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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深的叹息,“……今天你总算,又恢复正常了。”
薛景涵说得没错,少原他一直都是那样活泼热闹的性子,如今虽然年纪已长,却也不该变得这样离谱。他在这十多年中的样子,有些像封易辰,冷淡冷清冷漠,给自己竖起四面高高的墙,自己不出去,也不让别人走进;更是像极了薛景墨,现实一切都再不与他相关,他只永远一个人,陷在某一段久远的回忆之中。
薛景涵十七年前从暄国不告而别,碧珠在皇宫苦等了他三年,最後大概是,终於绝了望死了心,竟然选择了最为激烈极端的方式,一跃投湖,结束生命。从此那个花一般的姑娘,那段花一般的年华,就这样冷冰冰地埋葬在了美人湖底,无人再闻,无人再问。
这件事在当时的暄国皇宫引还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其实碧珠这个小丫头片子对薛景涵心怀爱慕情根深种,宫里的人就算没眼睛也有耳朵,大都对此有所听闻。只是後来薛景涵走了,又走得那麽惊天地泣鬼神──顺手杀死了左大将军,使计大败了暄国军队,甚至,还牵扯出了六殿下玄穆对他怀有别样感情的惊人传言……而玄穆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模样相貌,都要比碧珠高出太多了,更何况那时暄国皇宫自己都还剩一大团烂摊子没能来得及收拾。在那样一段风云变幻,今天主子还姓玄,可能明天主子就改姓左的惊惶日子里,人人自顾无暇,谁还有空去管碧珠这点儿小丫鬟怀春的小心事儿,
而碧珠本身也过得相当低调沈默,薛景涵刚走没隔多久,还勉强有人想起过她,可是皇宫是多麽喜新厌旧的地方,这样或真或假的关心,最後,也逐渐趋近於无了──不过,那或许正是她所期望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三年後,碧珠选择以这样一种惨烈决绝的死法,将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之时,皇宫里才会产生那麽大的轰动。
所有人,皆是恍然大悟:原来她没有忘记,而一直在忍耐,在承受,在……等待。
只可惜最後,一切都成了空。
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这样一场,自虐般的死亡。
碧珠表面看来古灵精怪伶牙俐齿,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刁钻模样,谁都没有想到,她的骨子里,竟然会是如此一位烈性决绝的姑娘。
其实也没什麽好惊奇的,至少对於薛景涵来说正是如此。十四年前当他初闻碧珠投湖自尽的消息时,只惊愣了半刻,就立马恢复了正常。
他对碧珠是有感情的。有一点。而那并没有深刻到,足够让他留给她,更多的可能。
她死了,她为他而死了,可是他唯一能还给她的,也无非这样一份,短暂的失神。
遗憾半分,惊讶半分。
只有半分。因为仔细想想,其实这也并非无迹可寻。当年碧珠哭著跪倒在薛景涵的面前,说她不出宫,不嫁人,无论怎样都要跟在薛景涵的身边,哪怕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劳碌命的小丫鬟也没关系,她绝对任劳任怨,尽心尽力地伺候薛景涵,因为她所希望的,只是一直一直,能够留在薛景涵的身边。
知道碧珠自尽的消息後,薛景涵再一次回想这一段话,这才恍然惊悟其中的激烈决绝。这里边有生死相随的味道,那麽那时在碧珠看来,她心中的那个薛景涵,该是已经死了吧。
──其实是,从未存在过。
少原是在碧珠死後一年,忽又出现在四王府外的。那时他的模样比之如今,竟然还要更加衰老。而那时他不过仅仅二十二岁;现在,也不过是正当壮年的三十五岁。
他分明比薛景涵还要更小一岁,然而此时看来,竟是生生大了对方,整整一轮。
人做什麽都挺难的,只是很容易很容易,就变老了。
薛景涵久久凝视著少原,轻声道:“少原,你实在不应该是这些年来……这个样子的。”
少原苦苦一笑:“哈……王爷,少原应该是哪样?又不该是哪样?少原……又还能是什麽样呢?”他顿了顿,声音哽住,低得如同喃喃自语,“再说,以前的那个少原是什麽样,我早就不记得了……不,不……应该说以前的那个少原,也早就不在了……不在了……”
薛景涵叹了口气,视线从少原灰败斑白的两鬓,渐渐移向那布满沟壑,紧紧深皱的眉宇。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自嘲道:“少原,我记得你比我还要小一岁呢,现在就已经老成这样了……看来,我还是别活得太久的好。”
少原闻言扯了扯嘴角,语气里竟然满是讥讽:“王爷您说笑了,您养尊处优地过著日子,这副皮相起码还能再撑二十年。再说……您又绝情断欲,无心……无爱……呵,和小的这样没出息的小人物,哪能是一样的呢?”
