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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裘杰,他知晓了陆星有艾滋这个事实后,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他有艾滋?操,我居然上了一个烂货!”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陶远明低吼道,他把刀子切在裘杰的喉管上,只要再用些力,鲜血就会如喷泉般飞溅开来,布满水泥地。
聂扬帆见陶远明情绪如此激动不稳,手已经悄悄地伸到腰侧,打算掏出手枪,在不得已的时候,采取必要措施。
宁奕没有注意这一点,他惶惶不安地盯着陶远明,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佯装坚强道:“远明,你放开他吧,他要是真的杀害学长的凶手,聂大哥他们会严办他的,你要是把他杀了,只会把自己搭进去啊,我相信学长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远明。”
“呵呵,呵呵……”陶远明双目血红,蛛丝满布,泪水被风吹干了又流了出来,他悲戚道,“反正我妈也走了,他也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都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替他报了仇,我就去陪他!”
丧母的悲痛一直掩埋在陶远明的心底,他不敢告诉陆星,生怕引起他的内疚,所有苦果他都一人独咽,原以为自己是最舍得奉献的人,岂料陆星比他付出的更多,更痛。
聂扬帆暗暗地贴着自己的枪,这是他的左膀右臂,亲密伙伴,但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放开他,我们会还你公道。”
“我会信吗……他家里那么有权有势,警察又能耐得了他几时?这一切还是得由我来解决才安心,他死了,我才能给陆星一个交代。”
裘杰冷汗直冒,他连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刀子划破他的脖子,“放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可以给你补偿,让你这辈子都生活无忧怎么样?”
“这种时候你还狡辩,还想贿赂我?!哈哈,哈哈……”陶远明的人已经抵在半人高的围栏上,只要他用力一翻,便能和裘杰一起坠楼。
“远明,千万不要,他既然不承认,你杀了他也是不明不白啊!”宁奕冲他喊道,虽然他自己内心也是坚信是裘杰杀了陆星,但他不能刺激陶远明去杀人,陆星忍辱负重为了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陶远明的未来么?
爱有时是无私的,但有时又自私得可怕。
陶远明的脸被泪痕风干,又麻又痛,他向来温和淡漠,几乎不会和人激烈争吵什么,感情最外露的时候,也怕只是和陆星在一起的时候。
“宁奕,对不起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无憾了。”陶远明像是在发表最后的死亡宣言。
宁奕周身一颤,几乎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他的瞳孔猛缩,血液如脱缰野马般在血管各处狂奔,激得他大脑发热。
“等等!远明你等等!”宁奕居然像是被人操纵似的,机械地往前踉跄了几步,一点点一点点靠近陶远明,他双唇惨白,哆哆嗦嗦,然后他说,“远明,把刀给我,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我替你杀了他,你就安全了……”
宁奕眼带哀求之色,面色青白,很是古怪,那种几乎想要跪地求饶的姿态令在场的其他三人大吃一惊。
宁奕已经走到了中间地段,只听身后一声狂怒的咆哮:“宁奕!!”
宁奕双膝一软,勉强站立,他回首,只见聂扬帆面色震怒,眼里全是暴戾,隐藏在衣角里的手枪已经掏了出来,精准无比地对准了他的脑袋。
“聂大哥……”
“你还敢这么叫我?”聂扬帆心里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划开了,鲜血直流,他已经把宁奕当做自己的弟弟般看待,有了疼爱之心,哪知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居然要替陶远明杀人?!
“你活得不耐烦了,帮人家杀人也高兴了?”
“不,我只是……”血液中叛逆的因子在叫嚣,钦慕死亡的冲动一直侵扰着他,宁奕刚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些话,是无意识的。
“宁奕,你不用这样,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只要杀了这个凶手,一切都会归于平静。”陶远明不是没有暗自调查陆星之死,他甚至找了许多关于自杀、上吊的书籍查阅,希望找出些线索,然而他连尸首都触碰不到,最后还是宁奕帮的忙,他很感激宁奕为他所做的一切,“我去那边陪他了,再见……”
说完,他将刀子缓缓地切进裘杰的脖子,而裘杰此时已经吓得灵魂出窍,竟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试图反抗陶远明。刀子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滋溜一下溢了出来,虽然还没划到喉管,但是也挺疼的。
“不要乱动!”陶远明掐住他,吼道。
“去你妈的不动!”裘杰一只手死死地抵着陶远明握刀的手,尽量不让刀子靠近脖子。
两个人一时间争执不下,宁奕见状,急忙扑了过去,“远明,松手啊!”
