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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别难为孩子,她是无辜的。”
“我希望你可以放了孩子,相应地警方也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满足你们的要求。”李明正故意朝反光镜中看了一眼:“你的同伴急需治疗,你们这样是跑不远的,现在向警方投案的话还来得及。”
男人唇边讥诮的味道更浓了:“投案?那不是找死么。李警官,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法律的,这种话你还是拿去骗白痴比较好。我们的条件早就说过了,我再重复最后一遍,把你们的人统统撤走,不许跟踪我们,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了孩子。我也不是杀人狂,沾了血的手洗起来忒麻烦。”天色不觉间已暗了下来,朦胧的暮色中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叫人不寒而栗。
“妈妈。。。我饿了。。。饿。。。妈妈,”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入耳中,李明正望着孩子的眼睛柔声问:“你叫什么?”
受到李明正温暖的目光的鼓励女孩子抬起泪光婆娑的眼眸:“青青。”
“真乖。青青不要哭,我和大哥哥商量一些事情,商量好了就送你回家吃晚饭,见妈妈,好不好啊?”
青青含住泪,点了点头,果然不吭声了。
“你对小孩子还真有一套。”男人嘴上淡淡地说着指着李明正的枪却丝毫没有松懈。
“我本科学的是儿童心理学,常常跟孩子打交道。”
“怎么跑来当警察了?”
“这里也有孩子需要我。”李明正转过头去看着男人的脸:“青青太小了,不适合做人质。我想你至少要出了这座城市才会放她下车,你会把她放在哪里?公路边还是农田旁?她连起码的生存、求助能力都没有,就算你真把她毫发无伤地放走了,她也未必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母亲的身边。何必连累无辜的孩子呢?”
“说得真动人,但你不觉得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吗?”
“谈不上与虎谋皮,我们不妨来做一场交易。你放走青青,我替她当人质,同时说服警方答应你们的条件。怎么样?”天边的火烧云早褪去了鲜艳的红妆化作漫天青灰的浮云,最后一缕天光也即将湮没在西方的地平线后,男人打开了车厢里的灯,倾泻而下的灯光中李明正的表情显得异常的坦荡。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墨镜后面的眉头扬了一下。
“不,”李明正平静地说:“只是尽职而已,对谈判专家来说人质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
“那你的命呢?”
“警察算不得人,是国家机器。”
李明正第一次在男人的唇边看到一个真正的微笑,没有嘲讽的味道,男人把李明正的手机递了过去:“好吧,国家机器,看看你的上司是不是答应。别耍花样,不然机器也会报废的。”
很快王局长就接起了手机,李明正简单地向王局长讲述了目前的状况和自己的打算,关于劫匪受伤的消息他一个字也没有提。王局长沉吟了一会儿问:“你有把握吗?”
“有。”
“好吧,自己小心。”这是王局长给李明正的最后批示。
在高音喇叭的指挥下,警戒线放开了,驾驶座上的男子在脚边的旅行袋里摸出一条绳子递给后座上的同伙:“起得来吗?”一直瘫软在后座上的那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了绳子。
“李警官,我得开车,我的兄弟又受了伤,都没什么精力照顾你,请配合一下,得把你的两只手捆起来。”
李明正看了看男人怀中的青青:“希望你信守承诺,放了孩子。”
“没问题。”
李明正背过双手,质地粗糙的麻绳紧紧地咬住了他的手腕,李明正听到身后的人一边勒紧麻绳一边呼哧呼哧地抽着冷气。虽然自己被捆住了,但这个人已出现了失血过多的征兆,两小时内应该就会陷入昏迷,到那时自己跟开车的家伙就是一对一了。只要成功地营救出小女孩这个案子就可以算结了一半,剩下的是警察与罪犯的较量,这就简单得多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显然对李明正手上的束缚和他合作的态度都相当满意,他打开了左手的车门,将青青一把推了下去,女孩发出惊呼的同时,面包车飞速地启动了。李明正扭过头去,在轮胎扬起的烟尘中他看到青青被赶上前来的警察抱了起来,青青哭得很大声,她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面包车穿行在夜晚的街道上,李明正感到困惑不解,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罪犯会选择走高架急于离开犯案的城市而不是在大街小巷中转悠。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时看看反光镜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李明正的心头不由一紧,他很清楚间或闪现在后视镜中的那辆黄色的出租车是警方派出盯梢的,但如此专业的追踪技巧普通人应该无法识别,李明正不由暗暗期盼这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
