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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成都天气干爽透彻,是全年少有的好天气。
我坐在摩托车后面,抱着筱歌结实的后腰,把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
有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一直刮。我们已经行驶了好久了。
“哥”我大声喊:“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大声回应。
摩托车穿过繁华的闹区,然后钻进一片类似贫民区的地方。
这片地方处于市区中心,看样子要拆迁,到处是推倒的墙壁和眦在外头的钢筋木材。
筱歌默默地放慢速度驶进一个阴暗狭窄的胡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看着。忽然,一个黑洞洞的大门楼映入眼帘。
大门虚掩着。都是仰头可以看到门楼上放露出一个仿欧式的尖尖的屋顶,上头立着一个红漆斑驳的十字架。
我心中疑窦百生。
筱歌停了车。将安全帽套在车把上,然后拉着我的手,直接推开门进去。
门似乎好久都没有开过了。一推之下,灰尘簌簌往下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门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什么啊:四周是森然林立的高墙,上面架着残破的电网;窄窄的天井里全是乱抛的烧焦了的木头和砖块;一幢墙壁烧得黑乎乎的四层楼房木的门窗都已经烧没有了,像瞪大的眼睛和张开的大嘴!
我的记忆忽然一下子回来:红十字孤儿院!
筱歌看着我,又看了看烧到残破的孤儿院。我看到他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泪水。
这是我只待了一年的地方,却是筱歌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长了十几年,他所有童年的记忆都在这里。现在它却一把烧毁了。
筱歌愣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拉起我,往烧黑了的楼房里跑去。
房子里已经烧得一塌糊涂。还好通往楼顶的楼梯是水泥和预制板的,虽然烧得黑了,却依然完好无损。
筱歌拉着我跳过那些烧焦的黑木头,顺水泥楼梯一直往上爬。
到了第四层,他一脚踢开那扇小铁门,我们来到楼顶。
这个楼顶,我是极其熟悉的。
在我还在这个孤儿院的时候,这个楼顶只有年级最大的筱歌才有权利上来。他负责来这里晾晒我们的被子和坏女人的衣服。
但是自从那次后,这里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天地了。
那是我刚进孤儿院不久的一个冬天。天阴沉得很,却没有下雪。
我害怕这里的阴沉的气息和那个蛇一样的坏女人,就不断逃跑。
在我第七次逃跑被筱歌抓回来时,坏女人说要把我赶出孤儿院…………她实在暴怒到了极点,她忍受不了我一次次逃跑。
筱歌却总是在坏女人生气的时候回护我。他知道我有流鼻血的毛病,就是轻轻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便会鼻血长流。
而这种把戏玩得多了,对坏女人也再没有功效了。她这次的恼怒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筱歌明知道没办法再糊弄坏女人了,就直接摊牌说:“院长,你答应不要赶小羽走,我就有办法让他以后不再逃跑!”
坏女人就冷笑:“他这种人!天生的费事没办法!你要是真能让他不再惹事,我就绕他这一次!”
筱歌就对坐在阴暗角落里的坏女人说:“你记着你的话!”
然后他拖住我的领子,把我粗野地拖出坏女人的房间。他一直拖着我,爬上盘旋的水泥楼梯,一直爬到楼顶。我的脚在楼梯上拖拉着,鞋子都掉了,水泥的棱角刮着我的脚生疼生疼的。
他把我摔倒在楼顶,关上了楼顶的铁门,把追着看热闹的孩子们和保育员老婆婆挡在外头。
他扯住我的领子把我抵在楼顶的围栏上,脚下是灰暗的城市。筱歌一巴掌抽在我脸上,指着脚下的城市吼:“你他妈再跑,我就摔死你!”
