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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查过了,94年缉毒的那次,叶三德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他是省厅里某位重要人士的线人,在缉毒活动中立下了大功。”明远的面孔隐藏在灯光之后,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那个人是——”我激动得快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古艳红能留下叶盛的画像,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能在哪里呢?她如此神秘又如此隐而不发,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那个神秘情人。
“档案了说是省刑警一支队原大队长罗胜强。”王榆林苦笑着从资料中翻出他的照片,“95年死于心脏病发。”
我才看了一眼,立刻否定,“这不可能!”照片上的罗胜强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以古艳红的眼光,怎么也不会找上他。
“我们也这么觉得。”明远斜斜地靠着沙发倒下,手环过我的腰,自然地搭在我的腰际,“所有,唯一的可能就是,资料被人改过了。”
“当年办案的人呢?”我灵机一动,问道。
明远“呵呵”地笑,刮了下我的鼻子,表扬道:“你倒是不笨。我们已经去查了,当年这件案子参与的人多,就算再怎么遮掩,总有线索留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隐藏到什么时候。”
因为案件有了进展,大家的心情都莫名地好转,三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说得更开心时,王榆林忽然盯着我们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好似探照灯,看得我都有些心虚了。
“你们两个——”他皱起眉头,一副好奇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
五十一
王榆林话一说完,我立刻就心虚地不说话了,明远却是自在得很,一手挽过我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几乎靠在我身上,朝王榆林道:“怎么着,羡慕了,你自个儿也去找一个。上回不是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王榆林已经冲了过来要来堵他的嘴,“明子,我算是错看你了,咱们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就这么寒碜我不是。别看你现在得意,这就忘了前些天还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了。”
明远立刻就住嘴了,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狼狈和尴尬,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在看他,又迅速地把目光挪走。王榆林“嘿嘿”笑了两声,带着些许揶揄,还有得意。
我好奇地看他们俩,明远脸都涨红了,强撑着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尴尬的神色还是从眼角流露了出来。王榆林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终于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揭明远的短。我心里虽然好奇,但当着明远的面,也没好继续问。
吃了晚饭后,明远送我回去,王榆林知趣地先回学校了,于是这一路上就剩我们俩慢吞吞地走。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出了门,明远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走了一段,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的手放在他掌心,举到嘴边轻轻地呵气。
他这个举动让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像明远这样的男孩子不会做这种事,这应该是校园里那种傻乎乎的男生才干的事情。可是他却一本正经地呵我的手心,呵一阵又抬头看我,见我在笑,自己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以前总见到别的男孩子这样,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找到你,也要这样帮你暖手。”明远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温暖,“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马路上车流如水,喧闹嘈杂,但此时此刻,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宁静。
我身体不好,那天回家后就感冒了,廖妈妈严防死守,再也不肯放我出门。明远也打电话来让我在家好好养病,语气十分自责。
也许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多愁善感,这个时候我开始担心起一年后离开时该怎么办。如果我能一直留在这里,就算暂时心里会对明远的感情有些抗拒,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地爱上他,就像他爱我一样。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却总是放不开,总是心怀戒备,总是惴惴不安地想着一年之后的离别。
明明知道这场感情最后会无疾而终,要如何才能全心身地投入呢?更让我担心的,还是明远。他已经承受过一次生离死别,遭受过那样沉重的打击,甚至连生命都打算要放弃,好不容易才终于缓过来,我如何敢让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想得多了,情绪就愈加地低落,晚上明远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还会忍不住问他一些蠢问题,比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缓缓地停住,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看我,目光混乱,表情凝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他才会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沉声道:“以后别再胡说了,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
于是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但心里却更加不安。
元宵节这天晚上,刘爸爸的几个属下来家里吃饭,正好撞见了明远,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意外道:“小金,你怎么在这里?”
明远也是微微愕然,尔后朝那人笑笑,一脸淡然地道:“来看我女朋友。”
那人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刘爸爸。刘爸爸笑呵呵地道:“小金这孩子不错。”
那人也赶紧应道:“是不错,是不错,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得有成熟稳重的。”说话时又朝明远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些意味深长。明远也客气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进了我的屋。
我原本一直在门口透着门缝看着,见他进来,赶紧往床上跑,却还是慢了些,被他逮了个正着。
“说了让你慢些,还这么毛毛躁躁。一会儿头又该痛了。”明远一进门,就忍不住小声地责备我,说话时人走上前,掀开被子,把坐在床边的我抱起来直接往被子里塞。我一边捶他的胸口一边高声反对道:“拜托,我又不是病危人士,有必要整天躺被窝里么。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憋死了。”
“不准再说这个字!”
