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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九爷派来伺候姑娘的。”
“嘿嘿。”我干笑两声;不知该怎样回答。而那女鬼就飘近点儿;直直贴上我头脸,我忙急退几步;再度挤出笑来:“有话远点说就成,我耳朵不聋。”
女鬼这才飘离些,用极其阴森语气说道:“那就请姑娘先换上这身衣衫。”
“我有罗裙穿。”
“姑娘这身,是罗裙?还是换上我手中这套吧。”
女鬼高了音,我这才发觉女鬼竟手托水晶方盘,其上端端正正放套罗裙。罗裙是扎眼的红,料子极好,竟仿若鲛锻!那鲛锻是三界六道最好的料子,却因所需材质实在难寻,即便寻得了取材时手段也是极其残忍,因此市面流传极少。而鲛锻说白了便是东海鲛人皮,据说诱/捕到鲛人的猎手要将被捉鲛人吊起,手持利刃,在其额上开一条四寸长口子,自伤口灌入水银,水银极重,便会生生将鲛人皮肉剥离!
而用这鲛人皮织就的鲛锻,据说触感更胜婴孩,并有奇香。因稀有而格外昂贵,也不知何时起,竟成了达官贵人们彰显身份地位的工具。过去在灵山,四妹便心心念念要弄一套来穿,可我觉这鲛锻得法着实残忍,一直阻着,她方打消了念头。想来世人只知穿在身的表象之美,却不理那活活失了皮的鲛人之痛了!
暗暗叹口气,若这身罗裙当真是鲛锻所制,我倒真真要瞧不起陆云锦了!想来这十殿阎罗第九殿主上,竟也与庸俗之辈一般,只盯住其昂贵奢华,却不顾别个死活了!
“这罗裙不会是用鲛人皮做的吧?”我指指罗裙,心道若当真是我还真就不敢穿上身。女鬼便笑道:“当然不是!这是九爷花园里养的云芝,每一株要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而后取其果实,要十几个心地善良的大姑娘纺一百日的线,再织一百日的布,才能得来这么一点。这罗裙世间只一套,幸亏姑娘身材与她一般,否则就算姑娘想穿也是穿不上的。”
“哪个她?”我话出口便后悔,心道必然是鸣萱了。于是不由瞧着那罗裙发了会儿子呆,想着陆云锦就似又一个裴少玉,为了那不可得的人竟愿意将天下间最好的物件都奉上。可惜他们不懂,情本是极奇怪极不可控制的,若人家对你无意,便是你掏心掏肝,也不过枉然。
“哎。”忍不住又叹气,我不由想起陆少卿,心中竟觉无比思念!于是便突地归心似箭起来,既然这女鬼是陆云锦派来的,不如求她带我去寻陆云锦,见面辞个行,我也好回去。
目光二度转到那套罗裙上,就发现方才瞧得恍惚,我竟忽略了那罗裙上还有一物。那物件是一只凤嘴儿金步摇,三串东海白珍珠自凤嘴儿内垂下,每串白珍珠末端都坠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夜明珠。
“好奢华。”我瞧着那步摇与罗裙发呆。
自我有记忆以来,便在灵山角待着。也不知自己爹娘是哪个,更不知他们为何就死了。其实我与灵山七子一般,皆是孤苦孩子。我身边虽常有四妹与狐媚子陪着,但毕竟非我同胞血亲,一个没爹娘的孩子自然未曾开过眼界,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傍身。而我本也不在乎这些表象,因此常年只是一些粗布罗裙,就连那满头发丝也不过用一根裴少玉赠的簪子拢住。
说起来我最奢华的就是现如今身上所着罗裙,却也是裴少玉那厮某次去人界逍遥后随手扔给我的,当时他只道实在瞧不得我的丑样子,如今想来,他对我的好早已点点滴滴显露了。
第三回叹气,我晃头将杂七杂八想法皆抛开,伸手拿起那罗裙与步摇,折身回屋换下。对着镜子里痴痴地瞧,却见那镜中有个我不认得的姑娘!那姑娘似在陆云锦无数的画中出现过,又似乎只是我自己。
“姑娘,换好了么?”女鬼大抵等得太久,不由焦急地唤我。我本想再瞧会儿镜中人,又着实怕那女鬼会突然自我脚底冒出来,于是急忙道:“好了好了。”
急慌慌出门,女鬼在我身周飘了几圈,就道:“请姑娘移步。”她长发披散着挡住半边脸面,言罢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折身往外飘,也不等我。我愣眉愣眼的原地杵着,终是反应过来,便长叹口气,说一句:“陆云锦,你终于想起展官威了!”
