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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大婚的日子还没心没肺的,一定是赖床了吧,要不能耽误这些功夫!”
顾三夫人雷厉风行,风风火火地使唤着所有人,把常乐拾掇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然后一把按到梳妆台跟前,一堆的胭脂水粉便开始往她脸上招呼。
脸上刚绞了汗毛的常乐,只觉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道:“娘,我饿了。”
顾三夫人一面指挥着喜娘给她梳头,一面喊人:“来呀,快给小姐上早膳。”
红璃先倒了一杯水来给常乐喝了。
小铃铛小声道:“瞧瞧夫人,哪像嫁女儿啊,倒像火烧屁股了似的。”
红璃顿时瞪她一眼。
就在这一片的兵荒马乱之中,天色悄悄地就亮了。国公府也开始热闹起来,秦国公嫁女,来道贺的人着实不少。上次帮着顾芳韵来试探常乐的几位小姐也都来了,一群莺莺燕燕就聚集在东厢房,嗑瓜子聊天,等着常乐梳妆打扮。
常乐原本以为梳妆顶多也就一个时辰,没想到从天没亮就被折腾起来的她,光是花在脸上的功夫,便有两个时辰,等到头发、脸蛋全都搞定,穿上喜服的时候,日头都升到天正中了,外面都已经摆上了午宴,来道贺的客人们觥筹交错,仿佛不是来道贺,倒像是借着常乐出嫁的契机,搞了个大聚会似的。
顾三夫人忙得脚打后脑勺,突击一样地把常乐收拾好之后,却又发现离迎亲的时辰还早着呢。
于是常乐又不得不顶着几十斤重的脑袋,像尊菩萨一样坐在床上,开始了枯燥的等待。
141、出嫁
东宫迎亲的队伍,要午后才出发。
大庸的婚礼,一向都在下午开始,晚上达到高氵朝。
所以顾三夫人火烧火燎地把常乐打扮好之后,国公府的午宴都还没结束,自然只有干等的份儿了。
繁复华丽的喜服穿上身上,头上戴着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玉的翠的宝石的,脖子上又戴了巨长巨大巨考究的项链,这一身行头加起来,把常乐压得跟一只鹌鹑仿佛。
得有几十斤重吧?
常乐暗暗腹诽之余,正好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作响,梳妆的时候顾三夫人虽然让她吃了一顿早饭,但因为怕吃得太饱,破坏身材,只给了她一小碗稀饭,还有一点子腌菜,根本就不扛饿,撑到现在,胃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了。
一屋子的丫鬟喜娘,都在笑吟吟地忙碌,把她这个新娘子扔在床上,一堆人一忽儿拿个盘子一忽儿拿个帕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人人都好像几十个差事在身似的,忙得不可开交。
顾三夫人到前院陪客人了,不在屋子里。
厨房给送了许多的饭食过来,招呼喜娘们吃饭。下午才是婚礼的重头戏,喜娘们得吃饱喝足了,才能够有力气做事。至于丫头们,只有抽空吃一些垫肚子了。反正今天秦国公府的大厨房是全天候运作,什么时候都能有吃食。
可是大家轮班吃饭,却没有人问新娘子饿不饿。
常乐好容易看见小铃铛从跟前走过,忙叫住她。
“小姐有什么吩咐?”小铃铛眨着大眼睛问。
常乐道:“我饿死了,快给我弄点吃的来。”
小铃铛立刻为难起来:“夫人说不能吃东西呢,会坏了妆容的。”
常乐道:“从现在到婚礼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我就早上吃了一小碗稀饭,都饿的强胸贴后背了。你就不怕待会儿在婚礼上。我饿晕啊?”
