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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蓝飞冷漠的异色双眼,女人一怔,连忙照直翻译。蓝飞将打火机塞进司机胸前的口袋,指了指方向盘:“开车还是开枪,你选一样。”
女人还未翻译,司机便使劲点头,显然读出了话里的威胁。阿凛和蓝飞换了个眼神,坐在驾驶室里,将枪垂低贴着司机后心。蓝飞则攀上后边车板,看住女人,不,应该叫姑娘。她约摸二十上下,乌发如云扎成辫子,有着光洁的浅棕色皮肤,轮廓深邃秀丽,又长又弯的墨色眉毛下生了一对深茶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
见蓝飞盯着自己的眼睛,姑娘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我有一半西班牙血统。”
蓝飞点头:“看得出。你叫什么名字?”
“苏娅·拉莫斯。”她偷偷打量一会,抵不过心底的好奇,“你是香港人,为什么会来这个小村子?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被野兽咬了?”
“那枪可不是玩具,”蓝飞眯起眼睛,露齿一笑:“你看我像不像坏人?”
苏娅目光流转,纯真美好:“我觉得你是好人。”
蓝飞靠在一旁的货箱上笑得直咳,半晌才问:“你要去哪?”
“马尼拉!”她立刻活泼起来,小鸟般莺莺脆鸣,“听说日落大道上有全国最高的大楼,对面就是马尼拉湾,轮船直达香港。”
“你想去香港啊,怪不得粤语学得这么好。”
苏娅重重点头:“我好不容易说服大舅不要把我嫁掉,请他用嫁妆托人我联系了个培训班,说训练合格就能到香港做服务生,薪水很高。大哥,你说是不是真的?”
蓝飞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听说菲律宾女仔做事利索,很受有钱人家欢迎,价钱应该不差。”
“就不知道那里的人好不好相处。”苏娅直望着蓝飞,笑容满是憧憬,“要是都像大哥你这样,我就安心了。”
蓝飞笑叹一会,忍不住劝道:“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独身在外别轻信旁人,尤其是带枪的男人。”
苏娅咯咯直笑:“带枪就不是好人了?我村里十有八九的人家配着猎枪,我都会打呢。不过那些枪都是自己做的,不如你的漂亮。”
蓝飞见她秀丽飒爽,目光不觉一柔,蔚蓝的眼睛仿佛马尼拉湾的海水,引人遐想。苏娅一怔,面颊泛起红晕,灿若玫瑰:“大哥,你能告诉我名字吗?你……你和同伴什么时候回香港?”
蓝飞冲她眨眨眼:“I'm Free,四海为家。”他见苏娅面露失落,不由哄道:“不过只要回香港,我一定能找到你。”
“Free?”苏娅轻念几遍,望着尘土飞扬的前路微笑:“我信你。”
蓝飞只是笑,闲聊好一会,他又问了周边方位,知道这车通往小镇,在那搭一种当地人称“吉普尼”的小客车,最快三个小时到宿务市区。“现在还有多远?”姑娘估摸一阵,答:“坐车的话还有二十几分钟。”蓝飞敲敲驾驶座,说了句冷僻的粤语。车速很快慢下来,苏娅立刻诧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蓝飞柔声道:“我不想你难做。偷偷告诉你,那打火机现在值不了百十美元。”
苏娅摇摇头,面露不舍。见蓝飞去意已决,她想了想,掏出扎好的手绢,从里面取了几张比索塞给蓝飞:“你拿着搭车吧。”
蓝飞一愣,仔细看了看姑娘,接了过去:“谢谢你,苏娅。我的中文名叫林辉。”
“Free,走了。”阿凛已然下车,手里还握着枪。
苏娅的目光随着“林辉”动作落在他身上,细看下也是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只是眉目浓重,不苟言笑便显得拒人千里。可他终于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又冷又亮,像新上油的枪。苏娅的心怦然一跳,却见男人很快将目光投向“林辉”,墨色眉峰瞬间松开去,眼神像月下轻摇的湖水,再没移开。
车子很快开动,通往远离家的方向。苏娅望着尘埃后相携而行的男人,紧紧抱住行李,心底涌起说不清的怅然。
20。 枕戈待旦
宿务市东岸的小镇SunsMalto是一座巨大的娱乐城。这里有全岛最廉价的酒菜,最热辣的女招待,夜夜笙歌的酒吧桑拿。夜总会后有条小巷,里面有几排外形相似的老旧建筑,都是红色清水砖筑的四层楼,呈“同”字形,墙上和屋檐布满青苔,给燥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挂着“hotel”招牌的拱门后有张小桌,头发花白的黑瘦男人刚刚吃过夜宵,一边剔牙,一边看报,直到陌生的话音响起。
“一间房,要清静的。”平板的英文,没有菲律宾腔。
看门人瞥了一眼,来的是两个高个男人,都戴着遮雨草帽,说话这个黑发黑眼,高鼻子,明显的外地人;后面那人拎个旅行包站在昏黄的光晕外,瞧不真切。于是看门人随手指了指砖墙上贴的字,继续看报。
No Drug; No Gay。
男人皱起眉头,用本地话道:“我不是。”
看门人翻了一页,懒懒应:“个个开房的都这么说。”
男人将钱往桌上一压。看门人望了望,还是摇头:“上夜总会去吧,爱怎么搞怎么搞,反正有人清……”刷——报纸被夺,看门人正要大骂,抬头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睛,弧线锐利:“闭上你的臭嘴,不然就叫人收尸!”他捏着看门人的肩窝,面色阴沉地扯下大串钥匙,一头扎进楼道。黑发黑眼的男人微微一怔,立刻加了张钞票,威胁地盯了看门人一会,举步跟上。
蓝飞一口气冲到顶楼,挑了间最偏僻的屋子,丢下行李便来到栏杆边掏出烟,摸了摸胸口,才发现早没了打火机。“咔”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点燃香烟,蓝飞默默吐出一缕灰烟,随手一扔,大串钥匙“叮铃铃”砸在底楼地上,又把看门人唬得直跳脚。
烟灰越积越长,阿凛静静看着,终于问:“你为什么生气?”
