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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钟领也会告诉你。”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岳洋蓦地感到累了,他从未如此渴望过结婚,一了百了。
“这……”不知相互凝视了多久,路子明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他握拳在嘴边干咳一声,“这就是你的杀手锏吗?”
“什么?”
“你不肯接受我的最终理由,”路子明抄兜深吸一口气叹出来,“就是你马上要说的这些?”
岳洋笑了:“你听了之后就会对我死心了,跟我是不是接受你没有任何关系。”
“别玩文字游戏,对我来说都一样。”路子明稍一迟疑,还是向他迈出半步,“反正这就是最后关卡,只要我过关你就愿意承认对我还有感觉或者愿意试着再喜欢我吗?”
岳洋脸上的苦笑转瞬即逝,问他:“你能接受一个人堕落到什么地步?”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卖过淫。”
他没有从路子明脸上看到厌恶,甚至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路子明皱了皱眉,却勾起嘴角笑了:“就这?”他笑着看愣住的岳洋,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他没等到回应就把他拥在怀里,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失控地箍紧手臂:“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声音里透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岳洋下意识地要后退,却被他拥得更紧:“我滥交,多可耻的事都干过。”
“那又怎么样?”路子明说,“反正是过去的事。”
“我……”
“别说了。”路子明说,“都无所谓。”
“松手。”
“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听起来那么……”岳洋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那段日子,卡在一半居然哑口无言。
“如果你想详细地描述给我听,我就当你勾引我,当你在给我做性启蒙。”
岳洋木讷地站在原地,干巴巴地问你的道德底线怎么这么低?
“是你的太高。”路子明说,“只有好人才会对过去做的错事耿耿于怀,我不是好人,我无所谓。”
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岳洋的只言片语,干咳一声:“你不抱我一下吗?”
岳洋突然想起,这些事本来对自己已经是无所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耿耿于怀的呢?
“这一关我算是过了吧。”路子明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垂眼笑道,“你愿意喜欢我了吗?”
二十九、力不从心
岳洋在茶几上放下买来的早点,把豆浆倒进杯子,这一系列惯常的动作与很多个早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杯时不时撞入视线的冷水,提醒他昨天路子明来过。
他拿着水杯走进厨房,倒空了放在洗碗池边。
分手之后,他不需要再顾及习惯晚起的许文凯,每天起床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足够他把自己的早晨弄得更完美一点,然后像往常一样八点出门。
他的生活需要循规蹈矩,感情对他来说既不是必需品更不是奢侈品,而是一个多余的变数。
路子明的出现让很多事情脱离了掌控,他力不从心。
他没有正面回答路子明的问题,只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改变不了。
“没关系。”路子明说,“我没打算阻挠你结婚,你只负责被我喜欢就行。”
类似的话许文凯说过,钟领也说过,或许世界上所有的追求者都会做出这样的低姿态——我的付出不求回报。
岳洋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他早就不吃这一套。自私是人的本性,向来以爱为借口,尤其是所谓真爱。
