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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你就要进医院了哟~”池有间叼着烟笑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干扰。
“嗯?”陈苏木不解。
“不要这样,”池有间缓缓吐了个烟圈,“你这样下去会精神崩溃的。”
“我……”陈苏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做你的事,不要过多的投入感情。”池有间望着远处的帐篷和废墟,淡淡说。
陈苏木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随后的几天里,陈苏木除了走访灾民统计救助信息,就是在临时搭建的救助站帮忙。现场挤满了政府工作人员、灾民与志愿者,混乱不堪。有志愿者看见成堆的救助物资就开始责骂为何不即时发放,更有冲动的撕开包装袋就往拥挤的灾民里塞。工作人员要求统一有序发放的声音被愤怒淹没,陈苏木在其中做着无力的夹心饼干,一面努力协助工作人员做统计调查工作,一面劝服志愿者理智行动,一面安抚抢不到东西的灾民。
然而没有理智可言。一面是满街停放的死人,一面是能活下去的生活必需品。
陈苏木站在摇摇欲坠的物资前,满身大汗。他累得头晕脑胀,双腿已经毫无知觉。有几次他看到一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重复出现的脸孔,看见脸被挤得扭曲的妇女,以及被挤到一边哭的昏天黑地的孩子,都克制不住的想要冲出去。他心里被强烈的正义冲击着,眼眶酸涩。间隙里抬头,天空一片灰白的光。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借鉴了当时的一些记者手记,并挪用了他们的几句话……不怕虐的话,请去书店买一本《精神不死》……
23
23、记忆的镜子 。。。
长时间的下雨以后,地震给当地的气候带来了改变。长期阴霾的天空露出夏初逐渐炽烈的太阳。
没有人为此而欢欣鼓舞。高热与潮湿必然带来尸体的快速腐烂,防止疫情成了第一要务。当时匆匆掩埋的遗体,或因离地表太浅,或因离安置点太近,或靠近水源……必须全部重新挖出来,进行统一掩埋。
中国人向来讲究入土为安。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看到死者亲人与武警因挖人埋人的问题大起冲突,亲人哭嚎着厮打,武警们已经无力争辩,沉默而麻木的继续手中的动作,惨白的,被苍蝇覆盖着的……陈苏木不能再看,他快步走到一个垃圾堆前,扼住喉咙呕吐,吐得自己满脸泪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池有间间或会来看他,跟他聊聊,或者建议他转向其他的地点进行援助信息的统计工作。这个男孩比前几天看到时明显有了改变,不仅是细白的面皮已经晒黑脱皮,眼神与背脊里已然多出一份深重的怆然。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如濡湿的稻草一般塞满了他的身体,初见是还能咧开嘴淡淡一笑,现在则更多是抬起眼睛淡然的看着他。
夏天的帐篷里闷热不堪,蚊虫滋扰。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不明味道,野狗的低吠呜咽而来,陈苏木颤抖着抓紧身下的防潮垫,竭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气味的来源,不让自己展开那些毛骨悚然的想象。
他趴在帐篷里的防潮垫上,将睡袋随意搭着自己的腰,应急灯时不时需要用手去摇。刚写完物资需求统计报告,这时根本无法入睡,他只好拿着铅笔在随身带的本子上涂着白天走访的所见。
有时候临时住在这里的其他志愿者会模模糊糊的说着梦话,帐篷外也会传来守夜的人的低声交谈。这些活着的声音让他稍微觉得温暖,获得片刻安宁。他在这样的夜里,偶尔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谢沉钩来。
他惊奇自己在这样的时刻想起的是谢沉钩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以为本应该是另一个人的。本应该是那个趴在教室的窗户上,对着他咧嘴一笑的少年,身后的石榴花开的像一团火。
那个薄暮冥冥的傍晚,石榴花隔着窗户,在夕阳的光下红的像要融化。他惊讶的看着突然被撞开的窗,一只手搭上来,然后又搭上一只手。
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孩子用力从窗口爬了进来,一翻进来,立刻灵活的蹲下,一颗不安分的脑袋还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苏木拿着中华铅笔无语的看着那个不速之客,等外面的喧闹慢慢消失,他对着那支起耳朵紧张兮兮的男孩翻了个白眼,“起来吧,都走了!”
