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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识肖研以来，虽然对方总是一副精神不振，有些颓靡的样子，但骨子里那种嚣傲不逊，俾睨一切的气场还是强大到人无法忽视。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肖研这样的人，跪在别人面前，抛开一切，低声下气地哀求着什么的样子。
那一瞬，他忽然又想起了肖研在一片黑暗之中紧紧抱着他，吻着他的脖子时，低声呢喃着什么的场面——那个时候的肖研，带着显而易见的软弱，是他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样子。
这顿饭吃到最后，因为雷雷的心不在焉气氛始终没再热起来。
散局的时候胖子特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雷雷，如果刚才聊天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道歉。
雷雷打着哈哈说没事没事，心里却始终因为胖子那番话，绞上了个心结。
又是小半个月之后，圣诞节悄悄逼近。
公司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行政部特别定制了巨大的圣诞树放在了前台门厅。
按照公司的惯例，每到这个时候，老板都会给每个员工派个红包，红包里面的金额大小不等，抽中哪个，全凭运气，也算是老板充当了一会圣诞老人，给公司员工添个福利。
这本是前些年肖氏和孟氏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为了激励员工的斗志，肖老板一时兴起搞起来的玩意，这两年物是人非，规矩倒是一路传承了下来。公司里的员工一般也会借由这个机会给老板回赠点小礼物，一般都是零零碎碎的巧克力或者糖果，烘托个气氛而已。倒是有些个胆子较大又对自家老板仰慕有加的女员工，会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精心的绣个十字绣或者做个手工小玩偶什么的。肖老板一向来者不拒，很多时候笑嘻嘻地就把东西给揣回家，递到孟总面前当炫耀品。
雷雷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是最底层的小员工，肖氏在S城本部上上下下又差不多有近千人，轮到他开始排队的时候，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据说一般到了下班时间，老板就不会再在办公室，只会把剩余的红包放到行政那里让还没领到的员工自行挑选。
秉承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雷雷只能把满脸憧憬状的女性同胞们一个个的朝前让，看着她们紧张兮兮的踏进总裁办公室，再一脸桃心的捧着个红包出来。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雷雷干脆直接站出了队伍，等着全部人都走完了过场，才有些犹豫地上前敲了敲门。
肖研靠在巨大的办公椅上，嘴角挂着笑，眼神却依旧是很空洞的样子。看到有人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雷雷看着一桌子的红包和堆积成小山的各色糖果，略微犹豫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个红包放进口袋里，眼看着肖研漫不经心似乎连来人是谁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清了清喉咙：“老板……圣诞快乐！”
肖研并不在意，连眼睛都没有抬起的意思，沉默了半晌，他发现桌子前面的人似乎一直没动，才微微扬了下眼角：“还有事么？”
雷雷挠了挠头，犹犹豫豫地从拿了个袋子出来，放到桌上：“这个……我的圣诞礼物……”
比起那一堆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雷雷的这套礼物怎么看都实在是过于简陋了——他原本把礼物送出去的心情就很是犹豫，加上大大咧咧惯了，更没有想过要向其他员工一样，把礼物特别包装一下，把门脸装饰得漂亮一点。
他只是听过那些奇怪的传闻之后，想起肖研那天格外寂寞的样子起了几分柔软同情心，反正知道对方喜欢那些奇怪的小鸭子，又不算太贵，他就顺手买了一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送出去了，还是觉得有点可笑——对方上千万的身家，这种便宜货送出去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笑话。
肖研把身子坐直了一点，随手拿起一个细细的把玩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雷雷越发尴尬，只能赶紧解释着：“我……不太会买东西，前几天去上海出差，时间太紧，看着就随手买了……”
肖研的眼睛抬了起来：“你去上海出差……是去城隍庙买的么？”
