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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突然睁开眼,扫向流云的位置,果然是她坐在古琴前,素手纤纤轻抚琴弦,涟漪的乐音如一汪清泉,轻拂过湖面,水波荡漾,她坐得笔直,唇边凝着浅笑,眸光流转间,双手突然离开了琴弦,而连宛儿竟如大梦初醒般跟着停下了曲子。
半晌之后,她倏地瞪大了眸子,锐利的眼神狠狠地射向流云,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怕是短时间应该无法再抚琴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不自觉间跟着她的节奏曲调,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她这么一个一直被他们嘲笑的人。
斗琴,她惨败,甚至不需要评判,她也已经明白自己落败之势。
狠狠地咬牙,她怒道:“还有书画,我绝不会输给你。”
直到此时,众人才缓过神来,明白了刚才的第二个乐音是来自于谁,竟然压过了连宛儿,令她的双手颤抖不止,说明刚才弹奏出的曲子是连宛儿无法匹及的高度,所以她的落败显而易见。
兰惜猛地握紧双拳,她不相信流云的琴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她了解她的琴艺,绝无可能到达这样的程度。除非从一开始,她就刻意藏拙,为的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她几乎咬碎了银牙,竟然是她亲手给她制造了扬名的机会。
怕是从今往后,她这个临阳城的才女,就该退位让贤了。
“别着急,还有两轮,未必能成就了她。”兰惜的衣袖被人轻扯了下,身侧传来低低的声音,兰惜眸中精明闪过,冷冷一笑,没错,就算琴艺是藏拙,她也不信书画她也能赢。
更何况,她相信身侧那人,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这一轮琴艺,沐流云胜。”
之后的书画本该分为两轮,流云嫌麻烦,便提议干脆合二为一,在画上题字便是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见流云这般轻视不屑的模样,连宛儿怒火中烧,摆手让人上纸墨。
依然是在上席中间的空位,摆了两张偌大的案几,案几上摆放了上好的砚台和颜料,笔架上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宜书宜画。
连宛儿到底出自大家,即使刚才那场琴艺比试惨败,这一场书画依然收敛了情绪,平静地立在案几前,执笔作起画来。
反观流云,拿着狼毫笔,沾了墨,只在宣纸上画了一笔,便不再动作,怔怔地望着宣纸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看来这个沐大小姐是认输了。”人群里传来阵阵嗤笑。
第六十八章 逆袭成功
“对不起,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流云放下狼毫笔,走到秦逸面前。
依了流云的要求,秦逸立刻派了心腹离开去准备她要的东西,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深思。
“沐小姐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怎么不画了?”林雨好奇地看着她立在案几前。
“琴艺可以靠技巧,书画可就不行了,靠的是日以继夜的练习,沐小姐这是怕了我姐姐了吗?”连家庶女连初柔,掩着嘴取笑,明明该是嘲讽似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倒像是小女孩间的玩闹。
流云尚未反驳,兰惜却径自跳了出来,“我长姐自是不会怕了连小姐的,你不要小看人。”
“呵呵,那为何她到现在都不动手,我姐姐可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呢。”说罢,还颇为得意地冷哼一声。
“就算我长姐输了,还有我,不要小看我们沐家。”兰惜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还真是一头冷水从头泼到脚呢,流云在心中暗想,这位庶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盼着她点好的,真是让人伤心。
他们说话间,秦逸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几个小碗,还拿着一个水壶,看他小心翼翼捧着的样子该是盛了些水的,只见他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到流云面前的桌上,又从袖中掏出一支崭新的紫毫笔,朝她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流云倒了些许墨汁到几个小碗中,又拿了水壶在每个小碗中倒了些水,拿起刚才手里的狼毫笔将几个小碗中的墨汁调匀,随后又看了一眼刚才离开的小厮,那人立刻点了点头,往外走去,不知道这次是去拿什么东西。
出人意料的是,流云竟然将手里的狼毫笔丢到一旁,将袖口往上撩起些,玉葱般的手指竟然直直地伸进小碗中,沾上了墨汁便立刻在宣纸上画了起来,两只手同时在宣纸上游走,远远看去简直就像在抚琴,时不时地再伸进不同的小碗中沾墨汁,白皙的玉手沾上了漆黑的墨汁,竟没有半点狼狈之感,反而就如娇俏调皮的小丫头玩闹一般,让人对她所作的画格外地好奇。
约莫一刻工夫,那小厮便领着两个下人过来,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净盆,流云定定地望了望案几上的画,轻轻点了点头,便走到下人面前洗手,拿了盆上的锦帕擦干净,这才重新回到案几边,拿起紫毫笔,沾了些砚台上的墨汁,几乎没有停顿地下笔题字。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连宛儿已经完成了,小厮将她的画作举起,评判们赞不绝口。
连宛儿画的是一副百花争艳图,团团簇簇的百花争奇斗艳,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虽说是一副寻常的百花图,倒也有独特的地方,入木三分,栩栩如生,让人有一种身在百花园中的感受。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镜中伊人花对影,岁月静好相沫濡。”果真是少女情怀,却又不单单是少女的情怀。
连宛儿淡笑,她最自信的便是自己的画作,即使是被称为临阳城第一才女的沐兰惜,她的画也比不上她,更何况是那胸无点墨的沐流云了。
只是,流云身侧的小厮将她的书画举起时,她明显听到周围的人猛然屏息的声音,她皱紧了眉头,转过头看她的书画,竟也跟着怔怔地失神起来。
按理说,这不过是一副平常的墨竹,竹枝横斜,枝密叶茂,山石竹木,水波烟云,并无特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流云并未用画笔而是用手指的关系,反而更为灵活随意,用墨滋润淋漓,深浅浓艳泼辣,简直毫无章法,多是信手拈来,随意而成,明明有时脱略形迹,却又显得离形而以神会求似。