“喂,这位女鬼姐姐,别飞得太快,我赶不上!”我在那女鬼身后紧赶慢赶,并暗暗腹诽陆云锦千万遍,心道您就算展官威也不该给我弄个女鬼来!幸而是我这种痴傻的,若换个胆子小的,岂非被你吓死?!
就这般不知不觉的连跑带追,我就被那女鬼引到一处新地界。
却见此处无初见陆云锦那间大殿的漆黑一团,也无那无间地狱之四野血红。这地界小桥回廊,傍水依山,风景优美至极。而陆云锦与云少海早已对坐与长亭之内,那女鬼到了长亭外便停住,对我说了声:“姑娘请进。”便身形一晃没了踪影。
我呆呆的瞧着那长亭,只听陆云锦的音自内缓缓飘出:“昨夜睡得可好?”
“呵呵,好好。”我打着哈哈迈步进内,恰赶上陆云锦长身而起,他脸色旋即大变!一双眼定定地盯住我瞧,就连双脚都似被灌了铅般,生生定在原地。
“你——”陆云锦双眼内有极亮的光腾起,最终那神采黯淡下去。他长叹一声后似失了神魂,木木地重又坐下,端起石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我目光跃过陆云锦,瞧石桌另一旁端坐的云少海,忆起昨夜所见,不由心中紧张。待他抬眼我忙挪开目光,只觉眼不知该往哪瞧,手不知该往哪放!于是忙忙地垂下眸光,盯住自己脚尖。饶是如此,仍是眼尖的在那目光一扫间,瞧见他额上伤口处重又血肉翻卷,恐怖至极。
“我为你准备了素菜,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陆云锦神色仍恍惚,偏故作轻松的开了口,并一指石桌。
我顺着他手指瞧,方发现桌上果然摆着几样小菜。
“是少海说你最近喜欢吃素食,又容易饿,我这才令小厨房送来些。”
我眼便直了,只觉眼珠子都要掉进盘子内!定定地瞧着,又想起这样子实在不雅,忙将目光扯回,重又盯住自己脚尖。
就听陆云锦又道:“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令少海带你来地府,是我有私心!可你只猜到了一半,我的确想劝你离开陆少卿,却不止为鸣萱。”
“不止为了她?”
“是。只可惜如今那些画都烧毁了,否则你早该知道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你欢喜鸣萱,所以想帮她?”
“不止是帮她,也是帮你。”
陆云锦语调极慢,似说出每句话前,都要仔细斟酌。我知他生怕我不信任他,便道:“无论究竟是何原因,你都尽管讲!我只是不愿再稀里糊涂下去!”
他闻言就深吸口气,我知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必定是个惊天大秘密了!于是也抬起眼来,屏息静气地听。而云少海本端坐着,一脸阴郁,此刻竟似乎很紧张,就连平放在膝上的手都微微有些抖。
“那些画皆出自我手,相信你已猜到,当年我因偷偷欢喜一位姑娘,便将所有能记住的过往都怀着一颗虔诚之心,详细留在宣纸之上。”陆云锦缓缓开口。
这点我早已想到,若非痴恋,落笔怎能如此细腻?细腻到令人只觉身临其境!
“但你一定不知道,那姑娘是谁。”陆云锦居然笑了笑。
这点却是小瞧我了!我立即接口道:“我知晓,那女子就是鸣萱。”
本以为他会点头,谁知他竟摇头,慢悠悠说道:“那女子是你!”
“我?!”
我惊呼出口。做梦也想不到那女子会是我!明明画中我见到的是鸣萱!明明陆少卿在那画中唤着鸣萱!怎就成了我?!我揉了揉因大张了口而僵硬的脸颊,自嗓子眼迸出话来:“怎么可能?!”
陆云锦就又道:“也是鸣萱。”
瞧这话说的!真真把我弄糊涂了!画中明明只有一个女子,怎能既是我又是鸣萱?!
“你一定很奇怪?”
