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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有一只手突地抓住我脚踝。
“别走——别走!”
云少海似陷入沉沉梦境,双目紧闭双眉紧锁,脸面上满满痛色。这话若放在昨夜之前听得,我定然心软,但此刻我却只想苦笑。
“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你何必再作假?难道骗个痴儿很有趣?”
言罢我便定定瞧他的眼,果然那双紧闭的眼慢慢睁开,这方才还似在痛苦梦魇中的阴阳使,此刻眼中清明至极。
他翻身坐起,冷冷地瞧我,终是叹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许很早,也许实在太晚了。”
“是昨夜么?我早该想到,那官服位置不对!”
“我也以为你会当场逮到我呢!”
我苦笑,就问他:“你不像我认识的云少海!你到底有何苦衷?为何要强留我在此?并不惜伤害自己?!
他垂眸似在掂量该如何说,我便又道:“别说你早已欢喜我之类的话,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为什么不信?!”
“因你讨厌女人。”
“你知道?”
“不是很多,但也足够呢!”
并非我信心不足,也不是我已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我就是知晓,云少海绝不会因凡人情感之类留我在此,他定然有何极重要的目的在。
而他就长叹口气,道:“如果我说,我不会告诉你呢?”
“我早猜到了。花锦绣虽痴却不是傻子!其实,我并不想知晓你有何原因,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忙。”
他立即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
“帮什么忙?”
“我知你留我时候不短了,如今既然再留不住,便送我上去吧。”
“如果我不送呢?”
“你知我性格,一旦打定主意,必然是要走了!”
“如果我将你的腿打断呢?!”
“那又如何?!腿断了我便一路爬回去!”
“如果我杀了你呢?!”
“死了化成灰,灰也会飞回人界!去寻陆少卿!”
“你这是在挑衅我么?!以为我不敢杀你?!”
云少海目光如刀,直直望进我眼,我也直勾勾盯住他眼,一字字缓缓道:“花锦绣相信自己,绝不会瞧错人!”顿了顿,我又道:“因花锦绣觉得,阴阳使云少海并非坏了心肠!”
当我踏出那虚空门时,冬日清晨凛冽的风正迎面扑来,带着隐隐梅香;仰头瞧,炊烟自家家户户烟囱内笔直向上,似一条条灰白的龙。
有孩子银铃般笑声悠悠的荡在这天地间,有晨起的行人匆匆自身旁走过。
四野白茫茫,我将眼眯起,只觉这寻常景象此刻见着,竟是最美风景了!心中暖意便在这个冬日清晨上扬。
陆少卿,花锦绣回来了!
我踏着积雪一路急行,将他们重见我后的表情与要说的话都猜想一回,而嘴角便不由的向上勾起,心中那迫切更浓。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见那熟悉府邸,我立在门前深吸口气,便伸出手来,颤抖着扣上门环。
“笃笃笃。”
“谁大清早不睡觉闲得来拍门,不知道自己饶人清梦么?!有点素养好不好!大仙也需要休息啊!”
是裴少玉那厮的音!
我脸上笑意已腾起,想着一会儿这厮瞧见我会不会又惊又喜,那两扇门已“吱呀”一声开了。
裴少玉风采依然。只是,那懒鬼显然方从被窝中爬起,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双目呆呆地瞧向我。
“是我。”我朝他笑。
他忙揉眼,“砰”的一声合上门,旋即又“呼”的下将门大开,再揉眼,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裴少玉,不过这几日不见,你用得着这般么?”我要进门。
他转身整个人趴门上,将那门弄得晃晃荡荡;又转回身,一把扯住我,半张脸哭半张脸笑:“他娘的,大早上见鬼了!”
“我不是鬼!我是花锦绣啊!”
“不对不对,我没睡醒没睡醒!我这就回去睡觉!这次一定要蒙上被子。。。。。。”那厮甩了我手臂就要折身,我心道这玩笑开大了!急慌慌一把抓住他手,道:“你当真未睡醒?!还是忘性大,仅几日便将我忘了?!”