许多人学画,都喜欢先学画竹,但是真正要画好墨竹却不容易。苏东坡曾说,画竹必先成竹于胸,胸中当有君子之心,方能挥洒卷上,使墨竹为墨君。然而胸中有大丘壑者,又岂非常人能够比拟,因而画竹的人多,真正能画好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曲终人散繁华尽,江山如画墨香散。”沈逸低声呢喃,如入魔障般失神地望着那一片墨竹,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写的诗么?她为何总给他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瑾年流失间,淡漠以对。
秦逸神态自若地扫过流云,总觉得这个少女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他可以想象等她长大以后必定是风华绝代的倾城佳人,沉稳优雅,隐隐含笑,气质高贵,他暗忖,看来他主子日后的情敌必定一大把,想到这里便默默为主子掬一把泪,不经意间和东方靖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寻到了戏谑和了然,末了还是默契地别开眼。
“这一场沐小姐胜。”
这样的结果让人震惊,完全地出乎意料,谁都不会想到被大家认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大小姐,明明该是个不识之无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博学多才,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流云没有理会连宛儿的目瞪口呆,径自走到东方靖面前,伸出手,明显是在问他要玉佩。
东方靖叹了一口气,将沁玉放到她的手中,心里想着还好不是他的沁玉,不然还不心疼死,这种古玉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不过他倒是对沐流云越来越好奇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才高八斗了,琴艺暂且不提,单说那副墨竹便足够让人惊讶的了,只是他有些好奇,她突然改用手指作画,是灵机一动取巧,还是另有原因。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没有影响到流云,流云又走到秦逸面前,对他微微躬身,“谢谢秦副庄主的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案几上原本的那几支狼毫笔上,复又默默收回视线,对她说道,“既然是沐小姐胜了,那么慕容山庄便许沐小姐一个承诺。”
在众人的艳羡中,流云微笑着坐回座位,自然没有错过兰惜难看的脸色,和另一张同样难看的脸庞。
第六十九章 连家庶女
晚宴之后,品诗会便结束了,众家千金纷纷坐着自家马车离开慕容山庄,因为庄主始终未曾出现,那些一心想见他一面的权贵官员也只好早早地离去,不过他们也总是见到了副庄主秦逸,算是有些收获的。
兰惜在晚宴未结束时,已经借故身体不适先行离开,连宛儿也早早地退席,连初柔倒是一人坐到了结束。
流云刚走出山庄,晚清已经等在庄外了,见到流云信步走来,连忙上前将手里的披风裹到她身上,一边舒了一口气,“小姐总算出来了,都戌时三刻了,要不是府里知道今日是品诗会,一会儿小姐回去又要被念叨了。”
会被念叨才怪,她今日这般出了风头,想必早已传遍了临阳城了,府里怕是都在等着她回去吧。
尤其是她手里的这个慕容山庄的承诺,更要好好处理,若能帮上她爹,那日后她在府里的地位就能更稳了。
只是不知道林氏会出什么损招,要是现在她还看不清流云这枚棋子早已跳脱棋盘,那么她也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了。
“连二小姐这是在赏月?”她记得连初柔在她前面离席,这会儿该再回府的路上了,看她的模样,像是特意在庄外等她的样子,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沐小姐,初柔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连初柔的身上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尤其是这样的夜里,被裹在厚厚披风下的她,显得更为娇小可人。
“哦?连二小姐等我有什么事吗?”看了晚晴一眼,晚清立刻走回马车边候着。
连初柔咬了咬唇,似有几分犹豫,垂眸说道:“今日的狼毫笔,是我让人收买了慕容山庄的下人做的。”
流云虽然早就猜到是她的手笔,却没想到她竟然有本事到收买慕容山庄的下人,如果她没有猜错,初柔应该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才对,竟然已经有本事收买人了,真是不得了。
不过,她这么自首,又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流云顺势问下去。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在连府地位尴尬,不如长姐受宠,娘又只顾着弟弟不理会我。”她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兰惜和我一样都是庶女,可是我们同人不同命,她受沐老爷的宠爱,她娘又是执掌后院的人,她说只要我帮她整到了你,到时候她坐上嫡女的位置,一定会帮我。”
连府和沐府同在商场,经常合作,两家老爷自然也有交情,若是兰惜成了嫡女,到时候经常和初柔走动,势必能提高她在连老爷心中的地位。再者,兰惜手中的银子足够多,想来也是用银子诱惑了初柔,如她这般的庶女现在府里立足,必须有足够多的银子,否则便是举步维艰。
“可是你告诉了我,不怕兰惜报复你么?”流云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连初柔算计她的理由,但是若她认为她这般掏心掏肺地告诉她事情,她就会同情怜悯她的话,那么她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同她合作是因为我相信她会成为嫡女,但是今天见到了你,我想,这个嫡女之位怕是不会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连初柔看似温吞,看事却比任何人来得敏锐。
她看得出流云是有仇必报的人,今日她算计了流云,来日必定会遭到她的报复,自古嫡庶之争便是永无止尽的,她和连宛儿之间的战争需要帮手,流云和兰惜之间的战争同样如此。
“你很聪明,懂得及时抽身。但是问题是,你和兰惜是互相帮助,而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流云定定地望着她,心中暗忖幸好兰惜不是她这样的人,不然想要对付兰惜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纵然脸上保持镇定,她的心里却焦急了起来,流云果然比兰惜难缠得多,也谨慎得多,流云其实没有说错,她和兰惜之间是利益互惠的合作关系,但是她和流云之间却全然不同,她并没有能够交换的东西。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沐流云,绝对不是传言中跋扈无知的女子。
“说实话,一个随时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