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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女高跟鞋声一下一下踩在严岫的神经上,让他在不经意之间危险地眯起了双眼。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了一排停着的车辆,严岫也看清了来人是谁,也证明自己刚才确实没有看错。
闻斌还穿着飞行制服,旁边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乘务,挽着闻斌的手臂笑得风情万种。他一抬头看见严岫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死盯着自己,在冷风中站得很直,外套披在他身旁的女性身上。
那是他们大学时候的学生会副会长。
心里的邪火被冷风越吹越旺,两伙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气氛奇怪得把闻斌带的那个乘务吓住了,又往闻斌身上挪了挪。罗与兴一看这架势突然就乐了,凉凉地扫了闻斌一眼,笑的一脸微秒地也去挽住了严岫的手臂。
挽上去的一瞬间闻斌左脚往前就挪了半步,但是又生生忍住站在原地没有动。
Alan把车开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狗血至极的场景。
“闻斌?”Alan冲车边的熟人笑得贱兮兮的,“啊,你领小女朋友来吃饭啊。”
闻斌压根没想过这人也掺和进来了,上次跟Alan打交道的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恨不得把这人从车上扯下来再揍一遍。
从严岫的车上扯下来,好好揍一遍。
闻斌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成严岫的司机了?”
“他正好和我们碰见,就一起回去了。”罗与兴扯着仍旧傻站在台阶上的严岫走到车边,“我们在这吃饭,正好他被被人放了鸽子。”
严岫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罗与兴报复哑巴吃黄连的Alan,然后那姑娘极其优雅地拉着自己坐进了车里,冲闻斌挥了挥手。
“嗯,那你们先走吧,我们进去了。”闻斌黑这个脸露出八颗白牙,礼貌地跟罗与兴说再见,“下个月校庆再一起出来玩吧。”
“好,没问题。”
Alan很默契地再罗与兴说完这句之后就升上车窗扬长而去。
车子没开出来多远,严岫的脸就迅速地冷了下来。罗与兴颇有兴致地看了半天,最后低着头轻叹了一口气:“是闻斌?”
严岫不置可否。
罗与兴看到他这样,又加上之前被Alan劝了十几分钟,现在已经不再钻牛角尖了。情敌要是个女的,她不争取就不是她的本性了。奈何情敌是个男的,自己最多也就是个路人。
感情的事情,大概真的是永远说不清楚。
“我既然问了,就再多嘴问一句。严岫,你对这事情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明显还没死心,但我看着好像也没准备进一步。而且你俩刚刚那气氛实在太微妙了。还有家庭社会的压力……”罗与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之前你突然从管制局离岗,跟闻斌有关系?”
“嗯,当时想放弃了。”
“什么?!”罗与兴瞪着严岫在心里算时间,“你放弃都放弃了大半年了吧!”
严岫皱着眉闭上了眼,喉结抖了抖:“与兴……别问了。”
毕竟这是罗与兴从大学就中意的男人,现在这幅样子,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转而,她心里又想明白了一点事情。
自己这好几年的念念不忘,其实不过是对严岫的一种幻想。只能说,她看到了个很符合自己口味的男人,所以想攥在手里。这种感情,怎么样都称不上爱。可严岫毫无疑问是“爱”了闻斌这么多年的。他跟闻斌都觉得没意思了,自己也就更没什么可能。
想到这里,反而心里一阵轻松。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到了严岫手边,安慰一样地握了握:“反正都放弃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吧,也不一定非要放弃。”
推开家门的时候,严岫深吸了一口气。
让人窒息的黑暗扑面而来,他按开了客厅的灯,看着自家的房子,有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无力感。
疲惫压着他的手臂,让它们只能疲软着自然下垂,脚下好像突然生了根,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视线扫到客厅的沙发,那天晚上闻斌的吻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同时产生了一种周身环绕在闻斌气息中的幻觉。
这副作用也太绵长了……
严岫还是没忍住,回头关上门换了鞋,拖着自己的两条腿挪到了厨房,开了一瓶红酒。
他开始认真考虑搬到公司住,不然每次回家他都觉得心理状态更加不好了。再这么下去,真的得得病。整个屋子的里气压很低,唯一的灯光恍在严岫的记忆里边就变成了闻斌那张脸的背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了。太要命。
连烦躁都不是,他在这么耗下去,心就死了。
一点十分的时候,他已经喝完了自己开的第三瓶红酒。红酒不醉人但是会弄得人很长时间都处在一种晃晃悠悠的状态里,非常难受。家里电话突然响起来,在严岫听来就跟爆炸了一样。
电话响的时候他正试图把自己运回卧室,好不容易走到一半还要返回客厅接电话,他的情绪非常非常不好。
来电提示说是张载焓。
“喂?我靠你没事干打什么电话——”
“严岫,闻斌出事了。”
“什么?!”