小铃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摇头否定。
“那小姐你等着,奴婢给你找吃的去。”
机灵的小铃铛找了红璃和喜鹊,如此这般一说,红璃便砸手道:“哎哟,都怪我忙晕了头,可不该饿坏小姐了,铃铛,你快去厨房拿些吃食来。”
小铃铛忙忙地去了。
因为常乐今天的仪容非常重要,所以小铃铛拿过来的食物都是极尽清淡。总不能让新娘子带着一嘴巴的饭菜味儿去拜堂。
三个丫头小心地伺候常乐用膳,因为怕弄脏她的衣裳,或者弄花了妆容。便由喜鹊和小铃铛拉了一块布遮在她身上,红璃一口一口地喂她,连喝水都是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的。
水也不能喝太多,免得等会儿路上内急。
婚礼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是外人瞧着热闹,新人累得想哭。常乐要嫁给太子,那真正是令人艳羡的良缘喜事,但在大婚这一日所受的苦所遭的罪,那就只有常乐自己一个人体会了。
好容易吃了个七分饱,红璃刚拿起帕子给她擦嘴。
外面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响。紧跟着早就准备下的乐班子便乌拉哇啦地吹奏起热闹的喜乐来,衬着府内府外人潮如海,热闹是热闹了。嘈杂也够嘈杂的。
不过的的确确将气氛渲染得十分喜庆吉利,让人从心底里透出欢乐来。
红璃却变色道:“快快快!把饭食收了,要来人了!”
小铃铛和喜鹊赶忙帮着她收东西,堪堪收拾个整齐,拿胭脂给常乐嘴唇上快速地补了个唇红。一大群莺莺燕燕便蜂拥而入,差点将屋子都给挤爆了。
“顾家妹妹。恭喜恭喜!”
“常乐妹妹出阁之喜,愚姐恭祝。”
“快瞧新娘子,多美呀,跟仙子下凡似的。”
“呀,瞧着喜服,真漂亮。”
“哎哟哟,太子真是好福气呀,多标致的一个美人儿!”
常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堆的溢美恭喜之词给轰得晕头转向。
这一群人,全都是未出阁的小姐,或是刚嫁人不久的新妇,都是国公府的亲朋好友。大庸的风俗,出嫁的时候,娘家有个看新娘的仪式,就是一堆的大姑娘小媳妇来观看新娘子,同时在娘家早就准备好的箱子里放置自己给新娘子的添妆物品,添妆物品的多少,代表娘家亲朋好友的势力,也是给新娘子造势,以免叫夫家小瞧。
秦国公府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亲戚朋友自然不会少,其中有些人常乐倒依稀有印象,都是认亲仪式上来过的,也有更多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倒是跟顾芳韵站在一起的阮小姐等人,都有过正式的接触。
姑娘们也就罢了,小媳妇们都是嫁为人妇的,说话便比小姑娘要大胆得多,难免有取笑的话语,倒叫常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如此一来,愈发惹得众人欢笑不断。
红璃、喜鹊和小铃铛则守着三只黄花梨大箱子,看着一样又一样的添妆之物被放进箱子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些添妆之物,都会在花轿出门的时候,跟嫁妆一起对外展示,这么丰厚的添妆,太给咱们小姐长脸了!
正热闹着,外头忽然间声音大噪,一群小娃娃边跑边叫“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早就在屋外等候的喜娘团们立刻一拥而入,也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儿,眨眼之间便将围着常乐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给挤到边边角角上,从内室到门口打出一条通途来。
音乐声停了一下,紧跟着又响起,却是变了个曲风,同一个调子不停地重复,而且越重复越快。
这是催嫁的曲子“花为媒”。
第一遍起,新娘整装待发;第二遍起,新娘拜别亲人;第三遍起,新娘上轿,迎亲队伍开始回程。
这是第一遍。
红璃和喜鹊一边一个轻轻握住了常乐的胳膊,道:“小姐。动身吧。”
常乐晕红满面,被她们扶起来,在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的瞩目之中,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面一堆小孩,虽然有下人管着,却仍是一个劲地往前挤,争先恐后地看新娘子。
“新娘子好漂亮……”
“新娘子给糖吃!”