雷雷赶紧点了点头，心想老板果然神勇，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都知道。
肖研慢慢站起身来，把椅背上的衣服穿上，再次和雷雷四目相对时，笑容已经变得格外柔和。
“谢谢你，礼物……我很喜欢……”他一步步地走进雷雷身边，低声开口：“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吃个饭。”
雷雷在他的注视之中，愣愣地“恩”了一声。
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再被对方温柔对待着的错觉。
第60章 中部 第4章
4，
从跟着肖研下楼进到停车场开始，雷雷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和对方一起吃晚饭的决定了。
公司里有给高层们的专用配车，雷雷也曾经因为和自己的部门经理一起外出办事，专门向表姐讨教过坐车的礼仪。一般来说，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他会乖乖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陪着司机大哥唠嗑打趣，留着后座给领导休息。
但从肖研随手抛着车钥匙的动作来看，他今晚像是不准备动用司机。
这种状况让雷雷有些纠结——以他的身份，让老板开着车，自己坐到后面去固然不好，但副座一般都是车主比较亲密的家人或亲友才方便坐的位置，他这样贸贸然的坐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肖研上了车，发动引擎等了一会，看着雷雷还是站在一旁有点拘谨的样子，很快探身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还不走……有什么东西忘了么？”
雷雷这才赶紧摇了摇头，迅速上车坐好。
肖研大概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微微笑了一下，忽然凑身过去，手直接从对方的腰上搂过。雷雷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弹起来，才发现对方只是帮他拉过安全带系紧。
雷雷因为自己过激的反应略有些尴尬，紧张的神情不由得更是加重了几分。肖研的眼睛在他身上瞟了瞟，淡淡开口：“你很怕我？”
雷雷讪讪地咬着嘴唇：“您是我老板啊……我之前连周总他们的车都没坐过……”
他这几句话坦然出口，心里反而轻松了些。肖研也不再答话，只是略微颔首，继而目视前方，随着油门的一声轰响，很快把车开出了地库。
雷雷下了车，跟在肖研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餐厅门口，抬头看着招牌的名称，心里不禁敲了几下小鼓
这里是S城有名的会员制私人会所，出入的宾客都是非贵即富。在雷雷这种刚进社会的普通的小工薪族心里，没事花上近万块跑到这种地方吃来顿饭，大概是脑子被坏烧了。眼见着迎宾小姐打量着的他的眼光有些微妙，雷雷也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和运动球鞋，心里也知道要不是肖研走在前面，就自己这身打扮，大概都得吃上顿闭门羹。
肖研是这里的熟客，进门之后也没多招呼，就被领进了一个包间。服务生笑容满面的送上茶水和热毛巾后，递上来了几个厚厚的菜牌。雷雷瞄着那些闻所未闻的菜色和闪瞎人眼的价格，只觉得怎么都点不下手。肖研看他磨磨唧唧地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干脆直接招了服务生，让他们推荐配菜了事。
总算把点单的任务结束了，雷雷狠狠地松了口气。
埋头坐了几分钟，雷雷却骤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一起吃饭”，气氛也未免冷清得太过诡异了些。
以他的个性，从来都是在社交场合舌灿莲花活跃气氛的类型，基本受不了冷场的尴尬，然而此时此刻，对方一脸漠然当他不存在的样子，他也实在想不出要聊点什么，才能让气氛活跃起来。
熬了半天总算等到服务生来救场，从餐前酒到前餐主菜满满当当地上了一桌子，肖研的胃口看上去并不太好，只是慢慢地喝着手里的酒，隔了半晌，才轻轻开口：“菜还合胃口么？”
雷雷对着眼前的十几把刀叉正在犯难——他的西餐常识只停留在右手用刀左手用叉，喝汤的时候不要发出声响的初级阶段，鬼知道这一堆的刀刀叉叉到底用来干嘛的。在肖研的“关怀”之下，他又不能一直保持缄默，只能干笑一声随手拿起一把小刀和面前的牛排搏斗起来。
哼哧哼哧的切了好一阵，那块牛排却像是跟他较上了劲儿，怎么弄都是一副异常坚韧的样子。雷雷被折磨得浑身暴躁，小心翼翼的心情也被磨没了，手腕下去的力气稍微大了些，刀子一扭，已经在白瓷盘子上切出了“咣当”的好大一声。
一直沉默着的肖研似乎被惊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雷雷又几分沮丧的样子，想了想，拿过对方的盘子，手法熟稔的切好，然后重新递到对方眼前。