我忙不迭点头。
“因为;你们本就是一个人。”陆云锦道。
“一个人?”我越发糊涂,心道难不成正邪妙缘的事应验在我身,我也有两个?却不知哪个善?哪个恶?!正要再问,却见急匆匆跑来个鬼卒,也不知什么急事,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出事了出事了!”那鬼差到了近前便一个趔趄扑跌在地,陆云锦一把将其自地上揪起,就问:“出什么事了?急什么?!”
“闯殿了闯殿了!七爷带着一帮手下来闯殿了!”
“闯殿怕什么?!至于吓成这样?!”云少海呼的声立起身来,怒道:“鬼手扔都扔完了,现在怕还有何用?!前面带路,我去会会为了个男/宠就与九爷翻脸的第七殿主上!”
云少海言罢就要走,我正要出言阻止,却见他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向后倒去。
“少海?”陆云锦惊呼一声,就冲过去。我冷眼瞧着,猜不透他这晕倒究竟是真是假!而更要命的是,陆云锦的话无疑已将我推进更大谜团中。
☆、日更君赐我力量
那鬼卒一瞧阴阳使大人晕了;便傻杵在原地,我将其悄悄拉到一旁;压低音问:“鬼手好像与你家主子有仇啊!”
鬼卒拿眼瞧陆云锦;但陆云锦全副精神都在厥倒的云少海身上;哪有心思顾其他!而我就道:“我来了也不是一时半会,你又是聪明人,总该知道我与你们主子关系不寻常!你就尽管说,云锦绝不会怪你。”
鬼卒面色缓下来;当下话匣子大开;便与我说起这鬼手怎样怎样嚣张,怎样怎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来闯殿;又怎样在前几日被副使率领他们这帮子鬼卒伏/击成功,并将其投入畜生道。我一瞧这鬼卒是个碎嘴子,竟大有讲个几天几夜的架势,忙故作神秘朝他眨眨眼,道:“实话告诉你,你们顶头主子早就想除掉鬼手了!只是他眼下得力住手太少。。。。。。唉!其实不但鬼手,连他姘/头那位第七殿主儿——”
我将后话吞下,做个恶狠狠手势,就又道:“你明白了么?”
“嗯嗯,明白明白。”鬼卒急忙点头。
“那还不快去?!”
“干什么去?”
“去找你们副使,带着你们立头功。”我朝他握拳,鬼卒立刻一副了然架势,忙也朝我抱拳,满怀感激地说:“多谢姑娘指点明路。”
“不谢不谢,快去吧!说不定你们副使早带人去抢功了呢!”
鬼卒不再啰嗦,急匆匆地往出奔,不消片刻就没了影踪。而这时陆云锦已为云少海渡气完毕,回首还要问鬼卒话,却发现人不见了!于是就沉了脸,怒道:“人呢?!”
“走了。”我故作淡定,又道:“方才你只顾着为云少海渡气,没瞧见有处地界着火了,那小卒去救火了。”
“又着火了?!”陆云锦脸便黑了,一把抓住我臂,追问道:“哪里着火了?!”
“那个方向。”我手遥遥一指东南方,他就叫了声糟糕,道:“是镇鬼塔!”
“镇鬼塔?”我心道这可是随便指的,谁知晓会这般巧,恰恰那方向有个劳什子镇鬼塔!
而陆云锦就道:“镇鬼塔是镇压厉鬼之处,离镇鬼塔不远处就是人鬼两界互通之门,若镇鬼塔有什么差错,恐怕厉鬼逃走后会直上人界,到时就有大麻烦了!”
我不由咋舌,万不想自己随口编的谎,竟误打误撞戳到陆云锦死穴!果然,陆云锦言罢便心急的身形一晃,要风遁离开。
“少海就托付给你照顾吧。”话音未了,他人已消失在黑色风团中,只余了仍晕厥的云少海与我。
我搔搔头仔细想了想,便在云少海身旁缓缓蹲下。而仔细瞧他脸面,就见那额上伤口深可及骨,伤口处皮肉翻卷着十分骇人!若不是我曾亲眼瞧见,定不会想到有人居然对自己下此重手。
“唉!我本该在此守着,等你醒转的!但我下来时间太久,如今心心念念都想回人界呢!”我将声调压低,似自言自语,而后缓缓直腰。
果然就有一只手突地抓住我脚踝。
“别走——别走!”
云少海似陷入沉沉梦境,双目紧闭双眉紧锁,脸面上满满痛色。这话若放在昨夜之前听得,我定然心软,但此刻我却只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