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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顾烈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也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烈,你什么时候能醒啊,你儿子都问过我好多遍了。”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任疏的神情有些落寞。
医生是早就说过顾烈已经醒了,可是他想要的,显然是顾烈的回应,而不是现在这样,偶尔迷茫地睁眼看看,很快又昏睡过去。
“妞妞都已经四个月了,你要不要摸摸看?”这个月底,他们就能做脐带血配型了,任疏希望自己的好运,能持续下去。
任疏斜身坐在床沿上,他抓起顾烈的右手,放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笑容温柔而平静。
顾烈的手指轻微动了动,动作极轻,轻到任疏都没感觉。
但奇妙的是,任疏明显感觉到,自己腹内,胎儿似乎蠕动了下。
刚刚四个月就会动了,这个孩子真活泼,有点像那会儿的娃娃。
任疏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没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位,狭长的双眼已微睁开一条缝,正悄悄看他。
☆、第三十章
顾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是草原的王者,自幼期待挥师南下,马踏中原。
临时兴起的江南之行;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娶”了中原王朝的小皇子,就此开始了两人未来数十年的纠缠不清。
到了后来,顾烈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梦中人,还是旁观者。
醒来时;顾烈已记不清梦的内容;可那种隐隐心痛的感觉;还有那张泫然欲泣的绝美容颜,却在他的脑海里深深扎下了根。
他隐约记得;他们似乎有个孩子,那个人抱着孩子,哭得很厉害。
他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朝他们伸出手,却怎么也无法触碰他们的衣袂……
顾烈急了,拼命挣扎起来,想要摆脱那种看不见的束缚。
然后,他就醒了。
顾烈很惊讶地发现,坐在他床边的人,有张和梦中人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的手轻轻握着他的手,掌心有微弱的悸动传来。
顾烈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小腹上。
那里,有着肉眼可见的微微隆起。
由不得顾烈多想,他下意识就想抽回右手。
可他重伤未愈,又经历了两次脑部的大手术,手上根本无力,他的手不过微微一动,对方就察觉了,反而把他握得更紧。
“烈,你醒了么?”虽然顾烈的眼神茫然依旧,可看在任疏的眼里,仍有说不出的惊喜,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他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了。
顾烈不说话,只轻轻点头,他不明白,只听那人的语气他就能猜到,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他为什么会不记得,那人是谁呢。
任疏只当顾烈初醒,脑子不甚清晰,也不多说,直接按铃叫医生。
很快,几个医生就带着仪器过来,对着顾烈一通检查,又询问一番,然后告诉任疏,病人已经彻底醒了,接下来就是休养。
任疏很高兴,顾烈的领导和战友得了消息也很高兴。
但是顾烈不高兴,他发现自己不仅不认识这个疑似自己家属的男人,他还不认识那两个自称是他领导和战友的男人。
天啦,这到底怎么回事,顾烈要抓狂了。
失忆这种狗血的剧情不要被他碰上好不好。
就在顾烈陷入天人交战的境界时,又一个打击上门了。
任意听说爸爸醒了,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要不是任疏及时拉着他,他能直接扑到病床上。
“爸爸,你终于醒了,我和爹地担心了好久……”任意被任疏按着,老老实实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我儿子!?顾烈懵了。
看着面前不过四五岁大的可爱娃娃,顾烈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可要说是他儿子,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爹地,爸爸是不是睡傻了,他都不肯理我。”得不到顾烈的回应,任意扭头向任疏告状。
任疏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爸爸刚醒过来,你不要吵着他休息。”医生早先就说过,这么大的脑部手术,病人就是醒了也要慢慢恢复,不可能一醒过来就恢复如常,顾烈的异常,任疏根本就没在意。
