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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火大怪龙,看在你刚失恋的份儿上本少爷不跟你计较。
摸摸头,晚安。
一夜无梦,酣眠到天明。
平静地在阳光里苏醒,没有宿醉的头痛,没有干哑的喉咙,想也是,他昨天只喝了半罐啤酒。可奇怪的是,却比烂醉还睡得踏实。
北京时间,十点整。
农历十二月三十。
主卧门没锁,显然,他的主人完全不缺乏安全感,且大有欢迎光临的架势。
凌飞拧开门,不用走进去,金云海那呈大字状的伟岸胴体便映入眼帘,一米八乘两米的床搁他身下就跟单人床似的,而且就算屋里再暖和这也是大冬天,睡觉都不用盖被的么= =
走进去,绕到床头,凌飞先是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睡颜,在发现与平日毫无二致连霸气都一分不弱之后,微微前倾:“金云海起床啦——”
金子哥正在做娶媳妇儿的梦,洞房花烛,春宵烂漫,他刚要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对方自己揭开了,最恐怖的是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血盆大口T T
“你就不能整个温柔点的Morning Call……啊……么……”一句话加一个哈欠,睡美熊醒了。
“赶紧的吧,都十点……啊……了,再磨蹭磨蹭可以直接过去吃中午饭了。”都说打哈欠这玩意儿传染= =
“他就那么一说,你还当圣旨啊。”
凌飞难得没回嘴,站在床边蹙眉苦思。
金云海没看懂这是什么套路,琢磨半天,这是想啥呢?
他哪猜得到,凌飞从他身上看见了不孝子的通用缩影正跟那儿自我反省呢。
两个人收拾整齐出门时,已近十一点。凌飞脸上被周航扇过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来,因为新的瘀伤覆盖在了上面。晚上黑看不出来,这光天化日里效果就明显了。青的一块,紫的一块,没破皮,全是内伤。
罪魁祸首下楼时还念叨呢:“真是我干的?”
受害者很冷静:“你觉得像是我自己踢的?”
罪魁祸首低头:“好吧,这难度是有点儿大。”
因为包子简单提过金云海的家世,所以凌飞理所当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座别墅——就跟他家老头儿住那个差不多,然后门口拉起一排铁丝网栅栏,生人勿近,再弄个炮楼,上面放个扛枪的武警站岗,谁敢闯,直接狙击不解释……
把这场景给金云海描述的时候,那人就一句话,你越狱看多了吧。
事实上当真正看见金家老宅的时候,凌飞确实挺汗颜。独门独户不假,却是二层的红砖小楼,看起来年代久远,拿个摄像机就能过来给革命年代取景的那种。门口倒是有个给哨兵站岗用的小圆墩,可惜只见墩不见人。修剪整齐的松树代替了哨兵,向客人们敬着飒爽的军礼。
金云海大咧咧走过去,按门铃,两短一长,跟暗号似的。
凌飞提着满手东西,站在金云海背后,想着一会儿如果真冲出来个拿枪的金云海这后背也足够全方位立体式保护了。
很快,里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没几秒,门哗啦一下被打开,连问都不问的。
“臭小子你怎么不年初一回来!”