潘桐这才拍拍身上的灰,抖抖衣服站了起来,头发上还粘着没拍下来的石榴树叶。男孩手臂上还有轻微的擦伤,站在夕阳溶金般的光里,带着一身青草汁液的清新。
他踢踢踏踏的走过来,带着少年轻狂特有的懒散,四处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哎哟,这画儿难看得。”
“切。”陈苏木低声表示鄙视,懒得去理这个班上的混世魔王。
潘桐不知道哪里摸出来口香糖塞嘴里嚼着,在画室里前前后后转悠,一会摸摸高尔基,一会敲敲大卫,一会曲起手指将别人的画板敲得咚咚作响,一会将手伸向——
“喂!不能吃!”陈苏木大吼一声,可是没来得及,潘桐已经将桌子上摆的一组静物里的香蕉掰下来一根。
“卧槽……”陈苏木气得瞪眼睛。
潘桐讪讪的拿着香蕉笑,“这个不能吃哈……哈哈哈,”他又装模作样的放下,摆摆正,退后端详一番,十分得意,“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陈苏木看着那只被摘下的香蕉欲盖弥彰的混在苹果和葡萄里,从一个主要角色变成一杯具的群众演员,静物组合顿时变得如缺了齿的老太太似的,无语的叹气,“你索性拿去吃了算了。”他走过去,将那只断香蕉拿起来放一边的桌上,退后几步看了看,将香蕉提出来重新转了个方向,再退后,再调整。如此几番,整个静物组合重新呈现出一种错落的节奏,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看着潘桐正扒着门缝往外看,陈苏木“喂”了一声。
潘桐漫不经心,“嗯?”
“自习的铃响过了!”
“今天不去。”潘桐从门缝那缩回来,找了个桌子一蹭,稳稳当当坐了上去。
潘桐这种人旷自习早已是家常便饭,陈苏木也懒得理,就着射灯的光继续画面前那组几何体。
今晚美术老师临时有事,第一节自习不会过来。于是画室里其它的同学仍聚在走廊里聊天玩笑,盛夏夜色,晚风蝉鸣,生命才刚刚开始,少男少女们总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你不出去玩啊?”潘桐在桌子上晃了半天腿,看陈苏木涂涂抹抹实在无聊至极。
“懒得去。”陈苏木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笨了所以要努力刻苦对吧?”潘桐撇了撇嘴。
陈苏木闻言转过脸来,扬眉道,“我是不想出去,”顿了顿,忽然低头咧嘴一笑,两颗虎牙在射灯的光下贼亮贼亮,“你倒是有种就出去试试看!”
太阳已然西沉,画室里只剩一丝幽蓝的浮光。唯一的光源在陈苏木的画板前方,射灯的强光打在几何体的一侧,顺便罩出来一个锥形的光亮区域,画画的男孩咧开嘴笑着,两侧的虎牙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狡黠,他手里仍然拿着铅笔,半明半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青涩的少年身形,竟像半透明的一般。
潘桐被这幅景象晃得有点发怔,随即不屑的切了声,鼻孔朝天的看着天花板。
陈苏木鄙视的撇了撇嘴角,继续在画纸上迅速拉着长线。
画室的学生们终于结束了聊天,恋恋不舍的回到画室,几个女孩子对坐在桌子上的潘桐表现出明显的兴奋和窃喜,男生们也有和他要好的,便走过去打了招呼嬉闹起来。
时至今日,当陈苏木穿越重重回忆的幔帐,寻找那最初开始的源头时,总会想起那一刻的静谧,画室里浮着幽蓝的光线,只有他们两人,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耳畔只有自己的画笔擦在白纸上的沙沙声。
后来潘桐便时常在逃自习时来画室蹭时间,癞皮狗似的耷拉在靠窗的凳子上,对着别人的画板指指戳戳,直到老师不耐烦的喝止并将他驱逐出去。
每次他被赶走,总要轻佻的跟画室全体师生做一个夸张的谢幕姿势,有时会朝陈苏木这里眨眨眼睛,然后狼狈的被老师拳脚轰出去。门被轰的拍上那刻,陈苏木觉得世界一片清净,但偶尔,也会觉得过于清净了。
那个夏天的石榴花一直很红,在画室的窗外一直绵延了很长时间。当夕阳斜铺在窗台上时,如同一条燃烧的火焰,将夏天的傍晚蒸腾得如梦似幻,好似要融化。
那光景生生在他脑海里烫下一个鲜明的痕,以至于在很长时间里,他偏爱用大面积的红色,调出火焰一般的色彩。