蓝飞手指一顿,烟灰细细散入空气,“他嘴欠。”竟把他们比作宋达依那种变态。
阿凛低头抽出一支烟,打了三次才勉强点上。对面的夜总会霓虹暧昧,附近客房隐约传来嗯嗯呀呀的声响,在悠悠的细雨中格外痴缠。蓝飞忽然笑道:“不知道苏娅怎么样了。”
“苏娅?”
“就是拖拉机上遇见的女孩子,多亏她我们才有钱搭车。”蓝飞又开始吞云吐雾,锐利的眼睛弯了弯,瞬间柔和起来。
阿凛说:“你不该要她的钱,我们随手一顺就够了。”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解风情,拒绝靓女会遭雷劈的。”蓝飞莫名起了兴致,指着对面的灯红酒绿道,“不如叫几个小姐,这里有不少混血美人……”见阿凛扶着额头无言以对,蓝飞渐渐低下嗓子,提了提嘴角:“我开玩笑的,伤还没好,想吓死人么。”
“……我去冲凉。”阿凛转身走进客房。
蓝飞张了张嘴,终究垂下眼睛。等了半个钟头,他估摸阿凛该洗完了,这才熄灭烟头。一进门他不由暗骂自己,好死不死挑个单间,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这边阿凛已经穿好衣服,黑牛仔白体恤,分毫不似就寝模样。他手里捏了根针,嘴唇一抿,将线头濡湿,仔细穿进针孔。抬头见蓝飞还在发呆,他不禁催道:“动作快点,洗完还得缝伤口——水温我调好了。”
“哦!”蓝飞迅速钻进浴室,刷地打开花洒,这才想起衣服还没脱。他自嘲地打湿脑袋,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心焦。子弹击中胸口的一瞬,他感到火烧般的炙热,脑子瞬间一空,并不像戏文里说的“昨日种种,尽浮眼前”。然后他的额头被冰凉的唇吻住,眼前是兄弟煞白的面孔。阿凛永远是沉稳的,杀伐果决,这次却久久不愿察看伤口。
为什么?那一刻蓝飞怎么也想不明白,心底却涌起悲凉,仿佛死亡也不能带来平静。
肩胛的剧痛打乱思绪。蓝飞赶紧关了水,用沾湿的毛巾擦拭受伤的半边身子,胡乱套上地摊买的裤子走出浴室。“乙醚?”他嗅了嗅,不由失笑,“你把整个药店都搬来了么?”阿凛举起针管试了试,轻声道:“这回不痛。”蓝飞脊背一僵,讪笑几声:“我上回是不是很没相?”阿凛眉头微紧,声线不觉放柔:“你倒是能忍,就是管我叫妈。”
“咳……”蓝飞拨开扎进眼角的湿漉刘海,瞪大眼睛,“不会吧!”