我看着这个高个子男孩,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说话。泪珠儿从我的眼睛里慢慢滑出来。
筱歌看我哭了,就慌起手来。他连忙用袖子给我擦泪,连价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过了好一阵子说:“小羽,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筱歌见我不哭了,便轻轻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楼顶安放十字架的屋顶。那里都是三四十年代的老瓦片。
支撑起十字架的,是一个高高的石膏台子。台子四周都雕刻满了圣经里的故事。
但是石膏雕像经历了六七十年的风雨,大部分都剥落了。在残剥的石膏台子上,只能看到一对飞翔的小天使。
那是一上一下牵着手飞翔的天使。他们浑身是石膏特有的雪白,翅膀像纯洁的梦。上面的那个天使仿佛在对下面的小天使说些什么,下面的小天使仰头倾听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筱歌轻轻用手抚摸着那对雪白的小天使说:“从前……”
天使
2。天使我倚在筱歌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听他讲一个纯纯的故事。他看着那对飞翔的雪白的小天使说:“从前,在伊甸园有一对小天使,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他们天天在一起玩,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后来其中小天使弟弟落到人间了。他的翅膀受了伤,不能再回到天堂。”
“小天使哥哥就飞下来找他。但是他们却在人间都失去了翅膀,成了凡人。”
“但是,他们一直爱着对方,虽然他们都没有了翅膀他们也很快乐。这件事情感动了上帝,最后,上帝重新给了他们翅膀,他们就快乐地回到伊甸园了。”
多么幼稚而单纯的童话阿。
这是我第一次听这么简单的故事,也是最感动的故事。
我就抬头问筱歌:“你说的是我们吗?”
筱歌就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笑了说:“小羽真聪明!”
“但是我们怎么没有翅膀呢?”我问。
筱歌就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们的翅膀丢了。小羽,我会帮你找回翅膀,我们一起回天堂,但是在我们找到翅膀之前,我们都不要离开好吗,我们要在一起。”
我重重点了点头。从此就真的再没有逃跑过。因为我要在筱歌身边,等他帮我找到翅膀,我们一起回天堂。
但是,就是这个不要我们离开的天使哥哥,将我生生送了人。
在我长大之后爸爸妈妈才开玩笑似地告诉我,当时筱歌怕我醒来不要走,就在给我喝的健力宝里放了半片安眠药。我说我怎么一醒来就在飞机上了呢!
还好,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能回到这个城市,还能看到筱歌,还能听到筱歌再讲一遍这个天使的故事。
我知道,现在筱歌带我来楼顶,一定是来看那对飞翔的小天使。
果然是这样。但是等我们再次看到那对小天使时,他们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雪白漂亮的小天使了。
当初雪白的石膏的小天使,现在看上去却是灰扑扑的,还有雨水淋过的黑渍。
我摸着那对记忆深处的小天使,那么心疼。
身边已经是成年人的筱歌,还是用十五岁时的语气对我说:“这是我们的天使,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我看着这对被火烧过的小天使,颤声对筱歌说:“哥,他们被火烧黑了,浑身都是灰尘,他们还能飞上天堂吗?”
筱歌就用力揽了揽我的肩膀,说:“小羽,他们不是被火烧黑了,那是时间给他们的煎熬。如果离开了一个人久了,等待就会扼杀他,再雪白的身子也会沾染世俗的灰尘。”
“你在说我们吗?”我问。
筱歌点了点头:“小羽,你知道,我们分开了十年。在这十年里面,我们都改变了不少。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论现在的我们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深深相爱的。”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我问他。
他却说:“小羽,有些事情是不该你知道的。我只求你,如果你有一天对哥的所作所为失望的话,请不要离开我好吗,你要相信我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答应了,然后站在那对灰色的小天使面前,看着这些旧物,回想着我们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多好啊,他可以天天抱着我睡,天天给我讲故事,我被他宠着都宠坏了。
我正胡乱想着,筱歌忽然说:“小羽,这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这对小天使了。”
“为什么”?我问。
筱歌就伸手替我梳理头发,看着我的眼睛说:“这里要拆了。”
“拆了?”