一记吼,凌飞就知道开门的是谁了。他没想到金老爹会亲自来开门,忙从金云海后面探出头,礼貌微笑:“叔叔好。”
“啊,你就是凌飞吧!”金老爹扒拉开金云海直接抓住凌飞的手,“来来来,快进,哎呀都自己人带这么东西干啥啊!老冯,你儿子回来啦赶紧的别搁厨房忙活了——”
凌飞想擦汗,无奈没手,几乎是被金老爹连扯带拽弄进屋的。
剩下金云海一个孤零零在站门口,迎风流泪:“爸,你儿子在这里……”
第 38 章
金云海家表里如一,外面红砖黑瓦,里面也是老桌子老椅,没铺地板,而是一层皮子不像皮子塑料不像塑料的东西,后来才从金云海那儿打听来,叫地板革。但屋子收拾的很干净,而且特别简洁,客厅墙上唯一的装饰就是一幅泼墨山水,很有意境。
这是一个老军人的家,凌飞没见过实例,但眼下所见和想象中莫名契合了。
金子妈和金子爸一样,精神矍铄,热情洋溢,而且个子很高,站在巍峨的金老爹旁边,俨然绝配,凌飞总算知道金云海那个子怎么来的了。而且金子妈五官很有味道,不难看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凌飞来来回回观察半天,确定金云海脸上大半特征都遗传自母亲,也就那鼻子随了金老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雄纠纠气昂昂的风采。
金子家的热情是凌飞没想到的,他以为大过年家里来个外人,主人能客气客气就不错了,结果宾至如归。金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没一个拿他当外人,金云海就不说了,那人本身就自来熟,从不拿自己当外人,所以也就不拿别人当外人,看顺眼了都是兄弟。而这禀性显然是遗传的,金子爹妈先开始还一口一个凌飞,后来改小凌,再后来改小飞,弄得凌飞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飞飞”。
最初的寒暄过后,大家各自归位。电视机就那么开着,演什么凌飞没注意,但作为背景音,让整个屋子都显得特别热闹。金云海跟金老爹坐沙发上讨论世界格局,金子妈索性把装饺子馅儿的盆和面板擀面杖通通搬出来放到餐桌上,一边包饺子一边跟那爷俩儿搭两句话。凌飞无事可做,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
他有点明白金云海那自信是哪儿来的了,如果他也长在这么一个家庭,他也会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家是完整的,他的心和情感都没有缺口,外面惹再大的事儿受再重的伤都有家可回,不怕老爹打他骂他,因为老妈会护着他,不怕失去任何东西,尽管可能会悲伤,会难过,但最重要的最根源的永远在这里,他可以回来充电,回来修养,回来整装待发。
凌飞发现,他有些想深圳那个老头儿了。
往年过年凌飞都是赶在天黑之前回家,然后跟老头儿吃顿饺子看看电视,熬到十二点一过,要么睡觉,要么走人。虽然枯燥,可从没漏过一年。
“嗯,在朋友家呢。”
“你在那边儿有什么朋友?”
“没有还不能认识啊。”
“男的吧。”
凌飞有把手机摔马桶里的冲动= =
“老头儿,我郑重的告诉你,”凌飞深吸口气,结果吸进来一嘴的洁厕灵的味儿,“你想歪了。”
凌老爹不甘示弱:“你就没正过。”
凌飞挑眉,听出话外之音了:“啧,嫌我没回去陪你过年,哀怨了吧。”
“你个兔崽子……”
“好啦好啦,提前给你拜个早年,别硬熬到十二点,困了就睡。”
电话那头默了,半天才传过来一句:“别给人家添麻烦。”
凌飞撇撇嘴:“我不知道多乖。”
凌老爹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凌飞磨了半天牙,最后“切”了声,嘴角慢慢勾起,笑得无奈里又带点儿宠溺。
刚把手机揣回去,外面就响起了凿门声——
“我说,你掉厕所里啦!”金云海那大嗓门儿让听者完全感觉不到门板的存在。
凌飞黑线,刚想装模作样洗个手再出去,就听见金子爸那一山更有一山高的嗓门儿:“你个破孩子,人家上个厕所儿你催什么催,哦,没上完呢让你一喊就缩回去了?”
“……”
凌飞无力地贴到门板上,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对金氏父子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他一边挠门板一边想究竟是什么样儿的水土能养育出这样一对父子呢!!!