只要没有其他安排,他就在公司等路子明来接。路子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刁难他没有意义,事事顺着他没准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路子明到得越来越晚。
同样是生意,采石场和贸易公司的经营手段却完全不同。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刚一砸到头上来路子明就预料到自己吃不消,于会长的这个人情看起来很大方,其实是递出一根鸡肋,虽弃之可惜,但食而无味,根本无所谓兴衰。
路子明并不像周仁那样愤愤不平,之前于会长肯跟L银行合作是有利可图,现在这个人情却只是看在女婿的面子上,怠慢是应该的。
但他绝不会对公□□死不活的状态妥协,自尊心不允许他屈居一隅,他要把公司做大,不仅是还给于会长人情,还要向他证明自己。
无论多么犄角旮旯的关系,只要抓得住就能爬上天。
每天在停车场电梯门口看到岳洋,路子明都由衷地笑出来:他之所以堵他下班是怕他回家时遇到钟领,现在他十点多才赶得过来,有时喝了酒还得岳洋亲自开车回家,完全违背了初衷,却也慢慢养成习惯。
他总是走在岳洋一步之外,也从来不应邀进门,因为他对他的欲望从未减退,却并没有更多时间去经营感情。
“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路子明抬起食指比划岳洋的脸,“你脸色比我还差。”
房地产形势依然严峻,但凡业内人士都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压力,岳洋夹在开发商与市场的缝隙间难做人,脸上愁云惨淡,的确跟路子明有的一拼。
两人相视苦笑。
晚上偶有闲暇,两人就会到夜潮酒吧待上一会儿,路子明的意思是我总等在你家门外被邻居看到了不好,岳洋也觉得放他一个人在外面过意不去,赞成到酒吧耗时间。他一开始就打算付账,倒没想到路子明会认识夜潮的老板,酒水只收市场价。
虽然有点意外,但岳洋并不吃惊。无论在什么人那里都吃得开,这正是路子明的本事。
夜潮是Q市年轻人最集中的地方,美女出了名的多,尖锐的口哨伴着劲爆的音乐此起彼伏,大胆搭讪的人不计其数,偏偏两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沉默喝酒,路子明就打趣说这酒吧愣是让咱俩泡出gay吧的味儿来。
“比gay吧舒服多了。”岳洋伸长胳膊跟路子明手里倾斜的酒瓶一碰。
不止比gay吧,甚至比在家也舒服得多,岳洋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普通酒吧找到整个Q市里最能让他放松的角落。他很清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路子明在自己身边。
即便是在酒吧,路子明也固执地离他一步之遥,不时有漂亮女孩从两人之间走过,眼睛和嘴角都泛起风情,作为目标的路子明也只是向他无奈耸肩。
岳洋很清楚,路子明再不放弃自己就要沦陷下去,可他就是不敢迈出一步。
二十九、力不从心 (2)
如果不是路子明问起,岳洋已经忘了他的身份证还在自己的钱包里放着。他打开钱包,从一堆名片里找出那张硬卡递给他:“说起来,你打过耳洞?”
“哦,”路子明收起身份证,下意识地扯了下耳垂,“打了几个,还差点穿了眉环。别看我现在这样,在大学也没少干傻事,改天给你看我剃光头的照片。”
“算了吧。”岳洋笑着拍打他的胳膊,“一路平安。”
“谢了。”路子明一扬手,“回见。”
他目送他进门,转身往电梯走。
作为一个空降的总经理,路子明不得不面对各种质疑、猜忌和软性抵抗,尽管如此,却还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令人瞩目的成绩,集团会议出席邀请的一纸传真送到桌上时,他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他原以为于会长把自己看作寄生虫一类的存在,拼命做出成绩也只是打算博一句夸奖,从未想过能如此迅速地得到进入决策层会议的许可。路子明知道,就算毫无发言权,能去总部当回空气也已经是莫大的提拔,周仁这个女婿的情面还是很有分量的。
如果是白手起家,不知道要几年才能赶上岳洋的进度,更不用说给他安全感。寄生何尝不是一种捷径,只是路子明不愿去走。
岳洋难得按时下班,站在地下停车场吸掉一支烟,打定主意回家启用厨房。平时为了等路子明,他的晚饭都是在公司叫外卖解决,而周末除了打扫屋子就是外出,晚上又被路子明约出去吃饭,厨房和冰箱都是形同虚设。
路子明反倒让他过上了正宗单身男人的日子。
就连同栋的邻居看到岳洋也有点惊讶,随即笑着问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怎么很久没碰见你了。
“瞎忙。”岳洋压住上行按钮让邻居先进,低头向她八九岁的女儿打招呼,“瑞瑞多久没看到叔叔了?”