“我知道了。”任意乖乖转过头去,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顾烈,“爸爸,你好好休息,乖乖吃药啊。”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打针吃药,烦都烦死了,有爸爸陪着也挺好的。
“爸爸听娃娃的,乖乖吃药。”儿子的小名叫娃娃,顾烈活学活用,用完还伸手去捏娃娃的小胖脸,肉呼呼的,手感真不错。
任意嘟了嘟嘴,腮帮子鼓鼓的,对顾烈的揉搓不以为意,爸爸下手并不重,比二叔和姑姑好太多了。
医生检查完毕就出去了,顾烈的领导有工作要忙,看他没事也走了,战友则是很自觉地消失了,把空间留给久违的一家三口。
顾烈虽然在玩儿子,目光却是落在任疏身上,甭管记得不记得,这人总是自己看上的,以前都能喜欢上,失忆了再喜欢一次想必也不难,再说两人孩子都有一个半了,绝不可能说分道扬镳的话。
顾烈头痛的是,他该怎么给人交待。假装是装不下去的,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有生病当借口,可这借口用不了几天啊。
直接说吧,人家还怀着孩子呢,要把孩子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那是自家亲儿子啊,顾烈没那么狠的心。
“烈,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见顾烈眉头紧锁,任疏担忧地问道。
顾烈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他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就怕美人知道自己把他忘了,一脚把自己踢出门去。
任意在旁边捂嘴偷笑,他知道,爸爸肯定是害怕医生过来给他打针,所以才不让爹地叫人的。
因为害怕露出马脚,顾烈不敢多说话,可又怕一直不说话显得尴尬,他干脆闭目养神,养着养着也就真睡着了。
顾烈没有想到的是,做梦还能像演连续剧,居然是分集的,和前面的内容衔接得天衣无缝。
他梦见自己为了留下美人,对美人痛下毒手……
真渣啊!顾烈由衷地感叹道。
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都能舍弃,真是禽兽不如。
当然,顾烈在发表这些感言的时候,绝对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进行的。
而且这次的梦境,还给了他一个惊喜,就是他知道美人的名字了。
小苏儿,没错,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就是这么叫的。
虽然顾烈很怀疑,“小苏儿”这样的小名,不适合男人用,不过美人管那个疑似自己的人,也是叫的“烈”。
为了求证,顾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任疏的名字。
“小苏……”那个儿化音实在太肉麻了,顾烈叫不出口。
“嗯,有什么事?”任疏有点奇怪,顾烈是北方人,发音向来标准,不会平舌翘舌不分,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任疏转念又想,顾烈做的是脑部手术,有点这样的后遗症,不算什么。
我就想试试,你的名字对不对,顾烈心里这么想的,却不敢这么说,“我想看看你在不在?”
任疏站在窗边,顾烈完全平躺是看不见他的,
这话问的,没有问题,可任疏就是好奇,顾烈在说“想”字的时候,发音又是很准的。
“……哦。”不过任疏对顾烈对自己的依赖,还是很满足的。
“娃娃呢,哪儿玩去了?”不是顾烈不想抓紧机会和任疏熟悉,而是有个小孩子在,比较不容易冷场,他怕自己说多错多啊。
说到任意,任疏的脸色黯淡了些,“敏敏和阿萱带着他去检查了。”
虽说任意的病情控制地不错,可每周的体检是必不可少的,来了朔州也不能中断,任疏要陪顾烈,这个任务就交给任敏和任萱了。
“检查什么,娃娃病了吗?”顾烈紧张地问道,语气绝对真实,不惨丝毫水分,记不记得暂且不说,那是亲儿子不假啊。
不会吧,早先看着还是个活剥乱跳的小朋友,怎么一会儿工夫不见,就生病了呢,顾烈的父亲角色,进入得很快。
“是例行体检,医生让每周做的。”任意的病情,任疏肯定是要告诉顾烈的,他原本打算着,等顾烈的身体好些再提这事,不过既然顾烈问起了,他还是照实说了。
再例行也用不着每周吧,谁家孩子养得这么金贵……
不对,那是医生的要求,那就是娃娃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了。
“娃娃怎么了?”顾烈这下顾不上掩饰自己失忆的事情了,急切撑起身体问道,普通的病症可没有这么大的阵势。
“……是白血病。”任疏声音的很低,低得微不可闻。
“严重吗?”顾烈努力回想,白血病也分了好几种吧,好像不是每种都是致命的,他家儿子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的。
“还好,目前还能控制。”就等着脐带血配型了,任疏心里计算着,月底的时候,顾烈不知道能不能转院,要是可以的话,他们就全家回明阳去,到底二叔在那边,有什么事更方便些。
“那就好,那就好……”顾烈喃喃自语,放心地躺了回去。
任意生病的事情顾烈本来就不知道,所以顾烈的反应落在任疏眼里,再是正常不过,谁家当爹的知道儿子病了都得着急,顾烈要是不急,他才奇怪了呢。
顾烈躺下去不到一分钟,很快又撑起来,“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治?”
