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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好天气,他不想听见有关那人的事。安掬乐打断她:「欸,怎会?颺哥也是很好的。」
这不提还好,一提,利母又哭起,这回哭得堪比某台八点档,或说白衣孝女。「我命苦啊!嫁了个没钱没能力的穷酸老公就罢,生的儿子去混黑道,如今、如今……如今坐牢出狱,得了肝病,他是我心肝啊,我能把我的肝全割了给他,偏偏……」
「……」谁来给他提要一下?
好在堂哥一向懂他,凑近解释:「颺哥得了肝病,需要移植,但阿姨有B肝。」
「喔。」肝病?安掬乐还真没法想像那个……不可一世?嚣张做派?总之只能用「不可燃垃圾」五字形容的男人,居然沦落到需要接受活肝移植的地步。
利曜颺啊利曜颺,你也有今天。
他内心哼哼,懒得问病情详况,利家就这二老,而利父一向瞧不起儿子,哼哧道:「死了也好,这些年,他也没少造孽。」
中肯。安掬乐简直想给表父按赞。
利母哭嚎:「那是我怀胎九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啊!若不是你这父亲没用,他又怎会跑去沾黑……」
不不不,那是他本性如此,天生我材必须黑。
安掬乐摁住左手腕,全家族只有堂哥知晓他跟利曜颺间的「特殊」关系,安禹铭把他拉一边,提醒道:「等会不论阿姨怎求,你都别同意,知道吗?」
「……」安掬乐大抵懂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捐肝需五等血亲或姻亲,利家那边肯定有问题无法捐,才把脑袋动到勉强有点关系的安家,而安家里,利母与安母为双生姊妹,关系最亲,他安掬乐的肝,能用的机率最高。
前提是还没被他没日没夜的操坏。
果不其然,利母边哭边支支吾吾:「小乐,你颺哥打小疼你,你不会放他生病不管吧?能不能、能不能做个检查,考虑一下……」
安掬乐耸肩。「好啊,我找个日子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我的肝吧。」
众人一惊,不料这麽大一件事被他搞得轻轻巧巧,利母一听,激动得差些就要给他跪,安掬乐忙扶她。「别、别。」心道:你若晓得我跟你的儿子「关系」,你这会就不是给我跪,而是呼我一巴掌了。
安母和姊姊感情好,但安掬乐同样是他心头肉。「小乐,你真想好了?」
「前提也得我肝功能正常,或许验出来,连我都得找肝源。」他说笑。
安母嗔他:「你这孩子!」
总归利母有了希望,直道谢,安父虽想反对,但想儿子体魄健康,捐肝也不是要命事,好歹是心爱老婆孪生姊妹的孩子,即便几无往来,也不能全然不顾,儿子都同意,这忙不帮,未免太不近人情。
倒是安禹铭,一脸沉滞,他管不了长辈,只能把安掬乐拉一旁。「就你圣母!你一颗心给他捏碎不够,这会还切肝给他,下次是不是连同胃啊肺啊肾的,通通任他挖?」
安掬乐手一摊。「我这些年没少折腾肝,资格符不符难讲,至於那事……都千百年前发生的了,堂哥你记忆力好,我天天吃银杏都未必想得起来。」
安禹铭瞅著他不时捏捏左腕的小动作,心道:最好是。
事隔N年,利曜颺这名字又再度回到人生里,安掬乐不是不感伤,感伤在於……他连他长啥样,都忘光了,只是有些不甚愉快的记忆,仍残存在他血管末稍,神经最细微的地方,一抽就疼。
他妈的疼,他居然还能为那人渣疼,或者他是为自己疼,疼自己白费青春,糟蹋人生最好时光,在一个不值得的对象身上。
从此,他的人生,再不提爱。
太沉了,他割断了左手,提不动。
也不想再提了。
23。 蔷薇色的人生
捐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检查结果出来,意外地安掬乐肝功能完全正常,他心想自己这些年日也操啊夜也操的,还以为早就拍了了,没料居然这般争气,比BL里受君的菊花还坚韧。他大爷心情一乐,便在同意书上大笔一挥:好啊,捐。
不过捐归捐,他并不想让那人知道这是他的肝,省得横生枝节,於是逼著全家人隐瞒,众人赞他施恩不望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连知儿子性向後便再没正眼瞧安掬乐一眼的安父,这回也对儿子改了观感。
到底是安家男儿,有气概。
全家族唯有安禹铭知道,安掬乐是压根儿不想再跟那人扯上干系。
安禹铭不喜欢利母,慈母多败儿,光能养出利曜颺这败类,他就能不喜欢她,外加利家穷困,一分钱能逼死个汉子,何况一个妇人?她时不时找姊姊接济,这回连肝都问上来了,问题安禹铭气归气,也无可奈何,当事人点头,他又能怎置喙?