“好久了。”
岳洋刚要逗她说点别的,却有人伸手扒开马上就要闭合的电梯门,张开手臂架在中间:“hello,小妹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钟领向邻居笑着点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转向岳洋,“好久不见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或者你可以请我上去尝尝你的手艺,我不介意。”
岳洋整条右臂都绷得发紧,却不能在邻居面前狠狠揍他一拳,他甚至勉强自己笑了出来,在钟领肩上友善地推一把走出电梯。
正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时段,小区人来人往,钟领偏偏在主道旁边停下脚步,笑着说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吧,这么看着太滑稽。
“你来干什么?”
钟领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来眼里还是软弱的温柔:“怎么每次都是这句话?好不容易路子明不在,我当然要出现。”
他早就知道岳洋退圈的消息,一直想跟他见上一面却总是等不到,等到了又总有路子明在他身边。他有时也会等到十一点之后,等到岳洋房间的灯暗了再离开,毕竟他的目的不是想扰乱他的生活,他只是向挽回。
岳洋铁青的脸色让钟领觉得心寒。
“你不说话我就说了。”他说,“我爱你。”
“是,你是爱我。”岳洋冷笑,“就凭一句你爱我你就把我卖出去,你真是太爱我了。”
“我说过很多次,不是我干的,如果当时我没出现那你还是会被别人上了,我只是……”钟领抓着头发走开一步,“我只是没阻止,而且我把钱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倒春的寒风卷过,岳洋像浸在冰窟里一样全身颤抖,头也像挨了一闷棍般钝痛,这些事别人说上成百上千次他都无所谓,但他就是无法从眼前这个男人口中听到。
“你早就跟我是一样的人了,我们多般配。”钟领骤起眉头苦笑,“岳洋,你原谅过我一次,再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说完了?”岳洋撬开牙关问,“说完了就滚。”
“我陪你度过了最不好受的日子,我对你那么好,你也爱过我,”钟领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向你道歉,我到底有什么比不过路子明?”
“我最不好受的日子是你造成的,是我一个人走过去的。”再次听到路子明的名字,岳洋居然浑身颤抖,他想笑,喉咙却只能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路子明是我朋友,他从来没做过超过朋友的事,别把他拉进你和我的烂事。”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趁他不在才来!”钟领猛地拔高声音,伸手指着岳洋的鼻子,“就是因为我不想在他面前跟你吵,我不想当他面揭穿你!你在乎他!我不想再伤你一次!”他的声音由于愤怒和嫉妒而发颤,钟领深吸一口气,单手捂住半边脸,“他没做过出格的事,那我又做过什么?我甚至连吻你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你那么单纯我根本不配。”他向他走出一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因为我已经受够了你的陈词滥调。”岳洋抽动嘴角做出一个机械的笑容,“我说过很多次,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会跟人结婚,而不是跟你这条滥交的狗一起舔一辈子伤口。”
这也是他的陈词滥调,每说一次都像在自己心里捅上一刀,那段过去是他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是他无法面对却又不能忘却的心病。
“岳洋,给我一次机会。”钟领抓住他的胳膊,“到你结婚我就放手,之前的时间留给我弥补。”
“从我面前消失。”岳洋抽回胳膊,“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这个人曾是他唯一的温暖,随后却以一种无耻的自私逻辑毁了他,以爱的名义。
“我不会放弃的,”钟领苦笑着后退,“岳洋,你明明爱我。”
岳洋受够了爱情。
三十、普通朋友
周仁从钱夹里抽出十几张百元大钞给自己的小舅子于飞,好说歹说总算打发他去楼下酒吧等,不忘对着背影叮嘱几句千万别闹事,狠狠叹口气关上房门顺手把钱包砸向狂笑的路子明:“你大爷!”
十六岁的于飞正是最让人头痛的年纪,全家上下没人镇得住,周仁这个姐夫跟他生呛几次也束手无策。周仁三天前把他绑在身边约路子明喝酒,转个身的工夫两人就无影无踪,几个小时后鼻青脸肿的于飞就死乞白赖地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