雷雷觉得自己都快哭了，心里嘀咕着陪着死有钱人来这种装13的地方吃饭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坑爹的事。眼下被架上了台面，要说立刻告辞，又实在是不合适，于是也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狠狠地嚼着嘴里的牛肉块，只盼着赶紧把这顿死气沉沉地饭局给结束了，回头找个地方去吃他的路边摊。
肖研把手里的酒喝完，眼看着雷雷满是沉默的坐在原地也已经好一阵，这才慢慢站起身：“我们走吧？”
雷雷如临大赦，赶紧跟出了门口，朝着肖研挥手告别。
他一顿饭吃得别别扭扭，神经又一直高度紧张，肚子完全没填饱。眼下和肖研分开，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眼看着转角的地方正连着一条食街，各种香气迎风而来勾引着他的味蕾，雷雷抽了抽鼻子，迅速的跑了过去。
眼下是用餐的高峰期，各种小餐厅里正人满为患，雷雷前后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干脆先在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面前停下来解馋。他排了几分钟的队，终于等着热腾腾地臭豆腐出锅，正接在手里准备掏钱，忽然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头才转过去，雷雷的声音立刻就结巴了起来：“老……老板，怎么是你？”
肖研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很淡漠：“怎么？刚才没吃饱？”
雷雷恩恩啊啊了好一阵，只觉得自己受够了，直接苦着一张脸：“老板……我想吃水煮鱼……”
肖研看了他几秒钟，像是微微叹了一声，居然说了一声“好”。
雷雷虽是满心奇怪，老板这种一身名牌的有钱人怎么也会在这种地方出没，却也只能拎着手里的臭豆腐，跟在对方身后三拐两拐的进了个藏在巷子里的小店。
店里刚刚走了一桌人，满桌子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
肖研也不在意，直接在满屋子有些发酸的气味里坐了下来。雷雷既然几分钟前已经豁出去了，进了这种平民小店，立刻生龙活虎起来，水煮活鱼麻辣牛肉蒜蓉西兰花客家酿豆腐呼啦啦的接连叫了好几个菜，然后眉飞色舞地冲着肖研招呼了一下，就埋头吃了起来。
肖研默默地抽了支烟，看着雷雷呼哧呼哧的吃了好一阵，才慢慢开口：“以后想吃水煮鱼的话，就直接说，我知道不少不错的店。”
雷雷哪里还敢想“以后”，只能哦了一下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他放开肚子吃了一阵，感觉精神了不少，此刻坐在这种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环境里，拘谨的态度也随之放开了些，主动开口问了一句：“老板你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肖研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着晚上没什么事……打包一份臭豆腐带回去”
雷雷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立刻大生知遇之感，迅速地把手里的打包盒超前一推：“这些还热乎着，要不你尝尝？”
肖研恩了一声，拿起筷子动手夹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一盒臭豆腐头凑头的吃完，肖研在雷雷心中的关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他一边擦着嘴，一边正想着找些什么话题和对方聊聊，斜眼之间，忽然撇到肖研身后，一个男人借着来往人群的推挤，已经把手伸进了肖研的包。
雷雷一下就跳了起来：“喂！你干什么呢！”
男人眼看行迹败露，把钱包抓在手里，迅速转身向外飞跑。雷雷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筷子一扔，已经纵身追了出去。
他向来热爱运动，在校运会上大大小小的各种比赛上都是拿奖的常客，此刻追一个小毛贼，到也没什么压力。才追出了巷子口，他离对方已经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此刻又已经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呼啸着挡住了去路，对方眼看已经逃无可逃。
男人站在车流之中踌躇了一下，恶狠狠地把身体转了过来。雷雷直接一步上前拎住对方的领子：“把东西拿出来！”
男人被他勒得气喘不止，只能不甘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雷雷伸出手去，正准备接，对方忽然将手里的东西远远一甩，乘着雷雷分神的间隙，狠狠一把将他推开。
雷雷只觉得自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脑侧巨大的风声已经刮擦而来——一辆装满了石砂的大货车已经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