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道汤看着粗糙,其实最见厨师的手艺,汤里的菜蔬既不能浮在表面上,也不能沉在碗底,分散开来的同时要被汤水均匀的包裹住,但汤水还不能太糨,要呈现水晶冻的那种透明感,花生碎需炒的将将好,既要把香味炒出来,还不能炒得过了火候,即便在汤水里煮过几番之后也不能太软或太硬,搅面筋的时候更要调整好火候和力道,否则一个不好就会搅成一块一块的疙瘩——而不是轻软滑嫩的小薄片儿,即便到最后一步也不能放松,因为面粉水若调的不好,整锅汤很可能就变成了一锅厚厚的糨糊。
温华一步也不敢放松的盯着锅里,直到一碗一碗的盛出来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她还是有些紧张,怕自己做的这道汤不合众人的口味。
夏日易流汗,更要补充盐分,这汤鲜咸清爽,口味绵厚,晾温了以后喝下去浑身舒服极了。她眼见得几人喝了一碗之后要求再盛一碗,不由露出满足的笑容,取了个汤盆把锅里剩下的都盛了来,有些不好意思,为难道,“不多了,每人还有半碗。”
朝益一听,就轻轻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夹起菜吃了两口,温华给宋氏和朝英各盛了大半碗,给平羽盛的时候他却不要了,说自己已经吃饱了,温华想着他如今正是在养身体,吃得过多反而不好,就没有再劝,取过朝益的汤碗,将余下的汤一股脑儿都倒进去了,她一手捧着一手护着,把汤碗放到朝益的面前,朝他微微一笑,便坐下继续吃饭了。
朝益一直心不在焉,温华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待到吃完了晚饭,温华趁着收拾碗筷的功夫,喊住朝益说道,“朝益哥,你今天学的什么?一会儿教教我行不行?”
朝益转过头看了她两眼,露出一抹笑容,“好,一会儿劈完了柴火咱们再学。”说着,拉着朝英喂羊劈柴去了。
平羽本要回西屋抄写《诗三百》,因堂屋里点了油灯,他索性就帮着收拾了饭桌,在两边儿屋里点燃了艾草,把笔墨等物挪到了饭桌上继续认真抄写。
宋氏坐在灯前缝着衣服,看得出那是一件深蓝色的棉袍,比较大,看来是给邓知仁准备的,宋氏正给领口上着盘扣,一针一针仔细得很。
温华收拾干净厨房,见朝英朝益兄弟两个一边劈柴一边温习今日所学的功课,她就把适才朝益换下来的脏衣泡进水里,坐在井边清洗起来,一边洗衣一边听他们讲论……夏日的衣裳虽然汗湿的厉害,却好在是每天一换的,倒也不难洗,洗净了,将衣裳挂在晾衣绳上抻平,再用竹夹固定,把脏水倒了,她站起身来,偷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兄弟两人把劈好了的柴火抱进厨房里,随后就来到堂屋,温华拿了纸笔放在桌子一侧,拉着朝益让他写下今日所学的新诗。
“青泉家的!青泉家的!”敲门声响起,听着像是邓五奶奶的声音,宋氏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去开了门。
邓五奶奶进来以后被宋氏让到了堂屋,几个小的老老实实的站起身喊奶奶,邓五奶奶一眼看到站在桌旁的平羽,笑着问道,“这俊小子就是知仁带回来的?呦,还识字哪,不错不错!”说着将手里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递给宋氏,“这是今儿里正给拿到我们家去的,让我给你送来,说是知信从京城寄过来的,驿站的人知道他和咱们一个村的,就让他带回来了,你赶紧看看,有回信的话这两三天就得寄出去了。”
宋氏没有打开包裹,先是拆了信封让朝英帮着念出来,这封信可能考虑到是写给不识字的母亲,因此写的十分直白简练,如白话一般,没有一句拗口的措辞。
简单的说,邓知信的这封信里讲了四件事,首先报了平安以后就问候母亲和弟弟,又问了家里的情形,同时因为听说邓五爷家对自己家很是照顾,也在信里表示了对他们的感谢。第二件事是他立了功得了上司的赏识升官了,跟着上司从边卫调入了京卫,以后不再待在边关了,第三件事和第二件也有些关系,他的一位同僚提出想把妻妹嫁给他,他没见过那个女子,但是他去同僚家喝酒的时候见过那位同僚的妻子,确是贤惠的,只是长相一般,他问宋氏同不同意这门亲事,第四件算是一份目录,列举了包裹里的物品清单:十两的官制银锭两锭;银簪四支;上好的烟丝两包,送给邓五爷和里正各一包;精绣羊皮护膝两副,其中一副是给邓五奶奶的,成药三盒:有行军散,“主治暑秽,吐泻腹痛,烦闷欲绝,头目昏晕,不省人事,并治口疮咽痛,点目去风热障翳,搐鼻可避时疫之气。”还有一盒“解毒生肌,主治痈疽疮疡、发背”的生肌玉红膏,另有人参一支,标明让宋氏收好。
宋氏的回信
宋氏听完了信,面上挂着笑容,眼泪却流下来了,邓五奶奶满面笑容的在一旁劝慰她,“知信进了京城当官儿,这该是多大的荣耀啊,升官发财,媳妇也快娶了!好事呀,他有了出息,你该高兴才是!快把眼泪擦擦!”
