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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初初踏入,呼吸都缓了几分。我不明白自己又不是初修成人形小妖,为何会如此紧张兴奋!只是高抬脚轻落步,每一步我都走得汗津津。
一路上没有什么奇怪处,这里似乎只是一条普通通道,却不知将通向何处。又走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我就见面前显出一道门来,门上落锁,竟将前路阻断。
我叹了口气,本想拧身回去。却不知怎的,竟想起那嵌珠钥匙来。心中便生出奇怪念头——难道那钥匙是开启此门的?!我一会开了这门,就发现回到了灵山,陆少卿正端坐着等我,微笑如旧。
我在身上翻了翻,幸而方才那般下落法也没将其甩脱。于是便拿出那钥匙,边笑话自己想法可笑,边往锁孔插/去。
就听“咔”的一声,那把锁竟当真被这钥匙打开!
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更要命的是,我脑子里已混乱得如一锅沸粥。云少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似乎隐瞒了什么?又似乎在帮我?或者,这门里等着我的,只是那神经兮兮的九爷?!
伸出的手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事情都到了这般田地再放弃,我绝对不肯!是死是活,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于是便一下子推开门。
门内有人。
不止一个!
其实推门之前我真真想了很多,比如那门内是九爷,他见面便猥琐的笑,道:“哈哈,云少海这事儿办的不错!好奇心果然要不得!今儿可是你自动自觉的投怀来了!”
又或者门后就是叶府,云少海之所以不声不响留下钥匙,只因不敢忤逆主上旨意,但内心却是善良而挣扎的,于是便私底下帮我逃出生天。我这一路走着走着就走回了阳间,走回了叶府。
可我万万想不到,门开后入目的竟如此触目惊心!更想不到门后并非只有一个两个人,而是有许多许多人!
许多许多的人其实细分只有两种——受刑的与施刑的。
却见内里空间极大,一层恐怖红色将这极大的空间笼罩。薄雾般的红光中,那些白衣鬼个个都被锁链锁着,有的被绑在空心柱上,正被一刀刀剜下心来。有的却正在油锅挣扎。踩刀山、过火海、割鼻剜眼、各种刑/罚令人不忍目睹。更有甚者,竟是被拿着铁钩子的往出勾肠子。被拿着热水壶的一遍遍往身上淋滚烫水,再用铁刷子一次次刷,直刷得露出森森白骨。
我不止头发直立,就连头皮都酥酥的发麻。我的娘!云少海,我不是重口味!
正骂他,就见到他!却见他仍旧一身红衣,腰上挂着酒葫芦,自我面前悠悠走过。
“云少海!”
他立即止步,却不说话。
“这是哪?”
“地府。”
“我知晓这是地府!只是问你是哪一层?”
“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
“永生永世,受苦无间断。”
“那你令我来此作甚?”
“不是你自己来的么。”
他说得严肃,偏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我恨得咬牙。而耳边声声撕心裂肺喊,更令我毛骨悚然。
“此处待不得!我要回去了。”
我转身要走,却见面前半个人正用手肘艰难爬过,留下一路血痕。
“这个人?”
“刚受了腰斩之行。他为人时武艺高强,曾在一次比武打擂时踢断人家一条腿,所以死后要受此刑。”
我咧嘴。真真佩服那些施/刑者,果然内心够强大!
转身走了几步,就见前方有一铁树,树身上插满寒兵利刃,一人被脱/光衣服,自后背挑入后挂上那铁树。那人惨叫自不用说,我甚至连他皮肉撕裂音都清晰听得。
“这又是何?”
“铁树之刑。他在阳世之时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因此受此刑/罚。”
“我的娘!这地界真真待不得了!再看下去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你真的要走?”
“万分当真!”
“不后悔!”
“你才这般重口呢!”
我拧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此间待得久了,竟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门在何处了!只觉满眼血腥。而这一拧身,我立即脚步钉在原地,竟半步都动不得。
却见不远处,有一白衣的正在受/刑,正是个我认得的!
不但认得,还万分熟悉!
此间,我竟有熟人!
☆、日更君赐我力量
此人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着半遮住脸,被人绑缚与一刑柱之上;那行/刑的是个牛头人身子鬼卒;持一把利刃;我只瞧见寒光一闪,利刃便已没入白衣人胸膛。
没有血水子流出,因那刀子还在白衣人体内,就见那行/刑的手腕转动;竟生生将胸膛剖开;但这还不算完,那行/刑的再接再厉;竟一股脑剜出颗鲜红跳动心来。
我只觉浑身发冷,不由替那白衣人痛了几痛,万不想她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平日剜人家心,今日被人剜心,果然是有报应不爽之说了!
只是上次设计抓捕妙缘真人后,我们便未见过她,本以为她闻风而藏,却不想被逮到此处。
“明月?!”我颤抖着手,指向仅穿着贴身亵衣亵裤之人,云少海就点了点头。
“你特特留下钥匙,就是为了让我来见她?”
“那你想不想见她?”
“我自然是有许多疑问,但想来点金术事件要解决,第一个要找到的却该是妙缘。”
云少海不说话,只是解下酒葫芦猛灌口酒,我见他关键时刻卖关子,自然不依,便一把夺了他酒葫芦,大声问:“你说话么!何苦与我卖关子?!”
“你不是恨我骗你?!”
“那是误会。”
“我不觉得是误会。如果今日是二师兄带你来,就算你眼见是死,也不会说一句误会吧?!”
这句话直戳进我心底,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云少海也不急着夺回酒葫芦,只是背负起手,下巴指指明月身后更远的地界:“看到那个人了?他生前只杀了一个人,死后就要每日受剜心之苦,永无止境无止无休。你觉得以明月的罪状,她会怎么样?”