男人单手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抓起了李明正的手机按下了重拨键。听到王局长那声“喂”以后,男人轻笑:“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旁边的家伙活下去了?再让我看见一次那辆黄色的出租车信不信我马上打爆他的头?没有跟踪?哈哈,要不要我把车牌报给你听?还是你想听子弹穿过谈判专家的脑袋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不容对方回应,男人掐断了通话。他对着李明正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手机有全球定位功能,是警察局帮你配备的吧,你带着他上车就好比带了一个追踪器。李警官,你的合作根本不到位。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关掉它,是不想浪费了它的功能,怎么着也该给你们局长一个最后的警告。”
男人重重地按下了关机键:“好了,这下你不用再去想什么里应外合的蠢事了,做个配合的人质对谁都好,你也想活着回去见女朋友吧?”
3.
“吱——”面包车停在一条小巷当中,车灯在狭窄而幽深的巷子里圈出一片明亮的领地,李明正警觉地向外望去,巷子两边是一排排单层联体仓库,仓库的窗口一片漆黑,显然空无一人。车窗边的一根电线杆引起了李明正的注意,他的视线沿着电线杆往上爬果然看到了一盏不会发光的路灯。由于光线不足,李明正无从分辨这盏路灯是否遭到了人为的破坏,但长长一条巷子沿途近十盏路灯居然全部都坏了,这样的现象实在不能简单地用巧合来解释。
开车的男人转过头来望着李明正一笑,夜色中他那口洁白的牙齿格外地抢眼,李明正不由绷紧了后背。眼前的场景李明正所能联想到的只有“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脸上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李明正的手指却快速地寻找着缚住双腕的麻绳的死结。也许是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绑他的家伙绳结打得并不到位,只要给李明正五分钟的时间他完全有自信可以解开绳索,但问题是对方会不会给他这宝贵的五分钟?一路上李明正本有机会早早地打开绳结,但为了表现得合作、博取对方的信任,他并没有冒险行事,可照眼下的情形看他无疑做了件蠢事。生死只在一线间,懊悔并不解决问题,手指在死结上急促地摸索着,李明正镇定地望着身边的男人。
冰冷的枪管猛地顶在李明正的太阳穴上,隔着墨镜李明正也可以感觉到镜片后男人的双眼正恶意地玩味着自己的反应。
“这里是市内,听到枪声警察三分钟内就会赶到现场,没有人质你们根本跑不了。”李明正注视前方安静地说。
枪管被移开了,男人笑着把枪递到李明正眼前:“你总认识消音器吧?”
枪管的前端不知什么时候已赫然装上了消音器,李明正的脸不觉也变了色。
下一个瞬间,男人忽地扑了过来,左手紧紧扣住了李明正的咽喉,虽然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但咽喉受制也足以让李明正倒在椅背上无法动弹,解着绳结的手也因为受到压迫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狭窄的副驾驶座上,男人近乎于趴在李明正的身上,两人的面孔近得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吐息。男人左手扣着李明正的喉咙,右手的枪狠狠地指住他的脑袋:“李警官,求饶吧,也许我不会杀你。”
李明正与男人对视着没有说话。
如果讨饶可以换来生存的机会,李明正绝对会开口求饶,他绝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尊严而死不低头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尊严可言,只有活着才有扭转乾坤的可能,而法律和正义也只有通过活人的手才能得以实现。但李明正知道讨饶示弱并不能让面前的男人满足,这是一个相当聪明自大的罪犯,在他的血管里流动着某种不安的东西,跟这样的犯人相处,适度的对抗也许比全盘妥协更加合适。无论如何,李明正决定赌一赌。
凝望着男人他一言不发。
男人呵呵地笑了,手指扣上扳机:“你是太笨还是太自作聪明?”