小孩儿们都围拢起来堵住常乐的去路,嘴里嚷嚷不已。
这也是风俗之一,喜娘们早有准备,手中拎着篮子。将一把一把包装精美的桂花糖往小孩儿堆里撒,小孩儿们一哄而散,常乐这才得以出了院子。
一路上都是人。有国公府的下人,也有今日来道贺的客人,人人都给新娘子让路,都用好奇又带着祝福的眼神向她行注目礼。
常乐晕晕乎乎,全靠丫头喜娘们带路。完全不知自己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原本熟悉的路和院子,被这么多人一拥挤,都变得好陌生,像是在别人家似的。
恍恍惚惚的。迈过一个门槛,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到了国公府前院正厅了。
一堆的客人。济济一堂,最上首的,坐着满头白发精神抖擞的老爷子秦国公,他左边下首,坐着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今天有资格坐着的只有这三位。因为他们是常乐正经最地嫡亲的父母祖宗。
这时候,第二遍“花为媒”的催嫁曲子又响起来了。
早有丫头娶过蒲团。放在常乐脚下,常乐在红璃和喜鹊的搀扶下跪倒在蒲团上。
先对秦国公叩头。
“爷爷,孙女儿这就要出嫁了。”
这本来是每个新娘子出嫁的时候都要说的一句话,都可以算例行公事。常乐本来以为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但没想到刚叫一声爷爷,看着秦国公虽然红润健朗,却也已经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身影,嗓子眼里便发起了堵。
她虽然进秦国公府才两个月,却好像是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一般。
秦国公,就好像真的成了她亲生的爷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着这位可敬可爱的老爷子。
“爷爷……”她眼圈都红了。
秦国公连连点头,欣慰道:“好孩子,大喜的日子,不要哭。成婚后你要恪守妇道,孝敬公婆,敬爱夫君,姑嫂和睦,切不可恃宠生娇,丢了顾家女儿的名声!”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常乐恭敬地应了。
“好,去拜过你的父亲母亲。”
红璃和喜鹊便将常乐扶起来,转了一下方向,再向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跪倒。
“女儿今日出嫁,拜别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毋以女儿为念,珍重自身,女儿今后虽不在父母身边,也会每日祝祷父母康健平安。”
这些话,常乐都是真心的。
顾三老爷是个清雅斯文的男子,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稳重的风姿。顾三夫人却不一样,认个女儿才两个月,娘俩刚亲起来,女儿便要嫁出去了,由不得她不难受,常乐刚说了两句,她就红了眼眶掉起眼泪来了。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顾三夫人亲自上前把常乐扶起,搂着她道,“我的好女儿,娘舍不得你呀……”
顾三夫人一落泪,旁边大房二房的两位夫人也陪着红了眼睛,顾芳韵想起自己出嫁的情形,也拉住了母亲的手。
女人一辈子,幸福不幸福,就看嫁的好不好,做女儿和做媳妇那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这时候,催嫁的曲子第三遍响起了,有司仪高喊“新娘子上花轿咯”。
顾三夫人便将一方大大的红盖头扬起,如一朵红云般落下,罩住了常乐。
喜乐声声,亲人送别,顾常乐被扶上花轿,开始走上她人生最重要的旅程。
从今天起,她就要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从今天起,她就要做赵容毅的妻子;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就要揭开最浓墨重彩的篇章。
142、喜服之比
大庸皇宫,张灯结彩,人潮如海。
今晚皇宫之中最为华丽辉煌的地方,自然就是太子赵曦居住的东宫。
太子娶亲,两位侧妃同日进门,堪称大喜事。
下午申时三刻,前往秦国公府和傅家迎亲的队伍都已经回宫,两顶大花轿各自领着常常的嫁妆队伍进驻东宫。
傅家虽然是新近才炙手可热,但确确实实是土生土长的庸京人士,所以在京的亲朋好友还是不少的,傅月环是傅腾独女,又是好不容易才成就的姻缘,傅腾自然不肯委屈了女儿,嫁妆可观不说,亲戚的添妆也是令人赞叹。
然而跟秦国公府顾家一比,傅家就又得逊一筹了。
这些年来,秦国公虽然都在南方,仿佛已经远离中枢十几年,但是门生故旧众多,如今国公府准备将家族核心移回京中,自然有不少人乐见其成。顾家嫁女,道贺的人几乎踩破门槛。因为嫁入皇室的嫁妆都是有定数的,不可逾越,所以明面上,常乐的嫁妆似乎跟傅月环差不多,但是内里却是实在丰厚,尤其添妆箱子,一路敞开着招摇过市抬进宫,不知晃瞎了多少人的眼。
到底是国公府啊,底蕴就是不一样!
闲话莫论,两顶花轿进了宫门,东宫便如同一具庞大的机器一样开动起来,所有宫人各司其职,无不郑重其事,太子大婚,乃是重中之重,婚礼必须办好,不能有一丝的错漏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