宋氏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温华去拧了个湿帕子递给她,她擦擦脸,笑道,“他每回来信都说自个儿好得很,让我不要惦记,可他待的那地方终究是……不瞒您说,刚才您一把信给我,我这心里就跟猫抓的似的……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说完,动手打开包袱,里面是四四方方的一只箱子,撕了封条,解开上面的绳子,打开箱盖,就见一个个纸包或布包整齐的码在里面,压得紧紧的。
宋氏把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开,取了那两包上好烟丝和一副精绣羊皮护膝交给邓五奶奶,请她帮着把其中的一包烟丝转交给里正,邓五奶奶客气了一番便收下了,细细瞧了瞧护膝上的花样,赞道,“到底是京城的东西,瞧这花样多精细!”
宋氏给邓五奶奶添了茶,“五婶,你且略坐一坐,让朝英帮我写封回信,一并交给里正让他带过去。”
邓五奶奶摆摆手,“青泉家的,你先别急,我跟里正打听了,他是后日去县城,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呢,今天晚上好好思量思量,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给知信的,明天这时候一并拿过来,让你五叔给他送过去不就行了?”
宋氏听到还有一天的时间,笑着说道,“那更好,我还给他做了两身衣裳,这次一并带过去。”
她站起身把箱子搬到了里屋很快又出来了,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面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来,朝英你坐下,先帮婶子写信,朝益你去帮你哥磨墨。”
邓五奶奶见她激动的样子,笑了出来,“青泉家的,你快坐下来吧,瞧你高兴的,这媳妇还没娶到手你就这样了,要是将来知信带她来给你磕头,你还不得把房拆了?”
宋氏听她这么一调侃,也乐了,坐回椅子上,嗔道,“五婶你就笑话我吧,看将来朝英朝益娶媳妇的时候你急不急!”
平羽极有眼色,早在宋氏让朝英念信的时候就把桌上的书和纸收拾了,待宋氏说要写信的时候,温华又去里屋取了宋氏常用来写信的格子纸放在桌上。
研好了墨,朝英拿起笔来,先写下“知信吾儿”,抬起头看看宋氏,“婶子,你说吧。”
宋氏坐在一旁,想了想,“家里一切平安,不要挂念。你们兄弟在外面做事,总要记得家里还有娘亲想着你们,吃穿上不可亏待自己。凡事要反复思量,对上要尽心,对下要友爱。我离得远,成亲的事不能多为你操持了,娶妻娶贤,顶重要的就是对方家风如何,你要多打听打听,身体要康健,容貌只要端正就行了。”
她念一句就停顿一下,看朝英写的飞快,道,“我再说慢些,朝英你别急。”
朝英停笔一笑,“婶子你放心吧,我跟得上。”
宋氏点点头,继续说道,“京城是什么样的?下回你来信给娘亲说说,娘亲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你到了新地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将来还要成亲,就别寄钱回来了,娘亲在家有吃有穿,放心吧。
你弟弟如今在镖行里站住了脚,一两个月就回来看看娘亲,等你娶了媳妇,娘亲也该给他张罗张罗了。家里多添了两口人,一个叫温华,一个叫平羽,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温华平时帮着娘亲洗衣烧饭,最是勤快,平羽身体弱,得好好养一养,温华说他的字写的好,如今正帮着温华抄书呢。
前些日子从百旺家买来几头羊,朝英朝益他们哥儿俩天天下了学帮着打柴放羊割草,过些时候让平羽也跟着去放羊,他和朝益一般大,可没有朝益那么结实呢,出去照照日头也好长个儿。朝英和朝益都是好孩子,天天来家里帮忙,还教温华认字,和温华、平羽相处的很好。