“你还说讨厌海鲜。”阿凛拉着蓝飞的手,用酒精消毒,“我记住了。”
皮肤微痛,手臂渐渐麻木,而后是半个身子。白日的燥热渐渐被雨水冲散,连带着半灰不白的蚊帐都生出家的温馨,隔绝外界,仿佛一片避风港。蓝飞躺在竹床上,冲一针针缝合伤口的阿凛眨眨眼睛,卖起口乖:“这么多年老分你最爱的吃食,对不住了。伤好了一定给你捉满三篓花蟹。”
晚上十点,夜市正繁华,屋内却只剩浴室一盏灯。竹床不大,两个男人躺着略显局促。蓝飞吃下药很快沉沉睡去,阿凛放下蚊帐,坐在靠外的床尾仔细擦枪。子弹几乎用尽,捷克CZ75因为卡壳剩了5发,阿凛拨弄几下,将它捋顺,又拔出仿制的微型三棱军刺——巴掌长短,哑光,刺身灰白,三面血槽,可轻易刺穿头盖骨,毫不费力地拔出。正品长约40厘米,昔日在战场被插在枪上作“战俘刀”,专职“清理”。因过于歹毒,二战后停产禁用。
阿凛在掌心缠上布条,握着半块砖用力磨损簇新的刺尖。蓝飞曾劝诫这武器容易误伤自己:刺身是重金属打造,磨损后毒素外露,仅仅是擦伤皮肉也会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血流不止。阿凛曾用它吓唬小余,威慑宋达依,现在要用来保命。
吊扇嘎吱嘎吱地转,阿凛侧身浅眠。隐约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咔”,他立刻清醒,握起三棱刺。
看到半掩的浴室灯还亮着,来者不由一顿,观察片刻又蹑手蹑脚地溜进屋子,找了一会毫无所获,又不知死活地靠近床边。衣架空空如也,外套都上哪去了?他摸索一阵,终于看到床底露出的行李一角,心中一喜,立刻弯腰探去,冷不防后颈剧痛,登时不省人事。
“阿凛,”蓝飞擦擦眼睛,“什么状况?”
“没事。”阿凛搜了搜,很快应道:“只是三流扒手。”
蓝飞凑过头瞧了瞧,疑道:“他身上没有别的赃物,倒像专冲我们来的。”他边说边到窗口望了望,又猫着腰在走廊察看一番,透过栏杆缝隙,看到看门人鬼鬼祟祟地望向顶楼。“仆你个街!”蓝飞暗骂一句,压住怒火,好容易钻回房间,三下五除二将窃贼扒个精光,照“金莲倒挂葡萄架”的淫靡姿势绑在床上,顺手在小偷背后的墙上刻了句“FUCK!My pussy is tight!”阿凛瞧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挤出话来:“……快走吧,这地方不干净了。”
二人踏在积水未退的人行道上,随人流缓缓向前。这是小镇最繁华的娱乐区,各处彩灯竞相闪烁,茉莉花香裹着脂粉、烟酒的气息,妩媚袭人。不远处银铃大作,继而传来酷似“打令打令”的鼓点,几个姑娘踩着节拍登上露天的简易舞台。她们穿着高叉的孔雀绿鱼尾裙,胸前堪堪披了幅鲜红的绣花锦缎,长长的金色义甲忽开忽合,身影缭绕,仿佛彩蝶扑火。人潮疯狂地向舞台涌去,蓝飞肩膀被人一撞,踉踉跄跄地卷进去。阿凛疾呼几声,追着往前挤。
男人们呼喊着,忘情地挥动双手,恨不能将“彩蝶”拘入掌心。其中一人捉住姑娘的裙裾狠狠一拉,光洁的大腿在震耳欲聋的呼笑声中暴露无遗。蓝飞踢开一具具大汗淋漓的躯体,挤出水泄不通的舞池。腥膻的气味熏得脑子发胀,他捡个清静的花坛坐下,舒展被人踩得发麻的双脚。“别跑,你这臭biao子!”背后忽然一阵喧哗,蓝飞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关节蓦地被柔软的身体压住,一双深邃秀丽的眼睛泪盈盈地望着自己,慌乱无助。
“苏娅?!”惊愕间,蓝飞已被衣衫不整的姑娘死死环住他手臂。“林大哥,求你救救我,我不要接客!”她泣不成声。
21。 旧恨新仇
本该乘船奔赴马尼拉的苏娅为什么留在小镇,又偏偏在红灯区出现?难道是遭人挟持?蓝飞不及细想,便有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到跟前抢人。他护住苏娅,用土语喊:“做什么,只会拿女人撒气么!”“滚开,死鬼佬!”为首的汉子个头与蓝飞齐平,□的胸前纹着赤红骷髅与交错的珊瑚枝,肌肉虬结,声如巨浪,“我的货也敢动?切了你的手喂鲨鱼!”
蓝飞一声哼笑:“既然是货,就开个价。”
“骷髅”男人与手下面面相觑,哈哈大笑,忽然一拳砸来。“快跑。”蓝飞一推苏娅,躲开攻击,闪身拦住拔腿欲追的马仔,冷不防被“骷髅”男击中下颌。他吐了口血沫狠狠还击,却被动作敏捷的三个马仔死死缠住,眼看苏娅插翅难飞,斜刺里冲出一人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