“你既然死了,干嘛回来?!”那厮不回身,但双肩剧烈抖动,必然是在哭了。
“我怎就死了?!你不是亲眼瞧着我与云少海去地府?!而且只短短三日,怎的就死了?!好好的人就这样被大仙说死了?!”我打趣他,心道这厮越发不靠谱了。
“三日?!花锦绣,你可知你这一走是多久?!”裴少玉缓缓转头,一双眼痴痴地瞧着我,伸出三根手指头,带着哭腔道:“三年啊!整整三年!”
“三年?!”我只觉浑身冰冷,忙摸自己额头,但额上并不热!要去摸裴少玉额头,他却一把擒住我手,感慨道:“花锦绣,你可知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何况你在那鬼界!三年,足矣沧海变桑田了!花锦绣,有许多事已经变了!”
“哪里有变?你还是老样子么!”我甩开他手,便要往内进,忍不住瞧一眼自己小腹,依旧平坦坦的,就想着定是这厮气我长久不回来,要吓唬我呢!
若说我已离开三载,为何这腹中胎儿仍小小的,不见生产?!难不成我也揣了个哪吒?!虽有心当场拆穿他,但此刻我只想见陆少卿,并无心思与他混扯,于是就道:“陆少卿呢?!金化可解了?”
说着话就迈步往内行,裴少玉一路追着,我只管加快脚步,一叠声地问:“云姐姐呢?七笑尸事件到底怎的解决了?其实我早想回来的,只是在地府有耽搁。”
并未将云少海欺我之事说出,毕竟他们是师兄弟,又自小一块长大,我总该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云少海只是留我并未伤我,还是莫说吧!
“裴少玉,你哑了?为何不说话?我问了好多呢,你倒是回答个一两样啊!”我边走边说,这院子我熟悉得很,此时已转过照壁进了后客房,正正迎面碰到个人。
那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束起,用一根翠色横笄掼过发髻。他显然瞧见了裴少玉,停住脚步静静的立在那儿,衣袂随风飘舞,一张脸上挂着柔柔笑意,整个人竟似飘然出尘的谪仙。
“少玉,方才谁在叩门?”他开口,语调柔和如三月春风。
裴少玉定定的立在原地,而我将要呼一声“陆少卿”,他身后已闪出个女子来。
那女子一身红衣如火,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面,恍惚间似另一个花锦绣。
鸣萱?
我正诧异,就见她已挽住陆少卿胳膊,态度亲昵,就连那挽手动作都熟练得很,竟似每日都会做个几百遍。
她笑意盈盈,仰头问陆少卿:“少卿,我就说裴少玉这厮定是发梦了,你还不信!你瞧如今他那神色!竟像平白见了鬼一般!”
我心一沉,这人明明是鸣萱,但说话的语气措辞,怎的与我一般?!
☆、日更君赐我力量
一双眼似被黏住;我瞬也不瞬地瞧那俩人,一道堪比鬼哭的音自我嗓子眼蹦出来:“裴少玉;那个人是谁?”
那厮便重重叹口气;道:“大师兄。”
我连连摆手;急问:“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陆少卿身旁的是哪个?”
这次裴少玉却闭紧了口,而陆少卿脸面上笑意谦谦,显然以为裴少玉在唤他,竟开口问道:“师弟可有事要与少卿商量?”
我明明与裴少玉立在一处;陆少卿明明瞧得正是我们方向;但他却似将我当成空气一般!目光只在裴少玉身上,对与我这个归人;竟连句客套话都无。
我张了张口,只觉嗓子眼干涩,努力吞咽口水,终于大呼出口:“陆少卿!”
很难形容我唤出这三个字时的复杂心情!只觉自己突然就成了瘪瘪的麻袋,内里空空的;眼前越发模糊,我痴痴的等着他回答我一句,哪怕只是打个招呼也好!
可他那双深潭般的眼却只是瞧住裴少玉,问道:“少玉,你脸色不太好,是否昨夜睡得太晚?”
裴少玉那厮说了何,我压根没心思听。踉踉跄跄地挪步到那白衣仙身前站定,我直直问上他脸面:“陆少卿,你可瞧见我了?我是花锦绣!这个女子又是谁?!”
