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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听了,点一点头,“这里面还是有几分实在话的。”凤景乾若是回来,陆文韬等自然是受益人。血缘是无法改变的,哪怕如他,再如何的厚待淑媛长公主等人,在心里,还是会觉得明艳明雅更为亲切。
“不过,怕是在你心底,对朕还是有几分怨怼的。”明湛随口问道,“朕用温长枫、用展少希,之前闲置你颇久,你心里肯定不服吧?”
“臣不敢。”
“你当然不敢。”明湛哼了一声,“不敢是不敢,有没有就不好说了。之前,二驸马三驸马都是闲差,独你为刑部侍郎,高居三品。朕登基,重用二驸马三驸马,唯独对你陆家不假辞色,陆八之案,重重扫了你陆家的面子,是不是?”
“臣万死不敢。”
“怕是你都会想,若是父皇在位,定不会如今对待陆家,是不是?”明湛径自道,“若是父皇在位,说不定淑媛长公主进宫求个情面,陆八之事就不了了之了,对不对?”
陆文韬面无人色,浑身颤抖,急忙道,“臣家断不敢有此忤逆心,臣弟之事,咎由自取,怪不得谁。陛下断案公道,臣家心服口服。纵然生气,也只是气臣弟不争气罢了。”
明湛没再接着与陆文韬废话,直接道,“去公主府劝劝长公主,别寻死觅活的了。这个时候,朕不想见到人命,明白吗?”
明湛竟未直接将他拉出去砍了,或是下大狱,陆文韬惊讶的都没反应过来。明湛给陆文韬这反应逗笑了,看何玉一眼,吩咐道,“赏大驸马二十板子,给大驸马醒醒神儿,也安安大驸马的心。”
何玉深为同情大驸马,陛下这样宽容的时候可不常见,这位竟然给惊的傻了,白赚了一顿板子。可见,在皇帝面前,反应迅捷也是极为必要的啊。不然,恩典转瞬即逝,能把人悔青了肠子。
明湛虽然没杀了陆文韬,不过,将他与淑媛长公主一并幽禁于公主府,也并不是什么美差就是了。
虽说皇上的寿辰过的不大顺遂,期间有西宁侯打杀越侯案,万寿节后,又有郑开浚误伤致死一案。不过,皇帝本人看来可没有丝毫的不顺遂。
淑媛长公主犯了口舌之过,导致襄仪太长公主中风瘫痪,慈宁宫寿安宫下旨训示后,严命淑媛长公主于府中禁闭反省。同时,大驸马陆文韬窃听禁中语,夺南丰伯长子身份,一并于长公主府反省。
接着,刑部尚书私泄禁中语,一并降为御史台五品御史。明湛的原话儿是,“你不是话多嘛,去御史台吧,说个够。”
刑部尚书简涛与刑部左侍郎陆文韬削官的削官、禁闭的禁闭,倒是便宜了刑部右侍郎谭世嘉,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一跃为刑部尚书,官居正一品,入阁为相。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大的变动,其余那些覆巢之下碎掉的卵,更不必提了。
不过,如今人们琢磨的是,淑媛长公主与襄仪太长公主向来走的亲近,而且,非常凑巧的是,襄仪太长公主与淑媛长公主皆是当初叫嚣着要迎太上皇回帝都的主力军呐。
两位公主说了这话儿才不过两个月吧,结果就一位中风,一位被禁。
关键是,哪怕有人怀疑,可淑媛长公主这事儿真怨不得别人。首先,淑媛长公主不是傻子,不是别人叫她说什么她就会去说什么的;其次,襄仪太长公主的确是因为淑媛长公主中了风。
唉,可怜哪,老太太这把年纪了。
淑媛长公主,您到底是哪边儿的啊?
您一面喊着迎你亲爹回朝,怎么转头倒替皇上卫太后一系把咱们宗室的老祖宗给坑成这样子了啊?哪怕襄仪太长公主不干嘛,只要老人家在,表示出一个态度儿来,就对咱们有着无比重要的帮助啊!何况老太太虎老雄风在,火力足的很,多好的一把刀啊,就这么瘫了。淑媛长公主,您干的这叫啥事儿啊!
真他妈坑爹啊。
这是善棋侯一系对于淑媛长公主的普遍看法儿。
另外如李平舟等人,宁可相信这是个意外。
反正李平舟以为,明湛再有本事也指使不动淑媛长公主去把襄仪太长公主给刺激成这步天地!