“骨髓移植或者脐带血干细胞移植。”无论哪种,手术都不算很难,难的是能配型的骨髓和脐带血。
“验过我的没有,能配吗?”听说亲生父母的,好像比较容易配上。
“检验过了,和我一样,都配不上。”任疏刚到朔州就做了这件事,毕竟脐带血也不是肯定就能配上的,多条路子多点希望,可惜顾烈跟他一样,和娃娃的骨髓配不上型。
他们现在能期待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那怎么办?”老天爷,不要这么玩他好不好,失忆已经很倒霉了,儿子还得那么严重的病,他到底惹了谁的眼啊。
“就看他了,希望能配得上。”任疏轻抚着小腹,露出向往的神情。
对啊,他们还有个孩子的,顾烈长长吐了口气,他希望自己的霉运,就此结束。
☆、第三十一章
尽管顾烈很努力在掩饰他失忆的事实;不过他的演技显然不如任疏,很快就被人戳穿了把戏。
“你该不是穿来的吧?”这年头,穿越重生占据了荧屏的半壁江山;难怪任疏在察觉顾烈的古怪之后有此一问。
“我想……应该不是。”顾烈认真作答道。虽然对过去的人和事毫无印象;顾烈对这个时代却不觉违和,他甚至知道“穿越”和“重生”的含义,所以他很肯定,自己不是穿越人士。
“真的不是?”如果不是换了个人,怎么可能连他的名字都搞错。
顾烈刚醒那会儿;一直管任疏叫“小苏”;任疏以为他手术伤了脑子导致发音不准;没有太在意。谁知前两天陈紫君给任疏打了个电话,当时任疏在卫生间;电话是顾烈接的,两人聊了几句,估计听陈紫君喊了任疏的名字,顾烈后来的发音,再标准不过,绝对没有平舌翘舌不分,而任疏对他的怀疑,恰恰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任疏反应过来,顾烈不是发音不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任疏忽略了,那个不标准的“su”字发音,顾烈从哪儿听来的,任敏和任萱叫他哥,娃娃叫他爹地,其他人叫他任少,在仁心医院,他的名字就没人叫过,难怪顾烈一直叫错。
“真不是。”顾烈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堆满苦笑,看来自己的演技的确不过关,这才几天,就演不下去了。
任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问他道:“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吗?”
“……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娃娃的生日是哪天吗?”
“……不知道。”
“你知道你回朔州之前,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自己是顾烈。”
一连串的“不知道”下来,任疏终于爆发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娃娃是我们的儿子,我知道妞妞是我们的女儿,我还知道,你喜欢我,而我——”顾烈故意停顿了下,见任疏神色没有明显变化方继续道:“也喜欢你。”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说你喜欢我,你觉得我会信?”任疏冷笑,摆明不信顾烈的话。
“我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就是不记得了。”顾烈承认,自己的话不是很有说服力,可他说的真是实话,端看任疏信不信了。
“算了,现在不说这些,等你伤好了再说。”记不记得又如何,他们的关系都这样了,况且顾烈的伤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