少原红了眼眶:“我确实是没出息!十几年就只惦记著一个姑娘,而且这姑娘还为别的男人死了,为一个根本没心没感情的男人死了……可我就是放不下她也舍不得放……一想心就疼,一放心更疼……我晚上睡不著觉,白天也吃不下饭,时时刻刻都心疼得跟绞麻花儿似的……哈,所以我当然会老!而且会老得这麽快,这麽厉害了!呵……可您不一样,您可厉害了,了断尘念六根清净,无心无欲无爱无情。折磨受得少,那自然是……老不了的了。”
这一长段话,少原开口的声音其实并不大。然而字字句句炸在耳边,竟仿佛声嘶力竭。
薛景涵默了一会儿,沈声道:“少原,我知道你恨我,却不曾料……你竟然会这麽想我。”
少原苦笑:“怎麽想您?呵……王爷,敢问小的现在还要怎麽想您!?敢问您现在还有什麽是需要小的来替您想,替您办的!?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住在暄国皇宫,凡事都要小心,样样都要谨慎,一个不留神就怕招致杀身之祸的华国质子了!您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荣耀无边的四王爷!呵,您过得可真舒服真风光啊……只可怜那个玄穆,因为您丢了心受了骗,还受了那麽多苦那麽多刑!後来又千辛万苦来到华国,在如斯苦苦等了您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少原边说边摇头,像是至今不敢置信:“……就算当初的初衷只是利用,可您俩毕竟相处了那麽长日子,还曾经那麽好……好过……我还以为您俩间好歹有那麽点儿真心……真心!呵,结果当然是我错了,而且简直是错得离谱!我哪知道您竟然能够发狠到这种地步!您明明知道玄穆这些年一直都呆在京城,也分明知道他就是如斯的老板,可是这十七年……这整整的十七年……您竟然连半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少原说到後来,渐渐有点收不住声,甚至隐隐有往暴怒狂躁发展的趋势。其实他虽然因为碧珠的死而怨愤薛景涵,怨愤他的心狠手辣,怨愤他的不留余地,可是他跟著薛景涵的时日少说也有二十多年,其间培养出的耿耿忠心,倒也不至於那麽单薄无力。
否则他也不会在碧珠死後仍然选择回到薛景涵的身边,还依然那麽尽心尽力地服侍伺候他。报复?呵……虽然他很爱碧珠,但是他也绝不可能为了她,放弃忠诚。
少原想他大概只是没办法接受,自己从始至终真心拥戴的主人,一旦绝情起来,竟然可以狠心到这番境地。
薛景涵静静听完少原的话,刚刚还算得上略带笑意的脸,忽然就变淡了下来。他顿了一顿,缓缓道:“没想到你这麽关心他啊,少原。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对他的称呼,可是什麽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妖孽呢。”
少原抿著唇,低声回答:“小的那时是指长相。再说,就算是妖孽,他……他也有心,有爱,有感情。”
“……对您。”
薛景涵听完这一句话,握住伞柄的五指猛然一僵。彼时夜色将至,四周大雪纷扬,像极了那一年,那一天,他终於步步为营完成布局,而後抛下那个人,一人一骑,直奔故里。
薛景涵想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记得,那一晚的一切。
凄冷幽静的山道,激烈奔腾的马蹄,头顶皓月如烟,脚底皓雪如棉。长风猎猎吟如战歌,桂香嫋嫋,浮沈若梦。
那是一条那麽美,那麽美的回家之路,唯一的缺憾只是,身边缺了那一个名叫玄穆的人。
他曾答应过要带他去华国,去看华国不同於暄国的温暖春日,去看那时的草长莺飞蝶舞,桃花芳菲满树。
然而那一夜的山道,万里而来万里而去,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薛景涵一个人。
是他自己,选择将玄穆留在了原地,从此背负,失去他的所有痛苦。
这麽多年,寂寞如同流水,沿著时光,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温柔地漫过他的头顶,将他窒息在,那一晚永生的回忆当中。
薛景涵恍惚了一下,问:“你觉得……你也觉得,他很爱我吗?”