“经航的事发了。”
“啊?”严岫的脑子不听使唤地瞎得瑟着,半天才反应过来经纬航空就是闻斌的航空公司,“什么事发?!张载焓你他妈会不会说清楚点。”
那边的声音有点犹豫:“你喝酒了?”
“我操,我他妈喝酒跟这事有毛关系。我问你经航怎么回事!”严岫觉得电话软绵绵的攥在手里跟面条一样,又觉得热得难受就一把扯掉了领带扔在沙发上,“他妈的,怎么就跟闻斌扯上关系了!”
张载焓一听就知道严岫喝得不少,自己正急着找人商量事结果碰上个神智不清楚的醉鬼,很快也没了耐性,脏话一句接一句,总之意思就是等你酒醒了老子再找你说!
“你等着!”严岫也没了耐性,把手里的一把面条直接摔到了沙发上,跌跌撞撞跑到浴室,水调到最凉,举着喷头对着自己就浇。
“我操!”
冰凉的水直接打在温度很高的皮肤上,激得他躬了一下腰,但随即又吸了一口气把喷头对准了自己的脸。
闻斌……闻斌……出事,事发。经航……经航事发……
经航的什么事□发了,闻斌可能被牵连得比较厉害。
他愣了一下,整了整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逻辑思维,松手把淋浴喷头扔在了地上走回了客厅电话机旁边,滴得一路都是水。
所幸,那边张载焓虽然烦躁但是没把电话直接扣掉。
“到底怎么回事?”
张载焓吓了一跳,刚刚还根本神智不清醒的人,离开了两分钟酒就突然全醒了。他在心里骂了严岫一句神经病,压了压脾气跟他说闻斌的事情。
“经航三年前招了二十个飞行,闻斌就是那一批进去的。昨天晚上经航一个飞行降落失误,飞机直接滑到了草地上,然后起了火。但是因为救援及时,没有乘客伤亡。”
“嗯,这跟事发什么关系?”
“民航局见乘客大多都只是财产损失,就把事故处理重点工作放在了问责上边。结果一查才知道,这次降落的那个飞行,压根儿连执照都没有。”
严岫心里一紧,骂了一句我靠。
“昨天晚上出事那个飞行还他妈刚刚升了机长。查出来的时候,经航那边各个部门的关节刚刚打通了一半,补办的执照就差两个章没有盖了。昨天晚上到后来直接就是徐局上手主事了,一眼就看出来经航办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止一次。最后查出来的,三年前那批飞行里边,有十二个人都多多少少有过无照飞行的经历。包括出事那个机长,叫罗非,搞不好你还认识。”
“这人……跟闻斌走得很近。”严岫浑身湿透站在客厅,忍不住地骨骼肌颤栗,“但是闻斌不会的。他的执照我亲眼见过。”
“哎……”张载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我下面就跟你说闻斌的事情,你要稳住情绪。”
“嗯。”
“罗非为了推卸责任,拉了闻斌出来做垫背。——昨天查了之后才知道,罗非之前已经出过几次小事故了,类似复飞或者燃油计算错误之类的。而几乎所有类似事件的飞行记录上,主飞都是闻斌的名字。”
严岫觉得张载焓的声音有点模糊,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坐在了沙发上:“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罗非的很多次执飞记录上,都谎报成了闻斌的名字。”
“闻斌不知道这事?”
