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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块大洋塞到守门人的手里,虞师爷笑道:“我们是县长的同乡亲戚,经过长安县来瞧他一眼,劳驾您进去通报一声。”
守门人没接过这么重的贿赂,十分激动,攥着大洋没说话,扭头就往里走。片刻的工夫,他风风火火的走出来,张嘴一说话,原来是个大嗓门:“县长请您二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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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盖世县长 。。。
县长的公馆,是一座三进的大院落,院内青砖漫地,十分整洁气派。虞师爷和唐安琪二人被引到前院一间小客厅内落座,客厅中陈设简单,迎面就见一张八仙桌,上方墙壁挂了一幅山水中堂;桌子两边分别放了几把太师椅,角落里又立了一杆衣帽架。
虞师爷和唐安琪落座不久,县长就来了。
县长姓陈,名盖世,字拔山,取得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意。陈盖世县长今年三十多岁,来到此地已有一个月之久,一直无人理他。他本拟着自己成了一方的父母官,必定大权在握,财源滚滚,哪知本地的豪绅命脉全被保安团攥住,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他不忿,想造反,可又形单影只,没有力量。
莫名其妙的在虞师爷和唐安琪面前坐下来,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言不发的审视面前二人——年长一点的是长袍打扮,温文尔雅,像个教书先生;年幼一点的穿了绸衣,看不出身份来历,也许是个小戏子?可是神情做派又全不像。
与此同时,虞师爷和唐安琪也在打量陈县长。陈县长穿中山装,黄白面皮,生着一双滴溜乱转的杏核斗鸡近视眼,黑眼珠水汪汪的又大又圆,视线专往中间聚集;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玳瑁边大眼镜。这个长相也说不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唐安琪看得手痒,颇想把对方那对大眼珠子分别往两边扯一扯。
“我们……”陈县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是同乡?”
虞师爷见房内没有旁人,这才微笑着开了口:“县长大人,我们方才为了能见您一面,不得已撒了这个谎,还望县长见谅。”
陈县长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渐渐升起了喜悦——终于有人前来拜访自己了!
“那你二位是……”
虞师爷压低声音答道:“县长,我们是从小黑山上过来的。”
陈县长初来乍到,听了这话,并没有大惊失色,慢悠悠的继续摸下巴:“小黑山……听说小黑山上有土匪……”
随即,他终于反应过来,大眼珠子差点没瞪出去:“你们是土匪?!”
陈县长这一嗓子嚷的高了,没等虞师爷开口,唐安琪忍不住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嘘!县长,你别吵啊,我们不是来打劫的。”
虞师爷趁这个机会,把身上挎着的一只粗布小包袱解下来,双手放到了八仙桌上:“县长,不要惊慌,这是我们小黑山送给您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陈县长愣头愣脑的抬手掀开包袱一角,就见里面硬撅撅的一柱一柱,全是红纸包好的银元。捧起包袱颠了颠分量,沉的要命。
杏核眼里放了光,陈县长抬起头,这回脸上有了笑模样:“这个……什么意思?”
虞师爷看了他这个德行,心中轻松许多,知道自己这回是来对了。县长目前饥不择食,如无意外,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
思及至此,虞师爷暗暗一笑,感觉县长这个状态,也有点像唐安琪。
陈县长脱下中山装的上衣,把桌上这一堆银元盖住,然后挽起衬衫袖子,决定和土匪交个朋友。
虞师爷慢条斯理的侃侃而谈:“县长,自古就有‘逼上梁山’这四个字,好好的谁愿意去打打杀杀做土匪呢?我们之所以上了小黑山,也是有那不得已的理由。现如今我们骑虎难下,外界都只是批评我们,又有谁能知道我们的苦处?”
陈县长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道:“只要你们肯改邪归正,就还是好的嘛!”
