辜,“如果明年我不能存够钱的话,那就推迟到后年了啊!”
“明年和后年有什么区别吗?”我用‘危险’的眼光瞅着她。
“我们都不知道某人原来还有这么个‘伟大’的计划!”岳父也斜睨着她。
“呜呜~”小语从桌上的面纸盒里抽出一张,先是装模做样地擦擦眼角,“爱情诚可贵,亲情价更高,若为艺术故,两者皆可抛!”
语毕,趁我们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抹嘴后,将纸巾扔进沙发边的纸篓中。
“怪丫头!”莫晟茗爽朗地大笑,“一遇上有关画画的事儿,简直是六亲不认!”
“对!”
“我是早认清这个事实了,所以有了免疫力。可怜了小虞,被你打击得不轻啊!”岳父也笑开了。
“我是新时代新女性的新好丈夫,所以即使被打击到了也不能实施颠覆新女性新理想的新举措。”
慢条斯理地喝完薄荷汁,我舒展开手脚。但下一刻,‘美人章鱼’的杀手锏再度重现江湖——我的左手臂再度被小语的纤纤玉‘爪’牢牢地抱住。
“亲爱的鱼鱼,”小语用谄媚之极的声音阿谀道,“我真是太感动了~~~~你竟然这么理解我!”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正所谓:儿女情短,英雄气长。
而我们精彩的双簧果然不负众望,引来了岳父忍俊不禁的笑骂——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对活宝!”
转首,却在无意间发现莫晟茗的视线正停驻在我那完美的岳父身上,那眼光,蕴涵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焦虑、烦躁、心疼、爱怜,甚至还有着淡淡的依恋——尽管,那只是转瞬即逝。
并非不能接受,但别人的爱恋与我无关。
所以,我依然选择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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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晴朗的十月,我家那条美人鱼终于完成了历时约一个月的旷世杰作,在罗素教授充满赞叹的眼光中背着包裹得犹如木乃伊一般的画作上了‘椰子号’,和我一起去欧洲度蜜月。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那幅长达2米,宽度约为1米5的巨画在上船途中险些要了她的小命——虽然重量尚可承受,但庞大的体积不但遮住了她的视线,而且还让她的平衡感顿失,险些因此而坠入海中,成为有史以来第一条溺死在海里的美人鱼。
——对于她有勇无谋的‘任性妄为’,我和岳父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鱼鱼,你在生气?”
‘椰子号’顶层的超大型平台被布置成古欧洲宫廷式的花园,此刻的我和小语正置身于其中——我躺在长椅上看书,而小语则蹲在我身边瞅着我。
“岂敢?”
“果然是生气了!”小语皱皱鼻子,做出苦瓜脸,“好啦,我承认我不应该冒险把画弄上船,可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不想让别人来搬嘛。”
“即使那个人是我?”
“那是不一样的。”小语的眼神很认真,“你和爸爸一样,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但就像音乐对你的意义那样,绘画也是我身体的一个部分。只有这个部分,最终的结果我可以展示,可以与你们分享,但这其中的过程却只能由我自己来完成。”
蹲累了,小语盘腿席地而坐。
“鱼鱼,你知道我在某些方面特别骄傲,尤其是在绘画的领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幅画是我有生以来倾注心血最多,最用心力,也是最用感情去完成的作品,它对我的意义非同一般。所以,我希望我能亲手护送它到法国去参赛。”
“有信心拿回本届的‘金葵奖’吗?”我放下书本,坐到她身后抱着她。
“如果评委们有眼光的话。”小语将臻首放在我的肩上,仰头望着天空。
我笑着揶揄她,“果然是只骄傲的小母鸡!”
“嘿嘿,谢谢赞美。”
天很蓝,风吹着白衬衫,心情也像涨满风的帆。
“鱼鱼。”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比我更合适做你的终生伴侣,你会怎么办?”
“这算是脑筋急转弯吗?”我低下头,凝视着一脸昏昏欲睡的小语。
“唔……”
“那我们不妨私奔到无人岛学习鲁宾逊漂流。”
不太炽热的阳光使人春眠不觉晓,我和小语肩并肩地平躺在可移动型天然草坪上,半闭着眼感受海洋的气息。
“很像鱼鱼的回答。”小语轻轻地笑了,“那,我们来换一下角色,如果你发现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我的终生伴侣,你会怎么办?”
“干掉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果他很爱我,我也比你更爱他呢?”
有几秒钟,我下意识地沉默了。
“很犹豫对不对?”翻了个身,小语朝我嫣然一笑,“既想让我幸福,又不愿轻易辜负自己。”
“对。”
“我和鱼鱼果然很有默契,嘿嘿!”小语得意地笑。
“那是自然,谁叫我们是一丘之貉?”