“你让开宁奕——”
三个人顿时纠缠在一起,聂扬帆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把枪收好,也冲了过去,可是陶远明已经看见他了,眼中带着来不及的恐惧,突然一发力,用脚把宁奕踹开了,然后自己把刀子狠狠地捅进了裘杰的背部。
“啊!——”
裘杰当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然而陶远明也被自己强劲的捅刀子的力道所反弹,一下子跌出了围栏,滚了一圈,整个人翻了出去,而求生的本能使他及时掰住了栏杆的沿儿。
宁奕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裘杰,立马爬起来,冲到围栏边抱住陶远明摇摇欲坠的手臂,“远明,你不要松手我拉你上来!”
陶远明吃力地掰住,他惨笑一声,“宁奕……谢谢你……”
随即松了手。
看着这条手臂从自己手中瞬间滑脱,宁奕的眼睛忍不住睁大,再睁大,像是想要帮助却无能为力,那种脱力的感觉一下子涌到了他的全身。
在聂扬帆反应过来飞扑到高楼边时,陶远明已经彻彻底底地松开手,生无可恋,犹如一匹麻袋,狠狠地砸在了楼底水泥地上。
楼下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女生的尖叫。宁奕呆呆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那一个小点,暗色的液体从那人朝地的脸下流淌出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小血潭。
“远……明……”即便呼唤,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听见了。
在楼梯上待命的刑警们都冲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把裘杰抬走了,聂扬帆犹如木头般站立在宁奕身边,那种深深的自责感几乎把他埋没。
又是一条人命。
在他面前,凋谢了。
他这个警察,当得也太无能,简直废物!
“远明……远明……”低低的哭泣声忽然响起,宁奕居然趴在栏杆上哭了起来,他心里的防线已经全面崩溃,惨不忍睹。
聂扬帆如梦初醒,恍惚地看着宁奕乌黑的发顶,“宁奕……”
被这么一叫,宁奕忽然浑身一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缓缓地直起腰,把一条腿跨了出去,紧接着是另外一条腿——
“你发什么疯!?”聂扬帆震惊了,他万没想到宁奕又要自杀,于是他赶紧抱住这个瘦弱的身板,狠狠地把他拽了下来。
“你也想跟着去?你有病是吧?!”聂扬帆气得口不择言。
宁奕挣扎起来,企图逃离聂扬帆的桎梏,“我就是有病,就是有病,你知道的啊!聂大哥你知道的!让我死吧,让我解脱吧!”
“让你死成功我就不姓聂!”聂扬帆发挥在局里的一贯强硬冷酷作风,二话不说把弱鸡似的宁奕扯过来,一把扛到肩上。
天旋地转之间,宁奕脑袋充血,双眼极度模糊,“呃……”
白诚凛匆匆忙忙地爬楼梯上来,看见聂扬帆扛着宁奕走过来,诧异道:“你玩王老虎抢亲啊?”
“闭嘴。”
聂扬帆自顾自往前走。
白诚凛看着晕晕乎乎在聂扬帆肩上可怜兮兮的宁奕,道:“你干嘛折磨可怜的小奕,还不办正事,那个裘杰只剩一口气了,不知道救不救得活。楼下那位……傅弘书已经在处理了。”
Z大校园内在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死了三个,伤了一个,简直就是特大要案,轰动全市,甚至全国。
聂扬帆知道事态严重,但是他也不能任由宁奕去自杀呀,怎么办呢,他想着,突然止步放下了半死不活的宁奕,看着对方软倒在自己怀里,颇为心酸。
手起下落,一记手刀下去,宁奕轻哼了一声,昏厥过去。
白诚凛立即骂道:“你干什么啊,非要这样打晕他?跟小奕有仇啊?”
聂扬帆把宁奕公主抱起来,一路奔往楼下,懒得理白诚凛的叽歪,只道:“陶远明确定已经死亡?”