“罗非给的说法是闻斌为了增加飞行时长尽快升机长,所以才谎报的。并且还说这些谎报都是闻斌的主意。——包括这次,他飞的这次航班,本来也应该是闻斌的机长。”
严岫心里涌起一阵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我昨天晚上八点的时候还在餐厅碰见了闻斌……”
所以就是私自调班了。
“我操他大爷的闻斌……”
“严岫你先别急。罗非嘴里根本就没有真话,我刚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点情况,他说闻斌被召回调查的时候给出的说法是,这次调班是公司领导口头通知他飞行计划临时做了调整,他本人对罗非的行为也并不知情。”张载焓说到这突然就急了,又连着骂了好几句,“我操!还‘不知情’,不知情的话那些他签过字的飞行记录都是他妈哪来的!”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闻斌应该是在自己走没多久就被召回公司接受调查了。这件事情确实说不清楚,因为那些飞行记录张张都是闻斌自己签过名字的。难道他真的知情?真的为了机长的位子……
—在洗澡吗?我在巡航开趴,你过来一趟吧。
—怎么?有喜事儿?
—我升机长了。
严岫猛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冰冷的手指几乎没有知觉。
“载焓,你先从管制那边查查看。主要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能说明闻斌压根没有注意看飞行计划内容就签字了。我通过商制的关系跟经航内部打听打听情况,我只怕他们这次想把事故做成闻斌的个人行为。”
“阿岫……”
张载焓很少这么叫严岫。
严岫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厅灯。
“他那个傻逼,每次肯定是真的什么都不看就把计划单签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连更 补偿我这两天都在写另一个文冷落了这个。。。。。。。。。。。。。下一章H哦呵呵呵呵呵呵呵(瞬间好有动力!
☆、怎么能让你失望
因为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太差,严岫在三点左右强迫自己睡了三个小时。他从听说事发到睡觉的两个小时里一直在尽量找各方联系,试图摸清楚经航这十二个无照飞行的事情是怎么运作的,都和什么样的人或企业有利益联系。但是打电话打到两点半,他才发现这个点能打电话叫起来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有点发烧,浑身的肌肉酸痛不止,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杂七杂八的什么念头都有。靠谱的不靠谱的,回忆的和想象的,一直伴随着到了严岫睡着。
睡眠质量当然不好,严岫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头的表才显示六点多的时候叹了口气。他昨晚上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只是现在清醒过来之后已经不记得了。
他翻身下床,也不套外套就在杂物室翻了个体温计出来,量了一下,三十八度七。
扫了一眼手机,才看见张载焓五点多发来的短信,说闻斌已经暂时接受完调查回到家里了。
严岫走进浴室以最快速度洗了个热水澡,差点他妈晕在自己家的浴室里边。出来之后弄了两粒消炎药连水都没喝直接吞了下去,擦干了头发套了衣服就出门去了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只有差不多一般的员工到岗了,到岗的员工都被风一样卷进办公室里去的总经理吓了一跳,然后在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之前又目送总经理风一样卷出了办公室,下楼去了业务部。
严少爷这架势着实把业务部经理吓了一跳。
“你现在把咱们跟经航的所有单子都调出来给我看一遍。”
“所有单子?”
严岫顿了一下:“12年之后的吧。”
“那个……咱们跟经航的业务出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吗?”
业务部经理当真是冒着死胆问出来的这一句。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部门经理本身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这么反问上司,那就是找死。
但是,他思前想后,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事,你别紧张。经航其他方面出了一些问题,我看看单子考虑一下是不是把现在的三个订单取消了。”
听起来就跟经纬航空明天就要破产了一样。
完全不了解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