当高一下学期的某个早上,陈苏木踏着清晨的雾气赶到学校上早自习时,惊奇的发现原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同学变成了潘桐。他耷拉在桌子上,无辜的朝陈苏木眨巴着眼睛。
陈苏木慢慢翻了个白眼,朝他的凳子踢了一脚,“让我进去。”
潘桐翘了一边椅子腿,堪堪让出一个缝,陈苏木便不客气的侧身挤了进去,好在他瘦,倒也没磕得慌。
同桌一段时间,陈苏木算是服了。这位传闻中的纨绔现实中的魔王整节课的除了睡觉就是捧着武侠小说啃,从来不分一点心思到讲台和课本上。一旦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便在桌子下面使劲踩陈苏木的脚。有几次陈苏木实在被踩出了火气,毫不给面子的大吼出声:“脚长刺了?!”教室里立刻哄堂大笑,潘桐的脸绿了,老师的脸黑了。于是托潘大爷的福,三好学生奖状多得可以当墙纸贴的陈苏木终于有了几次课堂罚站的经历,人生算是没有了缺憾。
站在走廊上,潘桐还要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说,“你就是犟,不识时务。你悄没声的给我个答案,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陈苏木恨恨一呲牙,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临近期末的月考,陈苏木发现自己的名字从年级榜的前排往后找的时间明显加长了,不由得心浮气躁。他找到老师,要求换座位,老师看着他的成绩单也深深皱起了眉头。毕竟这是有实力考上名校的种子学生,耽误不得。当时学校唯高考是尊,所有政策都往可能考上的学生身上倾斜,这种成绩在第一梯队的学生更是老师的心头宝,自然是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第二天,陈苏木坐到了教室第二排。潘桐在原来的位子上上了半天课,忽然在历史课上一摔书打开后门就走了,留下一教室的惊愕与漠然。陈苏木扭头淡淡看着那扇被“哐”一声关上的门,然后继续跟着老师穿越时代分析汉武帝推恩令的作用。但后来,课本上字仿佛变得陌生,那扇被重重关上的门却在他脑海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单调的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无意去说教什么。。情节需要。。嗯。。
24
24、命运的方向 。。。
一个志愿者在模糊的念叨着什么,然后翻了个身。陈苏木躺在睡袋上,只用汗津津的T恤搭着肚子,四肢百骸酸胀难忍,疲惫像大团的水母在脑袋里炸开,后脑又开始一突一突的疼。
他索性爬起来,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整片区域一片漆黑,远处的麦秸场上忽然火光冲天。他想起来今天是三七祭日。火光照着影影绰绰的影子,他觉得眼眶湿热。火光随着干枯的麦秸越燃越高,如深海浮灯,指引着失魂的人们走向生命的归途。
夏夜这么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完全不像记忆里那些年少的季节,青空里划过飞鸟的影子,天地间弥漫着植物生长的芬芳。
他意识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自从那个冬天过去,他就再也没有如此向自己敞开过回忆的门。那些长期被他封存在记忆底层的影像如毛玻璃被泼上一层水,淋淋沥沥明明白白的浮现出来。那段如火焰般的明亮生命,终于在这些疲惫而绝望的夜晚得到解放,像一个在地牢囚困的垂死者对火光的渴望。
潘桐没再来上课。以陈苏木的生活轨迹,也不可能再与这个叛逆的学生发生什么交集。他继续着比以前更刻苦的文化课,并在数学晚自习时背着画板去画室练习。当素描从几何体终于进步到静物阶段,他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橘子与南瓜,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时被潘桐掰下的香蕉来。
那只南瓜才切出一半的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