两位公主都消停了,不过,此时善棋侯等还未从云贵折返帝都,大家也不知道太上皇的态度,是回?还是不回?如果太上皇回来,看到自个儿亲姑妈中风了,亲闺女被关了……皇上您再怎么雪雪白的表示清白无辜,也不能没您的原因吧?连带责任也得算您一头的吧?
另一方面,若是太上皇不回来。
那就走着瞧吧,皇上与卫太后可不是好相与的。
最为堂兄担心的是逍遥侯与锦衣侯,两人倒是没在善棋侯那奏章上联名,只是,如今帝都这势态,只这风向,就不怎么吉祥。
马上就入夏了,忽然刮了阵西北风,天气又陡然转凉了。
宗室朝臣们刚从襄仪太长公主与淑媛长公主的事中回过神来,却不料,接着一个重磅炸弹几乎把人炸的翻了天。
因为,继上一封奏章后,镇南王府紧跟着又来了一封奏章,其中言道:上封奏章发错了,原是善棋侯父子于猎场误伤,抢救无效,死了。并不是郑开浚,原是写错了的。结果小太监粗心,把错的奏章发了出去,为免帝都误会,故此再发急件,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误会云云。并附说明了那位粗心倒霉的小太监已被处置啥啥啥的。
此奏章一到,饶是李平舟也想喷出一口老血来。
没,没这个玩儿的吧!
明湛紧绷了数日的老脸微微放松了些,双手合什道,“菩萨保佑啊,幸而郑开浚无事,不然,襄仪姑祖母这样,朕真是没办法与襄仪姑祖母交待了。只要开浚平安,想来襄仪姑祖母一高兴,病情也能好转呢。不然,不只朕与太后,就是太皇太后,也没一日不惦念襄仪太长公主的病情呢。”
连徐叁都有些无语了,心道,陛下您就坏吧。
欧阳恪目瞪口呆,半晌方道,“镇南王府,镇南王府这都能发错。”关系到人命的大事好不好?
兵部尚书顾岳山算是看明白了,马上态度明确的替镇南王府说话,道,“只是小太监粗心了,唉,郑大人虽安然无恙,倒是善棋侯父子可惜了。”陛下真是太有本事了啊。镇南王府发错奏章这种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顾岳山不是信的。
镇南王府那是何处啊?
那是皇帝陛下的娘家,皇帝陛下的亲爹就是权势赫赫的镇南王。如今太上皇在镇南王的地盘儿上,哪儿能说回来就能回来呢?哪怕回来,也得等陛下登基日久,收复了满朝人心,才能回来吧。
看皇帝陛下的手段,一封发错的奏章,就令缺少谋略的淑媛长公主亲自出手把襄仪太长公主给刺激个半死。再一封对的奏章,以善棋侯父子的死讯警告了朝中的野心家们!
顾岳山偷瞄皇帝陛下一眼,再次得感叹,人不可貌相啊。论相貌,皇帝陛下真不出众,论年纪,更是未及弱冠,登基一年,瞧瞧人家这手段,不服都不行。
刚刚升任刑部尚书的谭世嘉一时间不能了解其间种种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又不能瞠目结舌的露出蠢相,只得低眉敛目,修闭口禅。
明湛的脸色已是再由轻松转为暗淡,叹道,“是啊,开浚虽没事,善棋侯这么大把年纪的,一片忠心,为朝廷尽忠,为朕分忧啊……这陡然出了差子,朕实在张不开这个嘴对善棋侯夫人说呢。老太太也一把年纪了呢。唉,这样吧,欧阳,你素来会劝人,你先把事委婉的与善棋侯家的长子提一提吧。”
欧阳恪心里嘀咕,真是倒霉催的,好差事从来不会落到他头上。不过,皇帝陛下有旨,他也只好遵旨行事。
善棋侯家的事传了出去,善棋侯府自然不必提了,哭声震天,阖府缟素。据传,善棋侯夫人已经滴水不尽数日,眼瞅着就不行了。
善棋侯府这丧事虽是大办,不过,宗室里诸多人对于善棋侯府的态度儿却微妙起来。
两位公主的事,大家还愿意相信皇帝陛下的清白。
如今善棋侯之事一出,宗室皆心知肚明了:原来皇帝陛下这样厌恶太上皇回朝一事啊。
当然,大家又不是傻瓜,转念一想:也对,甭说是天下的至尊皇位了。哪怕家里米粒儿大小的爵位,你做老子的既然让了,也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者,就是亲父子之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都不稀奇,何况今上与太上皇并非亲生父子呢。
还有先前瞧着明湛心慈面软的人也彻底的对帝王的改观,心里骂娘道,这都他娘的谁乱传的闲话儿啊。
若是这样俐落的解决了两位公主,一位侯爵,都算心慈面软,估计世上就没有不心慈面软的人了。
人性本贱。
而且,贱的不可思议。
先前明湛总是一副笑脸迎人,哪怕朝臣稍有冒犯也不与他们计较,遂助长了许多人的臭脾气。更有甚者,以为帝王好欺。
结果,明湛宰了善棋侯、搞瘫襄仪太长公主、禁闭淑媛长公主,一系列的手段冷酷凌厉,朝中反倒没了别的声音,一时间,文武百官、朝中宗室俱都忠心不二起来,温驯的仿若牧羊姑娘小皮鞭下温驯的小羊羔儿一般。
当然,也有为此惊心魂魄、百般为难之人。
不是别人,就是敬敏大长公主。
原本,敬敏大长公主为自己的嫡长子魏峭相订了善棋侯家的孙女为填房,结果善棋侯家出了这样的事。这媳妇,还要不要娶?