我无意中的一句话好像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明远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好几度。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吼过我。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气氛也格外地尴尬和凝固。如果说以前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话,那么今天他这一声吼,已经明确而又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所思所想。
“我……”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好几次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他靠着我身边坐下,朝我伸出手,触之冰凉。他不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个小火炉,就算天气再冷,明远都像小太阳一样温暖。
“对不起,我…我以后不说了。”我靠着他的肩膀,手挽住他的胳膊,小声地承诺。至少,我们还有一年的好时光。我不想这仅剩的最后一点欢乐被阴霾所遮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地,一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天。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勾起了嘴角,调皮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道:“估计刘爸爸都听到我声音了,你说他会不会就在门口听着,只要我敢再吼一声,他立即冲进屋来把我给拎出去。”
我笑,“你怎么把刘爸爸说得跟个喷火龙似的,他才和蔼可亲呢。”
“得了吧,”明远哭笑不得,“你们家和蔼可亲的就廖妈妈,刘爸爸早看我不顺眼了。别看他对我客客气气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恨我呢。你不懂,但凡是做爸爸的,都看不惯女婿,觉得把女儿给抢走了。以后我们要是也有了女儿,我也端着架子,好好地当一回老丈人。可威风了。”
我都快笑傻了,这傻子,才几岁呢,这就惦记着当老丈人了。
结果我也傻兮兮地跟他商量了一阵关于以后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事儿,甚至连教育孩子和娃儿们的婚姻大事都考虑到了,想得那个叫长远,直接上十一五规划了。
到底家里还有大人在呢,明远也不好待得太晚,才过八点就打算走了。临走前,我忽然想到案子的事儿,就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明远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回道:“我们打听了一阵,觉得可疑的有三个人。”说话时他又不自然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我一见他这眼神就知道有问题,粗粗一想,顿时明白了,赶紧压低了嗓门问道:“你是说,刚才来的人当中——”
明远点头,“94年缉毒的案子是全省警力大配合,各个刑警队包括特警队都派了人参加,总指挥是去年退休的副厅长孟云,此外还有三个小组长,分别是刘朋飞、韩光正,以及潘严。刚才跟我说话的就是刘朋飞,现在是刑警二大队的队长,还有一个韩光正现在已经升了官,市公安局副局长。最后一个潘严已经没干警察了,调去了市政府,现在在市政府秘书处。我们查过了,结案后资料都是他们三个交上来的,能修改的,也只有他们了。”
“这三个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明远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回道:“三个人年纪都不大,94年的时候,刘朋飞三十二岁,韩光正三十四,潘严年纪轻些,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才二十四。他是潘队的儿子,所以当时省厅对他也是重点培养。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让他在那么重要的行动中做了小组长。”
94年古艳红二十七岁,除了潘严年纪小了点,那两位都正是年轻有为又充满男性魅力的时候,古艳红喜欢上毫不意外。即便是潘严,谁也不能说绝无可能,这不是还有姐弟恋么。
“刘、韩两人都已经结了婚,孩子都有了。”明远又补充道:“潘严目前还单身。我和王榆林暂时还没到其他的线索。”
“你们要小心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一想到曾玉婷的死,心里就有些紧张。尤其是嫌疑人之一而今就在离我们一墙之隔的客厅,我就愈加地不安。
明远笑着安慰我,“你放心,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人逮住。再说,你以为我会向谁打听?”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明远笑着拍拍我的脸颊,“你忘了大刘叔了,94年缉毒的时候,他也被抽调过去帮忙,所以知道得也不少。我跟他说要准备毕业论文查资料,他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全告诉我了。”
我这没良心的,要不是明远提起刘涛,我还真快忘了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有刘江,还有陈家庄的那些乡亲们。一想起他们,我的心里头就暖暖的,恨不得立刻飞回那里再看他们一眼。
五十二
因为提起刘涛,我们免不了一起追忆了一番往事。过了几天,明远告诉我,他约了刘家兄弟周末聚会。一方面固然是让我可以见一见老朋友,另一方面,却是带我见家长的意思。
到了周末这一天,我特意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着明远一起回家。才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又高亢又厚实,可不是许久不见的刘涛。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迈不开腿。古人说近乡情怯,我现在也许就是那样的心境吧。
明远也不催我,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不急不慢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刚要说话,院门开了,古恒从里头钻出个脑袋来,大刺刺地朝我们俩喊道:“你们俩杵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说罢,又转过头朝院子里大声道:“明子带着他女朋友来了。”
屋里顿时又是一阵哄笑,我的脸猛地开始发烧。
明远紧了紧我的手,柔声道:“进去吧,有我呢。”
就是有他在一旁我心里头才更不自在好不好。一会儿见了刘涛和刘江,我得怎么叫他们——刘叔叔?哎哟,这要我怎么开得了口。
才刚进门,还没见那两位,先被俩豆丁给缠住了,一大一小两个萝卜头不晓得从哪个疙瘩里冒了出来,一人抱住明远一条腿,扯着嗓子嫩嫩地喊“明远哥哥”。明远笑呵呵地一手抱起一个,道:“哎呀,都这么重了,哥哥都快抱不动罗。”
俩小豆丁抱着他的脖子使劲地蹭啊蹭,争抢着要和他说话,可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我一眼。我赶紧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上去,俩豆丁立刻笑眯眯地叫了我一声“谢谢姐姐”。然后“哧溜”一下从明远身上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儿回去找妈妈去了。
“准备真充分啊,你。”一旁的古恒看得目瞪口呆,摸着脑袋道:“方才我进来,被他们俩缠了十几分钟,也没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干啥。敢情两块糖就能打发。”你说他一青春期毛毛躁躁的男生,哪里晓得小孩子们的想法呢。
进了屋,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得满满的,除了刘涛和刘江外,还有个陌生年轻女人,看她坐得离刘江近,想必就是他的妻子吴水玲。两个小豆丁又笑又闹地在屋里乱冲乱撞,不小心撞到我身上,又笑咪咪地唤我一声“姐姐好”。
好几年过去,刘涛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