虞师爷笑模笑样的摇头叹息:“唉,县长,不瞒您说,如今的保安团团长和妃子岭吴耀祖,是一家的亲戚。吴耀祖和我们有仇,连带着保安团也不肯给我们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便是有好心,也做不成这桩好事啊。”
陈县长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保安团……”
虞师爷放轻了声音:“我们小黑山上,也有四五百个人,四五百条枪。县长是个好人,不去做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可臣子各自为政,也未必会领您这天子的情。”
说到这里,他向陈县长微微探身:“县长,您要是肯重组保安团,我们大哥说了,愿意为您效劳,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为的就是让弟兄们能够光明正大的见人,不再被人戳着脊梁骂土匪。”
唐安琪旁听至此,有点发傻——他记得戴黎民可没让虞师爷许这个大愿,虞师爷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还真有主意。
而陈县长内心的最柔软处被虞师爷戳中,立刻心动复心动,把身下椅子一直拉到对方面前,要做一番秘密的长谈。
这两人一直谈到正午时分,还没有得出结论,只好先去共进午餐。
午餐很丰盛,大圆桌子上摆满了肉菜。三人不分主次的围坐下来,唐安琪刚要抄起筷子,不想陈县长忽然说道:“且慢!待我进行餐前祷告!”
唐安琪一怔:“县长是……基督徒?”
陈县长一上午说了太多的话,这时就有些嗓子哑。对着唐安琪一点头,他清了清喉咙,想要说话,可是话未说出,他又咳了两声。
唐安琪在假洋鬼子的家庭中长大,虽然不是虔诚的宗教徒,但是耳濡目染,很懂这一套礼仪,此刻就自告奋勇的说道:“县长,让我来吧!”
虞师爷不明所以,但是也不多问,效仿着那二人做出祷告姿势,同时就听唐安琪朗声说道:“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为圣,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行于地,如于天。感谢主赐给我们清蒸鲤鱼、水晶肘子、小鸡炖蘑菇、凉拌藕片、油炸花生米,以及……”
他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扫视桌面:“……以及麻婆豆腐。这饮食使我肉体上的疲乏得以消除,让我的身体日日健康。荣耀归于父及子及圣灵,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
他在饭菜的香气中咽下口水,拖着长声结束了祈祷:“阿——门——”
陈县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转向唐安琪:“难道你真的也是土匪?”
唐安琪叹息一声:“县长,要说我的身世,真是一言难尽,还是边吃边谈吧!”
在饭桌上,唐安琪向陈县长讲述了自己的倒霉遭遇。陈县长作为一名听众,很为唐安琪感到惋惜;而虞师爷静静旁听,发现唐安琪举止大方、口齿伶俐,在某些方面,倒是个很大气的样子,似乎比戴黎民更体面。
不动声色的扫了对方一眼,他在心里作出评价:“可造之材。”
到了下午,虞师爷和陈县长谈到了一定的程度,双方心里都有了数,虞师爷便打算告辞。在他临走之前,陈县长好奇的问道:“虞先生,我很不懂,难道你就不怕我翻脸无情,让人把你们尽数抓到牢里去吗?”
虞师爷沉吟着没有说话,唐安琪抢着答道:“县长,有一个成语叫做‘穷凶极恶’,土匪就是穷凶极恶。保安团都不敢上山来打我们,难道县长会有钱不赚,替保安团出头剿匪?”
虞师爷等唐安琪把意思都说完整了,这才低低呵斥一声:“安琪,对县长要有礼貌。”
陈县长没说什么,心里有点乱。默默无闻的清静久了,忽然来了这么大的一档子事,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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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家园 。。。
虞师爷成功的和陈县长建立了友谊,在长安县城又过了一夜,他在翌日清晨坐上马车,带着唐安琪和两个小喽啰打道回府了。
他给唐安琪买了一纸袋硬糖块,想要留给对方回去慢慢吃;然而唐安琪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牙口又是特别的好,这一路就听他满嘴里嚼的咯咯蹦蹦,经过那处土崖之时,虞师爷特别留意了他的神情,结果发现他面无表情,是吃迷了心的模样。
及至马车进了小黑山寨子里,唐安琪第一个掀门帘子跳下去,四处找水喝。一只小铁桶放在一块平整青石上,唐安琪见是满桶清水,便把脑袋插进桶里痛饮;正是喝的痛快,冷不防忽有一双手臂环到自己腰上,拔萝卜似的就要往起拽。他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口,随即起身回头怒视:“骚狸子,你皮痒?”