如果娶的话,姑娘还得为祖父守孝一年呢。
魏峭续娶,耽搁些时日倒没什么。庶次子魏迪可是初婚,去年就是卫太后赐的婚。如今魏迪的年纪本就过了正常的大婚年纪,这会儿,若是因嫡长子耽搁了庶次子,就不知道外头人会说什么了。
其实不必外头人说,就是魏国公都得有意见。
可是,若是先为魏迪迎娶阮嘉睿进府。虽然阮嘉睿面儿上也是个没啥出身娘家的,不过,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若是长媳进门晚于庶媳,那之前的安排还有什么用呢?
再者,长媳的身份……其实依着敬敏大长公主的意思,哪怕真的要守孝,咬咬牙也忍了的。不过,敬敏大长公主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经过见过的多了。
当初,她本想早早为嫡子成婚,还是卫太后拦了下来。
那会儿,善棋侯去云贵的事就是朝廷定了的?
自从善棋侯父子的死讯传来,敬敏大长公主无数次的午夜惊魂,难道卫太后早就知道善棋侯父子去了云贵就回不来?不然,为何卫太后会拦住她为儿子娶善棋侯孙女的事呢?
一定是的。
敬敏大长公主反复的想了又想,一定是的。她在一定的程度上了解卫太后的脾气,卫太后向来是不做则已,做必做绝的人,一旦出手,绝不给人翻身的机会。何况,善棋侯要迎太上皇回宫,本身就是对于明湛皇权的挑衅。
卫太后经过仁宗皇帝末年的储位之争,当初为了凤家兄弟能登储位,于政治上,从未手软。如今,关系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卫太后更不会客气。
既然卫太后拦住了那次魏峭的大婚,那么,想来卫太后是不想看到她与善棋侯府之间的联姻的。还有一点,敬敏大长公主清楚的很,连襄仪姑妈都成了那个样子,既然已经动了善棋侯父子,看来,卫太后与明湛是不打算放过善棋侯府的。
很重要的一点是,善棋侯过逝,眼看这大殡都出完了,结果善棋侯府袭爵的旨意还未下来。那么,将来善棋侯府还在不在,都是一种未期了。
这样的人家。
难道她要为儿子结一户这样的姻亲吗?
敬敏大长公主犹豫了。
敬敏大长公主正在为儿子犯愁,如今,还有一人,却比敬敏大长公主愁苦百倍。
此人并非别人,正是收到儿子过逝消息的安悦公主。
安定侯为了时刻把握帝都的风向,从未断过与帝都通信来往,自然获悉了儿子于镇南王府被误伤过逝的消息。一夜间,安定侯头发半白。
哪怕老婆厉害,安定侯时不时闹点儿桃色新闻,再沾上家庭暴力啥的。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只有郑开浚这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是安定侯二十几年耗尽心血、苦心雕琢而成,况且儿子又份外争气,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探花儿,别提多长脸了。
在帝都的侯门高第,哪个不羡慕他养了个好儿子呢。
如今,儿子出了趟远差,就这么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个能不心伤呢?
顿时,安定侯也没当差的心了。当下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哭天抢地的妻子回帝都去。儿子出了事,怎么着也得有尸身运回来吧。
再怎么伤心,也得为儿子收殓发丧吧。
夫妻两个泪眼人对泪眼人,还没起程呢,就又收到消息:他们儿子郑开浚没事儿,好着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