家里的地和往年一样都租出去了,今年的雨水足,想必是个好年成。你弟弟买了头小黑驴,说把它拴在碾子上让它磨粮食,确实是轻省不少,你弟弟还让我再去看你姥姥的时候也骑着它,我哪里就那么不中用了?院子里的那块菜地平了一半盖了羊圈,剩下的种菜还是够吃的,温华爱吃蘑菇木耳,从林子里找了烂木头养在草棚子里,天天采一些,晒干了入冬也有木耳吃,到时候给你寄去些。娘亲做了两身单衣两身棉衣,都给你寄去,还有……”
宋氏停了停,对朝英说道,“看我这啰啰嗦嗦了半天,先写到这儿,余下的明天再写,朝英朝益你们今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婶子收拾收拾把东西装起来,看看要带哪些。”
朝英朝益跟着邓五奶奶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温华扯扯朝英的袖子觑了一眼朝益,朝英朝她轻轻摇摇头,她便松了手。
插上门闩,她给宋氏打了水端到屋里,见宋氏已经把那寄来的箱子收起来了,炕上摆了不少单衣棉衣和布鞋。宋氏想把这些都包在一起,可是包袱容量有限,装不下这许多,她挑挑拣拣的从里面剔出一两件来,又怕儿子少了穿的冻着。
平羽也过来了,看到宋氏因为东西装不下而发愁,便建议道,“婶子,现在天气还热着呢,送些夏衫和薄棉衣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是只寄这一次,京城和边关不同,驿站天天都有驿马通达各个府县,只要出得起银钱,让他们天天送信都行。”
宋氏笑了,摇摇头,“你大哥他是在军中,哪能时常让人捎东西?他从前一年才请人捎带一两封信回来,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过几个月天就冷了,他去了京城,行李肯定没带多少,这冬天的衣裳还是备齐了好。”她想到平羽就是从京城过来的,便问他京城的气候如何。
然而平羽来到晋州并没有多长时间,也不好比较,只是说在京城夏天的时候挺热的,穿一件单衫都还热得出汗,跟现在的晋州差不多,冬天的时候他多是待在屋里,出门也要穿棉衣和皮裘,下雪能下半尺厚。
宋氏听了,又愁烦起来,显然和晋州相比京城的冬天同样是很冷的。
温华翻了翻宋氏给邓知信准备的衣裳,发现有厚棉袍还有薄棉袍,但只有冬鞋里面加了一层羊裘,毛绒绒的冬天穿上必定暖和,即便鞋面湿了,里面有皮子挡着也湿不了,“婶子,为什么不给大哥做靴子啊?那个不是更暖和么?”
宋氏正犯愁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偏偏两个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由没好气的说道,“洗洗睡去,折腾什么!”
温华看看平羽,吐吐舌头,拉着他出去了。给平羽打了水,让他回屋去洗,温华自己则关了厨房门在里面略略冲洗了身上,又洗了头。
她回到屋里,见宋氏仍拿着那件薄棉袍犹犹豫豫的坐在炕沿上,她有些无奈,上前坐到宋氏身旁,“婶子,咱们这儿冬天的时候穿这厚棉袍也足够了吧?”
宋氏摇摇头,“去年冬天可是少有的暖和,若真遇着冷的时候也得再加衣呢,你大哥又不像咱们冷了可以进屋,上头让他到哪儿他就得到哪儿,冰天雪地也得受着!我以前倒是给他做过靴子,可听人说因为这个他险些被人打,自那以后我就没给他做过靴子。”
“婶子,大哥现在升官了,想必平日里也是穿了靴子的,不会再有人敢抢他了吧?”温华想起今天见到的护膝,灵机一动,“不如这样——单独做一双靴筒?穿上也可以随时取下。之前二哥不是拿回来好些鞣好的羊裘么?就用那个做,保暖还挡风。”
宋氏颇有些心动,想点头赞好,又皱起眉来,“要说多这么一双靴筒也不显多,可是就怕人家送信的嫌东西太多。”
温华打开包袱数了数,夏袍两件,春秋的夹袍两件,裤子两条,里面穿的中衣两身,薄棉袍一件,薄棉裤一条,厚棉袍一件,厚棉裤一条,单鞋两双,棉鞋两双——仅那厚棉袍和厚棉裤就占了一半的体积,别说驿站,换成是她送信,她也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