少原咧开嘴笑了笑,但可不怎麽好看:“要是他说不,那就没人能说是了。”
“……是吗,”薛景涵想了想,淡淡一笑,“那,碧珠呢?”
这本是一个尴尬的问题,尤其是对少原来说。然而此刻他的脸上却未表现出半分为难,只是缓缓摇著头,一字一句地道:“不……不。玄穆和碧珠……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当然是不同的。”薛景涵低低自喃了一句,而後再不说话,沈默地等待少原的解释。
少原吞咽一口,苦涩地笑了:“碧珠对您的确很有感情,可是她和您的身份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别人把她当成丫头,而她也把自己当成丫头。她是像这样长大的姑娘,所以对您的感情,毕竟是没办法平等的。在她对您的感情里,除了女子对男子的爱慕,还有常人对完人的崇拜,下人对主人的恭敬……很多很多,早已经不单纯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如梦呓:“可是玄穆……他对您,就只是爱。”
“平等的,唯一的,绝对的……爱。”
“他不需对您羡慕崇拜,不需要对您恭恭敬敬,不需要对您卑躬屈膝;他也不需要害怕您,不需要伺候您,不需要在您面前看轻自己,觉得低人一等……”
“他的一切都和您相符相配。你们是一样的人,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对您所产生的,就只是……也只有,那一种感情。”
薛景涵一直安静地听著,神情渺远悠长,早不知,飘散在了何方。
良久他低头一笑,语气里带著轻浅的夸奖:“没看出来你这麽厉害啊,少原。这一通大道理,真说得头头是道的。”
少原同样回以苦笑:“……王爷谬赞了。这只是我这些年想碧珠的时候,顺带想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薛景涵耸耸肩不只可否,而後一直没再说话了。
少原配合地沈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王爷,就算您对他只是利用没有感情……但是也请您……去看看他吧……”
“十七年……十七年……这实在是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啊……”
薛景涵默然。他怎麽会不知道十七年究竟有多久呢。很多时候他感到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简直不敢去想,那个人,又是怎样支撑过来的。
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七年。而如今已经有一个,他们没能陪在彼此的身边。
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方生命中,整整十七年的时光。
薛景涵恍惚了一阵回过神,轻笑:“你现在,怎麽这麽关心他了?”
长久的沈默之後,少原低声答道:“……也不是关心他。只是我能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他自己,是真的太难受了。
或许,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吧。
正传 (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少原一直以为薛景涵今天来看的人是薛铭仁──那个早已失踪多年,而後被封易辰找到,如今软禁在此的太子殿下。
他对薛铭仁没什麽印象,先别说他回来不到一年,薛铭仁就因看灯会而离奇走失,更何况在那一年里,他根本心如死灰,周遭的一切於他而言都无所谓,他不关心,也不关注。除却薛铭仁受宠万分之外,他唯一的印象大概只有,这个太子殿下,好像……挺能折腾的。
那时宫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几乎全是因为薛铭仁,非要死缠烂打著封易辰。其实少原本来也是那样活泼爱玩的性子,年岁也不大,偶尔他远远途径那两个纠缠扑腾在一起的小孩子,见他们孩性未脱稚气犹存,心里却又是痛,又是恨。
世事苍凉,他还那麽年轻,然而人生,已经再无可能。
虽然谈不上对薛铭仁有多少熟悉和好感,但想起曾经那一张天真烂漫的青嫩笑颜,少原到底忍不住说了句:“王爷,您今天来见太子殿下……是为了什麽?都已经这麽多年了,难道您现在……还想要将他送回宫里去吗?”
薛景涵笑笑:“皇兄对这个儿子宠爱得紧,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