戴黎民连着三天没见到他,这时就满面笑容:“我是皮痒,你给我挠挠?”
唐安琪懒得看他,弯腰继续喝水。戴黎民看他撅着一个圆圆的屁股,穿了绸衣,分外体面,就心痒难搔的抬起手来,在他那屁股蛋上轻轻巧巧的扇了一巴掌。
唐安琪猛的又站起来了,做怒目金刚状:“你要疯啊?”
戴黎民还是傻乎乎的发笑——天热,他近来有点“苦夏”,面孔瘦了一圈,五官的轮廓显出来,倒是更英俊了,只是英俊的穷相,不贵气,有点“红颜薄命”的感觉。
对着唐安琪压低声音,他决定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哎,安琪,我可想你了。”
唐安琪很警惕的看着他:“想我?我看你是想我的屁股吧?”
戴黎民不以为然的一皱浓眉:“路上吃火药了?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欠揍啊?”
唐安琪在脸上抹了一把水:“打我?你打我我就打你!”
戴黎民看他跟自己来劲,上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我把你惯出毛病来了!从早到晚就知道跟我讪脸!”
唐安琪被他踢的一蹦,随即拎起小铁桶,兜头泼了他半桶水。
两人开始对着叫骂。虞师爷回家喝了一杯热茶,这时正要过来和戴黎民说正事,哪知隔着老远就听到污言秽语;加快脚步走过来,他一手一个扯开了二人:“这是怎么了?前世的冤家?怎么见面就咬?”然后他又转向戴黎民,推着对方往外走:“大哥,你别和安琪一般见识,他小,小孩儿不懂事。”同时回身对着唐安琪一挥手:“你回屋去!”
唐安琪气鼓鼓的果然回了屋——他就看不得戴黎民。他是打不过戴黎民,否则非把对方揍扁了不可!脱了鞋袜爬到炕上,他伸胳膊伸腿儿的躺成一个“大”字,脚趾头动了动,倒是感觉还不错。
在虞师爷的屋子里,戴黎民端着一杯温茶,正在对着虞师爷目瞪口呆。
“保、保安团?”他仿佛是万分不能理解虞师爷的言语:“你是说我们杀到县里灭了保安团,然后自己去做保安团?”
虞师爷对着他点头。
戴黎民把茶杯放到了炕桌上,抬手挠了挠湿漉漉的短发:“好端端的,我去做什么保安团?”
虞师爷心平气和的,是位温柔的老大哥:“想做一辈子土匪啊?”
戴黎民想了想,然后抬头说道:“师爷,你要说让我带弟兄去投军,那我能理解,反正都是耍枪杆子的,不隔行。可是保安团……”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要依我的意思,那就是等咱们实力壮大了,直接端了县政府。我有人有枪,懒得和那帮官老爷斗法。”
虞师爷知道戴黎民向来是信奉暴力的,宁愿冒着被围被剿的危险当土匪,也不愿意进入县城,安安稳稳的做个保安团长。因为保安团长是个官,戴黎民在小黑山上唯我独尊,受不了官场束缚。
“没人和你斗法。”虞师爷和声细语:“做了保安团,首先就可以从县里得到军饷,其次可以设立关卡,向过路商队征税。另有一点——大哥啊,土匪人人得以诛之,可谁能对保安团说出半个不字?”
戴黎民很敬重虞师爷,照理来讲,是会对虞师爷言听计从的;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看法。
他虽然目前是个土匪,但他也认为自己不会永远窝在小黑山里。只是这个下山的姿态,却和虞师爷设想的完全不同。虞师爷做事的风格总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不一样,他每次想起未来,脑海中充斥的都是征战、杀伐、割据,是一番大开大合的场面。而保安团长那点事业,他也知道,无非就是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守着几百人几百枪,土匪来了关城门,土匪撤了开城门;有点钱,有点势力,不过要是弄不好,也有被人一撸到底的危险——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他低了头,几乎有些忸怩了:“师爷,我不想去县里。”
虞师爷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
“县里没意思……我就是不想去。”
虞师爷微笑着点了点头:“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
戴黎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虞师爷——让虞师爷失望了。
不过虞师爷随即就站起来笑道:“家里有好白面,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