正等着他回答,就见他身后的屋子内走出一蹒跚学步幼儿,那孩子大概一两岁年纪,生得好一张粉嫩脸。想是将将学步,路还走不稳,晃悠悠的似饮醉了酒。那幼儿口中唤着:“爹爹爹爹——”两只小手张着,竟是奔着陆少卿来!
陆少卿闻声便回首,一瞧见那幼儿忙伸出手去,脚步却不动,只是语气柔柔的,说着:“丫丫到这里来。别怕,有爹爹在!”一张脸上温柔色浓得化也化不开。
他身旁女子早已几步赶过去,将那幼儿一把抱起,半嗔半怒说了句:“你呀!就不怕她小胳膊小腿儿的摔坏了!”
陆少卿就温柔笑,话音里竟满满的皆是宠溺:“锦绣,你该适当放放手,小孩子摔一下两下很平常。若不经历摔打又怎能成长呢?”
明明是责怪的话,他说来偏特别动听!我傻呆呆瞧着这一家子,傻呆呆地瞧着陆少卿。
我不认得这个人!
他必然不是我的陆少卿!
虽他如今说的话,我曾在无数个辗转难眠之夜偷偷想过;甚至就在不久前,我将将知晓腹中有了个小小婴孩的时候,也想过。可我一直以为,这些念想只是我痴人说梦而已!但今日他却真真切切的说了!
可惜,那个他用了一腔柔情的人,不是我。
花锦绣,花锦绣!
我不知自己是该嚎啕大哭一场,还是该放声大笑一回!
这个我日思夜想的男子,果真与花锦绣有了个孩子!他果真如我无数次设想一般,对娘子对幼子无尽温柔!
但这一切的一切,我却只是个局外人!
裴少玉在推我,一下,又一下……
我不想动,只是拿眼瞧着那一家子。
裴少玉狠狠捏住我肩,那样大的力气,若在过去我一定唤痛,但此刻我却一点不觉得痛。
若一个人心死了,无论多痛,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我本离他好近,此刻却突然发现,原来我们早已隔了千条山万重水!
“你别这样,会吓死我的!”裴少玉那厮在说话。
我闭紧了口,缓缓走近陆少卿,这次我靠得实在太近,便是连鼻尖都几乎贴上他鼻尖。
陆少面色不变,就连眼都不眨一下,他双眉微微蹙起,是我熟悉的表情:“少玉,你在和谁说话?”
“没,我自言自语呢。”裴少玉打了个哈哈,又道:“可能是没睡醒。我他娘的大早上就说梦话!”
那厮几乎咬牙切齿了!言罢就狠狠地捶了自己胸口两下,骂道:“我还有什么用?!他娘的!我还有什么用?!”
“少玉,怎么今日脾气这样暴躁?!你如今成了仙,切不可口出粗暴之言。”
“我就是骂自己,难道也不成?!你当我睡傻了吧!”
那抱着孩子的花锦绣就道:“少卿,别大早上的教训他了,你也知这厮一向不愿早睡呢!还浑说反正如今也没了肉身子,睡不睡都无差别。要我说,便该令狐媚子来勾了他的魂,管着他作息顺带管他这张臭嘴!”
我头脑一片空白,仔仔细细打量这个花锦绣,若说她不是花锦绣,我都不信!但她若是花锦绣,我又是谁?!
心中有许多疑问,那疑问是乱线头,只觉扯不清理还乱!脑中似有灵光一闪,我颤抖着手去拢抱眼前那近在咫尺的人。
眼前的明明是具肉身子,可我的手却毫无阻力的穿过他身体!我脑中嗡的一声,疯了般再试,仍不能触到他半点!
将手撤回来,我怔怔地瞧那摊开的手掌。这手掌与平日并无不同啊!将它们对着大日头举起来,令光线透过手掌。
这双手,竟似乎只是个虚幻影儿,并无血肉呢!
我只觉双脚都发软,急慌慌去搂抱裴少玉,本以为会如接触陆少卿般虚空穿过,却不想这次结结实实的触到他身子;那厮立马浑身僵直,怔怔地瞧着我,一张本就俊秀的脸面,竟成了大红布。
“裴少玉,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