凌飞是飘出洗手间的,在很久很久之后。
金云海还煞有介事道:“我说不能上太久吧,你看,都虚脱了。”
凌飞血条降至负值,连瞪他都没力气了……
最后还是天使般的金子妈把凌飞接过去,拉到餐桌旁边坐下,说别理那一对儿二百五,咱娘儿俩说说话。凌飞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看着亲妈了T T
凌飞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而且幸福的和悲惨的交织在一起,每次回忆起来,都有些心悸,害怕不小心碰到雷区,所以其实已经有些忘了和母亲在一块儿是什么感觉,但和金子妈聊着聊着,那感觉就忽然和记忆深处的契合了,他想如果老妈还在,那么这会儿两个人聊天怕也是这种感觉,暖和的,柔软的,让人不自觉就想溺在里面。
金云海每半个月都会回家一次,这是金子爹下的政治任务,虽然没签军令状,但完不成的后果也比那好不了多少,所以其实金云海回家还是比较勤的,但就这,金子爹还是颇有微词,而让金子爹更有微词的自然是金云海的终身大事。
彼时凌飞陪老太太包饺子,金云海陪老头儿分析国际形势。客厅不大,但因为有电视做背景音,所以彼此的谈话倒互不干扰。
“我说你啥时候能不往家领哥们儿而是领媳妇儿呢。”金老爹把烟屁股按进烟灰缸,一脸凝重。
“快啦快啦,”金云海哥俩儿好似的拍拍自个儿老爹,“你要对你儿子有信心。”
金老爹叹口气,纠结地揉太阳穴:“你这话说多少年了?我算算……”
金云海愧疚起来:“别算了,要是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结婚,现在儿子都能早恋了。”
“你也知道!”金老爹毫不留情的给了金云海脑袋一巴掌,眼睛瞪起来跟钟馗有一拼,“这要放旧社会,你和你妈这岁数能当太爷太奶了,结果现在连个公公婆婆还没捞上呢,祖国不缺你一个人建四化,你能不能先把你爹妈这一化实现了?”
金云海垂下眼睛,五味杂陈:“这不是总遇不见合适的么。”
金老爹快吐血了:“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问你你又说不出来,介绍的这个你说没感觉,那个你说相不中,你想要嫦娥啊!”
金云海抬起头,很认真:“那是天蓬元帅的,我不跟他争。”
金老爹对这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的儿子算是彻底没辙了,舒展开胳膊整个人瘫到沙发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滚刀肉!”
金云海知道这是老爹又缴械了,心里松口气,也有样学样地瘫到沙发上:“唉,随根儿啊……”
凌飞正跟金子妈聊得哈皮,忽然看见女人往沙发方向瞅了一眼,然后就特幸福地笑起来,凌飞纳闷儿也跟着回头去看,结果没憋住,也乐了。那沙发上俩大字型的物体从身材轮廓到动作气场都一样一样的,谁要说这俩不是父子,那纯属睁眼说瞎话,看着金老爹,凌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三十年后的金云海啥样儿了。
金云海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瞻仰,此刻的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把那些嚣张自信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全部剥离或先放到一边,露出心底最脆弱的那部分,其实也不算脆弱,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只是因为问题一直在,所以每次想,都同样的无力。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可以靠争取得到,但时这样的争取会带来太多的伤害,那他宁可不做。出柜的问题年轻时候想过,可慢慢到了这个年纪,反而不再去想了。他曾经有一位女下属,销售总监,有能力有样貌有厨艺有身材,性格也招人喜欢,靠,简直极品了,可三十几岁依旧单身,后来女人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离职的时候他才八卦的问了句为什么不找个男人,结果女人说找了啊,但没找到有感觉的。他说你太挑,女人大方承认,然后说,我都挑到现在了,这时候再随便找一个就不值当了。现在想想,其实这话很有道理。都到现在了,该顶的压力都顶过去了,再和爹妈说我不能结婚,我喜欢男人,没必要了。让老头老太太操心他单身总比受刺激强。
金云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徜徉了很久,直到听见老爹关切的声音:“老太婆你咋了——”
金云海元神归位,循声望过去,好么,自己妈搁那儿掉眼泪呢。这还得了,他连忙起身走过去,就见凌飞又着急又无奈地在那儿转圈:“哎,阿姨你别哭啊,我晕……”
金云海黑线,一把将人薅过来:“你怎么就把我妈招哭了……”
“我就给她讲了一下我妈,还是她问的,”凌飞这叫一个无辜,“我哪知道她一听就感同身受了,说她当年也是文艺队的,这种事情可多了,她好几个姐妹也是跟知青好上的,但后来都不幸福……”
“她那泪腺有开没关,你能不能给我省省心哪祖宗!”金云海抓狂地满世界找纸巾去了。
凌飞默默扭头,远目,他真不是故意的T T
金子妈抽抽搭搭了好半天,还在那儿说呢:“我就觉着跟这孩子有缘,你看,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一块儿去了,你们是不知道,当年……”
金子爹赶紧把手纸塞过去:“当年的事大家都知道,都知道,赶紧擦擦别回忆了,你这不跟我过得好好的嘛,来来来,我帮你包饺子,还剩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