“是啊!”他说:“十年前你走后不久,坏女人的房间里忽然失火,然后整个孤儿院都失火了。还好保育院婆婆发现的早,孩子们都跑出来了,只有坏女人自己不肯出来,给烧死在里面了。”
“从那以后,孤儿院就荒废了,”然后筱歌神色有点凄凉地说:“其实你不知道,坏女人是我的妈妈。我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私生子,他的眼镜丈夫因为我就抛弃了她。她精神失常了,就放火点了自己。”
我惊讶地合不上嘴:“坏女人是你妈妈?”
他点点头:“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她死后,才有一个保育院婆婆告诉我的。”
筱歌说着,放开我,自己坐在石膏台子旁边,掏出烟盒点了支烟,慢慢地抽着,不说话了。
我靠着他也默默坐下。我们一直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筱歌才说:“小羽,你闭上眼睛,仔细听空中的声音。”
我就听话地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有风吹过,像天使拍打着翅膀飞过。
“听见了什么?”他问。
“是天使飞过的声音,”我轻轻说。
“真聪明,”筱歌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说,然后一个湿热而温柔的吻落在我唇上。
那天,我是筱歌的宠儿。
他完全依着我的性子。我要他骑着摩托在各个小胡同巷子里转悠,他就照做。我手上抓着一袋子的臭豆腐干和红油螃蟹,将头抵在他后背上,竟然慢慢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我躺在嘉陵江边的一块软软的草地上。头枕着筱歌的腿。
一睁眼,就看到筱歌正低头看着我。
他看我醒来,“噗嗤”笑了一声说:“小羽,你睡觉的样子还是那样可爱!小嘴噘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正要坐起来,却给他霸道地压住了,他用双肩抵着我的双肩使我起不来,然后用唇吻了吻我的额头。
他一路吻下来,鼻子,嘴唇,下巴,脖子。弄得我浑身痒痒的。
“小羽,”他俯在我耳边轻声问:“你身子还疼吗?”
“不疼了。”我说。
“那好,”他嘿嘿笑了笑,然后就动手扯我的绿背心。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要作什么,我挣扎着说:“不行,现在人家还疼得走不成路呢!”
“你骗我!你说了不疼,赖不掉了!”他笑着呵我痒。他知道我是最怕痒的,当下杀手锏一使,我就笑到浑身酸软。一不留神,我的牛仔裤腰带已经被他给扯开了。
我连忙说:“筱歌,你后头有人看咱!”
他果然停了停手。我趁他分神之际滴溜爬起来,沿着江边一溜烟就跑开了。
他意识到上当后笑骂了一声,拔脚就追过来。我跑他不过,没跑几步就给他追上,他一把把我揪住翻身压在身下笑着说:“再跑就丢你到江里淹死你!”
我才不怕,笑着和他乱抓乱叫:“你敢!”
忽然我躺在地上看到了美丽的嘉陵江景色。傍晚的嘉陵江,远远近近的灯光像闪烁的珍珠,偶尔一艘油轮过去,发出低沉的声响。这边的江边树林草地,像天生的公园。
我说:“筱歌你看,多漂亮的景色!”
筱歌就起身来看。也被这景色迷住了。他抱着我坐在草地上,望远处的灯火江面看。
忽然筱歌幽幽地说:“小羽,我真愿意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我将头放到他肩膀上,幸福得心里头开花了。
“哥,我给你跳支舞吧,”我说。
“好啊!”筱歌放开我,然后盘腿坐在草地上:“我要看看小羽这么些年有没有进步!”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都跟坏女人学过简单的民族舞蹈的,我甚至一直是领舞。我被领养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兴趣,爸爸送我到少年宫跟专业老师学舞。现在谈不上高手,却也是小有成就了。
我脱了鞋,跳了段《酒狂》。
在习习的夜风中摇摆,如同醉酒一般。也正是我现在的心境。乍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梦想成真,谁不会被自己的幸福灌醉呢?
筱歌也不拍手,也不叫好。只是微笑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