“居然把这种话讲得这么理所当然,不愧是鱼鱼!”小语吃吃地笑。
“彼此彼此。”
海上的逍遥生活之所以多姿多彩,除了‘椰子号’本身就配备的大量游乐和休闲设施外,海洋赋予的魅力也不可小窥。
和小语在情侣专用的小型影视厅里看完《TheLordofRings》II后,我们手牵着手悠闲地漫步到了甲板上。
此时的船舷右侧平台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垂钓比赛,数十支特制的钓竿随着‘椰子号’的破浪前进而呈现出倾斜的角度,而垂钓者们或漫不经心,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鱼线与海水交接处的浮标,期待着鱼儿上钩。
岳父也在其中,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爸爸。”小语兴奋地朝岳父挥手。
“要不要下来试一试?”岳父转过头来,举起左手做成喇叭状朝我们喊道。
“嘿嘿,正中我下怀!”说完,小语便拉着我朝右侧平台跑去。
十五分钟后,我和小语人手一根钓竿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岳父的身边。
“为什么分开坐?”岳父在好笑的同时不免有点疑惑。
“因为我和鱼鱼都没有钓过海鱼,万一到时候应付不来,爸爸也能帮忙啊!”某条鱼儿‘居心叵测’。
“哦,原来如此!”岳父恍然大悟。
“怎么样,我想得周到吧!”小语沾沾自喜。
“是哦,精明的鱼儿!”岳父爽朗地开怀而笑。
海风迎面而来,带着淡淡咸味的空气有着印度洋特有的味道。将钓竿固定在特制的支架上后,我体内的懒惰因子再度开始漫游。
一串音符从我的口中哼出,等意识到时却发现是小语最爱的那首曲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岳父的背脊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小语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抱歉,下意识地哼了这首曲子。”
“不,我很喜欢。”岳父将脸庞转向我时,神色已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我也一样。”小语的笑,有一丝难以觉察的落寞。
“小虞对钓鱼有兴趣吗?”为了避免气氛继续冷下去,岳父适时地转移话题。
“还算喜欢。虽然以前只在度假俱乐部里钓过放养的淡水鱼。”
基本上,那就跟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你丢我捡’差不多,百分之百缺乏刺激性和趣味性。
岳父笑了,“那是过家家式的垂钓。”
“一点不错。”
言语间,岳父敏锐地察觉了浮标的异动,集中精力的那一刹那,岳父猛地提起钓竿,一条重约五、六公斤的石斑鱼便随之露出水面,平台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真是太厉害了!”小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岳父将鱼儿从钩子上取下,放进折叠式的帆布水池中。
“这条石斑鱼还是青年而已,和你们一样。”
岳父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小虞,你的浮标有动静!”
“哦?”
朝着岳父的眼神看过去,白色的浮标果然以一种不同于刚才的频率急速地上下攒动,用力上提,却发现沉得不象话。
“小虞,你的着力点不对。”
岳父适时出手援助,协助我一同用力上提,比先前那条大上一倍有余的金枪鱼赫然跃出水面,带着海水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好大一条!”小语惊叹。
“不错的战利品!”将鱼放入水池后,岳父边擦干手边赞许道。
擦干了带着海洋味道的双手,我回到岳父身边坐下,“真枪实弹的感觉确实很刺激。”
“是啊。”岳父笑道。
有了开门红,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其他垂钓者们的鱼钩也陆陆续续地钩上了大大小小数尾鱼儿。在这些被猎获的近五十条鱼类中,最重的一条约有二十公斤,是岳父继两尾石斑,一尾真鲷以及三尾金枪鱼后的第七条战利品。而小语也有模有样地钓起了两尾三、四公斤的小金枪鱼。
“看情形,今晚我们可以在宴会厅里开一场海鲜派对。”看着水池里热闹非凡的景象,岳父心情颇佳地提议道。
“赞成!”小语立刻跳起来表示强烈拥护。
“各位觉得如何?”岳父笑眯眯地望向其他垂钓者和围观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情。
因此,海鲜派对的提议全票通过,无人反对。
既然是派对,即使是非正式的,也不会有人穿着便装入场。身为这场派对主人的子女夫妇,我和小语当然更不能套着休闲的T恤和牛仔裤在宴会上晃来晃去,即使我并不喜欢把象征着桎梏的华丽燕尾服或者做工异常精良的西服套在身上。
“是个好男人,至少在表面上。”
看见我出现在希腊殿堂式的餐厅里,身穿复古式样燕尾服的岳父有型得叫人无法挪开视线,丝毫无愧于世界一流模特的头衔。
“如果我单独在这儿的话,这句话或许还能成立。”接过岳父递过来的鸡尾酒,我说了声谢谢。
“待会儿准你多吃渡边做的料理。”岳父的幽默来自成熟男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