“你还指望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死?我以为你能阻止他杀人呢,没想到非但不能,还搭上他自己的命。”
“闭嘴,说点好听的。”聂扬帆紧锁眉头,已经陷入泥淖般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白诚凛也有些低落,哀叹一声道:“我有个算是好一点的消息,黄小飞的内存卡找到了。”
“什么?在哪里找到的?”聂扬帆边走边问,怀里的人像只小奶猫似的缩成一团。
“一群小混混手里,他们受人指使把黄小飞推到湖里淹死,然后去洗劫了黄小飞的住所。”白诚凛看了一眼聂扬帆,耸耸肩,“没错,是裘杰收买了他们,不过裘杰只叫他们偷拿黄小飞的内存卡,不过他们手脚不干净拿了黄小飞的其他东西,还去倒卖了,被我们查到了。所以全招了。”
聂扬帆好像早就有所预料,他道:“内存卡里有什么?”
“还没看呢,等你过去看呢。”
“是么。”
聂扬帆似乎一点都不期待,他觉得这个案子已经让他有了倦怠感。与案子有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可能要死了,真相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让活着的人欣慰的,然而他们都走了……呵。
聂扬帆看着怀里泪痕胡乱抹满脸蛋,发丝凌乱的宁奕,心脏感到了疼痛,他知道这个人有多难过,无论是崇敬的学长还是亲密的朋友,就这么离他而去,想来他也是难以承受的。
自己不仅没有帮到他的忙,他无法给他安慰,真是太挫败了。
楼下的警戒线早已拉起,陶远明落地的地方有一滩惊心动魄的血渍,围在周围的同学久久不散,看见他下来了,更是喧哗不止。
他抱着宁奕坐进警车,“去医院。”
“是。”
白诚凛坐在前面,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来对聂扬帆说:“哦,你派的那个查银行记录的小组有消息了,陆星的钱取出来,全部转进了陶远明的账户里。不过他刻意乔装了一下,银行的摄像头没有拍到,倒是街边的摄像头拍到了他走出银行,卸下装备的样子。”
聂扬帆听完,疲惫地闭起了双眼。
第二十五颗子弹
被黑暗席卷的宁奕终于在昏睡一天后苏醒,他缓缓地睁开眼,头顶一片雪白,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扑鼻而来。原来他又住院了。
脖子上传来钝痛,他隐隐记起貌似是聂扬帆给了他一记手刀,利落地打晕了正在崩溃边缘的自己。这是该感谢他么……可是脖子真的好痛啊,男人可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宁奕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地摸上后颈。
然后他眼一扫,发现有颗毛茸茸的头正抵在病床边,埋头酣睡。是聂扬帆。
宁奕动动腿,发现惊不醒聂扬帆,随后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体贴,想来他一定是累极了,所以才在此小睡一会儿,自己还去闹他,太不道德了。
清醒的宁奕瞬间想起了晕过去之前的种种,心一下子就被挖空了,难受得不行。陶远明最后的那句告别,让他知道生与死是挨得如此之近,一步之遥,天人永隔。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算是尘埃落定。再想去争辩些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陆星死了,陶远明也死了,就算世人再怎么非议他们,他们也不需要去在乎了。
一直以来,宁奕都认为陆星是个洒脱自在的人,没想到他会因为陶远明的声名而甘于屈服人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爱?具有如此大的魔力?虽然宁奕此前跟聂扬帆说过,爱是平等的,与性别无关。可是爱到底是什么滋味,恕他也无知。
“爱……”宁奕低喃出声,反复地咀嚼这个永恒的字眼,他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心想聂扬帆爱过吗?于是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些日子那个在聂扬帆家门口遇见的女警官,她似乎是爱慕着聂扬帆的,那么聂扬帆会喜欢她吗?
想象着聂扬帆伟岸的身躯将娇小的女警官搂紧怀里的场景,宁奕忍不住沉下脸来,用一种近乎固执的目光注视着聂扬帆的头顶,好像能把他的发旋盯出朵花来。
一个救了自己无数次性命的人,该怎样定义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呢?宁奕想了想,觉得该把聂扬帆称为“至亲的人”,没有血缘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