忽地太阳穴上冰冷的铁器移开了,背后传来一个惊恐的尖叫:“你干嘛?!”
李明正抬头,借助反光镜他发现男人正用手中的枪指住后座受伤的同伙。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遭到惊吓,那人嘴唇刷白,捂住伤口的手也颤抖不已,瞪大的眼睛显得仓皇失措。
“你说我要干嘛?”男人懒懒地微笑,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却丝毫没有松懈。
“你想灭口?想独吞?太狠了你…难怪你不肯接应小四,如果你慢点开车,他不会被打死。”后座上受伤的家伙艰难地向后移动着身子,奈何体力不支,徒劳无用。
“哦,你总算变得聪明一点了。”男人扬起了嘴角。
“你不怕峰哥吗?你敢独吞峰哥绝不会放过你的!!”声嘶力竭的低吼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
“放心,我会给峰哥一个交代,”男人轻笑:“我也给你一个交代,你还记得黎小天吗?”
反光镜中李明正清楚地看见挣扎着后退的伤者忽然怔住了,因惊慌而散大的瞳孔猛然收缩,未等他颤动着嘴唇开口,随着沉闷的枪响一股鲜红粘稠的喷泉从他的额头冒出。李明正慌忙移开了眼睛。
男人用枪身拍了拍李明正的脸颊:“你不想这样吧?”
混合着硝烟、血腥味道的空气令人作呕,灼热的枪筒无疑是最恐怖的告诫。
“你会好好合作的吧?”男人始终扣在李明正喉咙上的左手又多注入了几分力道。
李明正艰难地点了点头。男人笑了:“聪明人才活得长。”
说着男人松开了李明正,坐回驾驶座上,若无其事地把身上穿的短袖T恤脱了下来,车厢昏黄的光线底下,那肌肉强健的身体剽悍得令人目眩。男人低头在脚边的旅行袋中拿出一件黑色的背心套上,伸手调节了一下反光镜,对着镜子取下了墨镜,再抓住自己的头发一拎,那头及肩的红发竟被取了下来,原来那是一顶假发。一甩手把T恤和假发都扔到后座的血泊里,男人转过头来对着李明正一笑:“认识一下,我叫肖海。”
面包车顶灯洒下的柔和光线中李明正看到的是一张年轻而俊朗的面孔。小麦色的肌肤和精心打理过的短发给人以健康明朗的印象,面庞的线条干净流畅到近乎凌厉,五官如果拆开单看的话也许都只是端正,但组合在一起却和谐得让人过目难忘,尤其是那双略含讥诮的眼睛,眼珠的色素比一般人要淡,呈琥珀色,注视的时间一长竟会有晕眩般的感觉。
这样一个男子如果走在街头绝对是少女注目的对象,谁能想到他竟是一个杀人越货的抢劫犯。做警察两年李明正形形色色的犯人也见了不少,但外表如此出色,却又如此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却还是第一次面对。看样子和他和李明正差不多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事到如今李明正绝不敢对这个人掉以轻心。这个肖海绝对比他以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犯人都要难缠,而最重要的是,李明正的生死此刻正握在他的手中。
“李警官,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你能乖乖配合,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那样我们双方都可得利。假如你肯听话,我就带你走。但如果你继续解背后那根绳子,”望着肖海的笑容李明正的血液都要冻结了:“你就留在这里陪那个家伙,”肖海指着后座:“当然脑袋里会留颗子弹作最后的纪念。”
说完肖海猛地按住李明正的肩膀把他的身子翻了过去解开那个不牢的绳结重新绑过,随着麻绳扣进皮肉的痛楚,李明正听到肖海在他背后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李警官,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你太自作聪明。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你之所以以身涉险上车谈判是为了窥测车上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