我不由咋舌,简直不敢想象这无间地/狱会如何处置剜了许多人心的明月。可叹昔日美人如今蓬头垢面,就算空余了一张脸又如何?!
“她今日也该知晓,美貌并不能强取豪夺!”我叹口气,突然很想喝酒,于是便真的灌了口酒,只觉这酒初初入口清淡如水,一旦入了腹,便 “呼”的一声,腾起股火苗子来。将酒葫芦递还云少海,后者接过也猛灌了口,我不由嗤笑一声,他便好奇地抬眼看我。
“笑什么?”
“我笑有洁癖的也不洁癖了!竟喝我口水呢!”
他脸立即青了,愣怔许久,终“扑哧”一声轻笑。
这却是他第二次对我展颜了。
“就是就是,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你何必每日介苦着脸?!”我是个痴儿,自然也希望认识的每个,都如我一般没心没肺的活着。这世上的烦恼大半是自找的,兴许何时人人都不再自寻烦恼,这三界六道便要少了许多是非呢!
谁知我方一说,云少海便沉下脸来,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却沉闷了几分:“花锦绣,你去过馆子没有?”
“自然去过!却不知你说的是哪一间?”
“每次都去几楼?”
“自然要上楼,找个临街的,坐在窗前可以望见街上景象,热闹得很。”
“如果你看到街上有人在一次次重复着自寻死路呢?”
“帮忙啊!总不能见死不救!”
“但你却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因为如果你说了一个字,满街的人都会死。”
云少海不再说话,却仰脖子接连灌酒,我瞧着酒水顺着他脸颊流到脖颈,脖颈流到敞着的衣襟内。便觉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十分奇怪。
他背过身去,良久方又道:“我不想亲眼看着他一次次的重蹈覆辙,却不得不亲眼看着!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清醒?!要是能糊涂,该多好!”
他霍然转身,双手抓住我臂膀,酒葫芦内的酒水便撒上我身,衣衫瞬间被湿透,我莫名其妙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疯了。”他放开我,将酒葫芦塞上,并挂上腰际,情绪似乎平静下来,淡淡道:“有时候能做个痴儿,是件幸福的事。”
行/刑的依然在行/刑,受/刑的也依旧在受/刑。我见被剜了心的明月痛得死去活来,挣扎好久后就昏死过去,便有鬼卒过来一桶冷水泼下,她醒来后那伤口却已莫名愈合,而接下来便重复那受/刑过程。真真是无间无休了!
“她这种情况我连瞧都不忍,更何况要问!我觉得还是回去寻妙缘来得实在。”
我拧身要走,说来明月虽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毕竟相识一场,我无论如何也不忍瞧她不停受苦了。
而心中就有了奇怪念头,揣测云少海的痛苦纠结皆是为她,念头方腾起便被我否定。云少海与明月应是未曾见过,怎会为她痛苦呢!可他若不是为了这无间受苦之人,又是为了谁呢?!
脚步便迟疑,我参不透个中玄机。索性不去理会,我只想尽快离开这血腥地界,袖子却被云少海扯住。我回首,他就道:“其实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不得不说。”
“你尽管说。自打我来,你已绕了太多圈子。”
“花锦绣,我从未说过这么多话。”
“我知道!三界六道都传阴阳使云少海是个冷情冷脸的家伙。甚至还有人曾言云少海是哑子呢。”
云少海皱了皱眉头,嘴角微勾,却又似乎想起什么,故作一副冰山样。我见他样子实在好笑,偏此处背景实在不是个玩笑地儿,无论有何事,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说吧!或者我猜?”
“你要是肯猜自然最好。”
“好,那我就猜。我猜点金术事件明月撇不清!她绝非与妙缘各取所需那么简单。”
“还有呢?”
“她应该知晓楚少琴魂魄何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可解开点金术了!”
“所以?”
“现在就该想办法撬开她口。”
“她来了地府时候不短,但你也看到了,就连受/刑时她都不会吭一声,更何谈撬开她的嘴。”
我有些挠头!这事便难办了!但想来总该试试,若错过这机会,再寻可就寻不得了!何况如今妙缘踪迹全无,比起寻妙缘来,还是撬开明月的嘴最快捷。
当下就振奋精神,我在心中措词几遍,便挪动脚步往她处去。
我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住脚,她显然瞧见了我,一双眼透过披散发丝定定瞧我,内里满是怨毒之意。我心颤了颤,就听她突地狂笑,那笑声凄厉恐怖,令人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惨不惨?”她笑罢了便悲声道。
我只好点头。
“你是来看我受苦么?怎么样,看到昔日剜心人今日被剜心,你会不会很快活?!”
我缓缓摇头。
“不会?”她音调挑高,冷笑道:“忘了我曾将你做食材?忘了我曾要剜了你的心?甚至要将你献给他?”
我叹口气,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她却又道:“可是,我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就算受再多苦我都不怕!来吧!剜心算什么?!鬼卒呢?!陆云锦呢?!躲起来了?!你是怕今后没法面对昔日兄弟么?!你有胆量自己来剜我的心!自己来。。。。。。”
话音越发凄厉,后来便声嘶力竭的,极其刺耳。我不得不打断她,问道:”陆云锦?”
“你不知道他是谁?陆云锦,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她狂笑不止,我更加奇怪,而身后已响起一把悦耳音。
“陆云锦就是十殿阎罗第九殿,平等王陆。”
我应声回首,见说话的竟是那神经兮兮的九爷,便脱口而出:“竟是你!”
他微微颔首。我只好搔头,又问:“所以我们是旧识?”
他点头却又摇头,而后方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算相识!”
明月笑声又起,我一头雾水地望向明月,她却似疯了般,只不停笑。而再望远远立着的云少海,那冰山只是灌酒,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