安禹铭一肚子气没处撒,成日骂安掬乐圣母、你个白痴圣母、死一百遍!安掬乐笑笑,「嗳,堂哥你不知,我这是嫌麻烦啊!阿姨缠著咱们家要东要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肝求不成,估计又得闹上好长一段日子,谁都不安宁。反正我没差,捐给外人都行,何况是名目上的表哥?」
再怎样,也有一段情。
即便不论之後发生的事,小时三人,确实是玩在一起、闹在一起的。
这麽一说,安禹铭一时找不出话反对,他这堂弟,表面看似无心无肺,实则重情,极袒护自家人。
其实安母事後想想,也再三问过安掬乐:「小乐,你要反悔没关系,妈妈去讲……」
「放心,小事。」他是真觉无所谓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唯独捐的对象有点烂,多少令他半夜恶心罢了。
也不知那利曜颺如今到底何等来头,什麽检查、手术、哗啦哗啦的,不到一个月全安排好,安掬乐进去、出来,统共七小时,执刀的据说还是业界最权威的医生,周末假日跑来割肝,肯定搥心肝。
他在恢复室醒来,麻醉未退,尚未感受到疼,护士小姐笑笑走来,道:「医生说,您的肝真是很漂亮的蔷薇色。」
他该道谢否?这话安掬乐常听人讲,不过通常是称赞他乳头啊、唧唧啊、菊花之类,被说肝……倒还人生第一遭。
不过蔷薇色的人生,听来真不赖。
至於另一人情况如何,他不关心,只问医生:「我肚子上这疤,之後能找整型医生做掉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这傻子!啊~~後悔死了。」
医生:「……」
住院的七到十日间,安掬乐成天这般碎碎念,都快疯魔了。
不过念也没用,这疤短期内只能等它自行愈合淡掉,再做雷射手术,看能去多少。安掬乐在医院里前後折腾一个多月,唱完会呼吸的痛,总算回家。
他向母亲讨回手机,一开机,荒淫的简讯声此起彼落,安父脸青,换平素可能会气得拿棍子赶他出门,这回破天荒只讲了一句:「检点些,别老是那副不三不四的样子。」
到底在老父面前,安掬乐再横,也不敢造次。
他捉了手机回房,摁开简讯,一排的小阿甘,混杂了广告,很不甘。
这住院近十天,他手机被安母没收,没跟少年联系,前几封都还普通问好,後面一封接一封,益发显出紧张、忧心……
他嘴角含笑,一篇一篇看过去,不知是否因少了块肝,原先被一层铁壳包覆的心肺,还来不及长回去,被戳得酸软。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组陌生号码,内容写著:「我知道是你 颺」。
靠。
靠靠靠。
安掬乐当即把那封讯息删了、号码黑了,冲厕所洗眼,洗乾净了,才出来。
他给杜言陌回电,电话响没两声,那端便急慌慌接起。「菊花先生!」
一声虎吼震得安掬乐娇躯一震,他也不罗唆,直奔主题。「我住院了。」
电话彼端似骇了一跳,问:「病了?」
安掬乐:「没,你哥我捐肝,救救肝苦人。」
杜言陌:「在哪间病院?」
安掬乐笑:「早出院了,现在在老家休养,大概得一个月吧。」说到这儿,不得不叹,禁欲一整个月啊,家当没带,连想自给自足都嫌不尽「性」。
这回杜言陌沉默较久,久得安掬乐以为电话坏了。「喂?喂?」
杜言陌:「为何没跟我讲?」
他闷闷憋出一句,若不是语调很平,安掬乐脑里都浮现一个马景涛摇著他肩膀晃啊晃。奇怪,你谁啊,为何我得跟你讲?可才反骨没一秒,又想到简讯匣内那些累积的忧心讯息,再钢心铁肺,都得软一下。
吁口气,他答:「一时紧急,我有个亲戚肝有问题,我捐了给他。」
他讲得轻巧,好像在说他见路边有人肚子饿,就扔了块面包,完全不痛不痒。
可那是肝啊,体内脏器一部分,还是足以牵连性命的五脏之一。杜言陌:「菊花先生。」
「嗯?」
「请你再多看重自己一点。」
咦?啊?安掬乐一头雾水,完全莫名其妙,杜言陌讲完,只问了些他现今身体情况,挂了电话。
安掬乐盯著微温的手机心想:他哪儿不看重自己了?
他爱自己爱得很,全圈内皆知,他安掬乐最没心没肺、自私自利。
他把这疑问跟爱女讲了,当然隐瞒了杜言陌的姘夫身分,乔可南一听,道:「他说得没错啊。」
安掬乐:「咦!」
乔可南:「一般人连捐血都得犹豫再三,你倒好,说捐就捐,完全没管後头可能产生的并发症,肝要那麽好捐,那人人都不怕生肝病了。」
安掬乐搔头。「对我来讲,肝跟血,还真没差,反正都会再长。」
电话另一端的乔可南翻白眼。「对你来讲,大抵捐条命都没差,不过是命,轮回转世,十八年後又一条好汉。」
安掬乐震惊。「亲爱的,你会读心?!」
乔可南「茄」一声。「我不会读心,只知你这人一向把自己看很轻,甚至很贱,怕痛又自个儿去挨疼。连我都是你入院前才接获的消息……算了,不跟你讲,滚去休养,赶紧把皮养紧了。」
呜喔。「Joke,你生气啦?」
乔可南深呼吸。「我生气?我跟贱人生气?那我是啥?」
安掬乐哈哈笑。「你是圣人,连贱人都心疼。」
乔可南气翻。「我他妈蠢人!」
安掬乐笑翻,一晚上连续被两人「教训」,他心情却奇异地好得不行。他发了一封简讯给杜言陌:「伤口还没好,又痛又痒,好惨。」
杜言陌回讯:「忍著。」
安掬乐哼哼,又写:「我屁眼也好痒,怎办?」
隔了好久,杜言陌才传讯来,这次精省到只有一字:「忍。」
安掬乐很呿,不屑,然而紧接著又见一封:「不许打手枪,按摩棒也不能用,你高潮时习惯缩紧小腹,万一伤口裂了,就麻烦了。」
「……」安掬乐心想,乔可南会读心,算啥,这儿有人还懂读体呢。作家的话:关於捐肝:其实流程很繁复,我这边简化处理,只写前後花多少时间,相关内容真要写出来,大约又是一万字,就……算了吧。XD(像是引流啊、吹气啊,有的没的,都超~~辛苦的)我不是专家,写前虽查过资料,也徵询过医学方面的朋友,不过倘若有错漏地方,欢迎指正,我会再确认一下详细情况,做出修缮。谢谢大家都很疼爱菊花啦,我只能预告前渣攻这辈子……很惨XD 他不是本命攻,我不会对他客气滴~~
24。 安家
这三星期,安掬乐回老家住,受到百年难得的高规格福利及待遇,连安父都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心知儿子爱美,买了一箱胶原蛋白,外加猪脚,叫徐婶给他补。安掬乐忿忿不平:「早知捐块肝就能如此,我当初何苦被打得那麽惨?」
「反正都是挨皮肉痛,有差吗?」安禹铭白眼。
欸,这倒是。
安禹铭见他双手,被涂上鲜红指甲油,不禁白眼。「又来啦?」
安掬乐亮亮十指,做出美少女战士的POSE。「嗯哼,美吧?」
安禹铭:「你怎老不跟你妈说清楚,同志不是异装癖?」
安掬乐呵呵笑,讲过一次,没用,老妈泪眼汪汪。「小乐,在妈妈面前,你可以做自己,没关系,不可以连自己都否定自己,真的!不管你是我儿子,还是……女儿,妈妈都爱你。」
「……」上帝,他该感动吗?安掬乐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当下只能噎噎地回:「……好啦。」
他永远记得,当年被老爸毒打,向来唯丈夫是尊的母亲,毅然挡在他身前,凄厉大喊:「你打啊!再打啊!连我一并打死算了!儿子是我生的!他是我儿子!你就把我们一起打死了,去找别的女人,再给你生一个……」
……很八点档,母亲那时正迷啥《爱》之类的乡土剧,举手投足,十分戏感,但为母的一片真心,安掬乐感知到了。
母亲是个……还满天真单蠢的小姐,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