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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份仅仅是个茶商这么简单吗?我坐在马厩的柴草上冥思苦想着。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惊扰了我的思绪。定睛一看,是那个漂亮的中国娃娃。
“嗨!小朋友。”我友好地打着招呼。
她吓了一跳,看清是我才松了口气,不客气地说:“是你?肮脏的下人!”
肮脏?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衣服:粗麻质地的衣服许多地方已经破了,马靴上面沾满了沙子,由于在马厩工作的关系,身上、头发上还粘了许多稻草,仔细闻闻还有一股长期接触马匹的动物骚味。总而言之,是有些脏。我轻轻笑着,心想原来的我还有洁癖呢!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让别人数落“肮脏”的地步了?
“还笑?真是的,虽然你是个男人,也不能这么不爱干净啊!在这儿,我妈妈每三天都要带我洗一次澡呢!要是在家的话,每天都会洗。”她得意地说。
中国娃娃绝对有资本得意,要知道在大漠最贵的东西就是水了!虽然酒泉水资源很丰富,可她妈妈能让她三天洗一次热水澡,也充分说明了她家并不是普通的有钱,而是非常有钱。我望着这个生活优渥的中国娃娃,好笑地问道:“你那么爱干净,为什么还要跑到马厩来呢?还瞒着妈妈!”
“你、你怎么知道我瞒着妈妈?”中国娃娃吓了一跳。
“我就是知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好像很怕有人看见。
小脸一垮,低着头说:“我很喜欢马,可是妈妈从来都不让我碰,也不准我骑马!我爸爸……”说到这儿,突然捂住小嘴不敢再讲下去,扭过头一溜烟地跑远了。
她为什么不肯提爸爸?这母女俩来这也有段日子了,既不做生意,也不游玩,每天只是吃饭、睡觉,难道是在等什么人?等孩子的爸爸?算了,自己的事情还想不通,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费脑子吧!
“走,烈儿,让我们到酒泉附近遛遛。”
那烈儿听懂了我的话,高兴得摇头摆尾。
刚跃上马背,银胡子老板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哎!老板有什么事吗?马厩的马都跟着主人出门了,剩下的马我也喂饱了,毛也刷过了。那个,没什么事的话……”
“你的马叫烈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对,是叫烈儿。”
银胡子老板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真是个怪老头!不再多想,我骑着烈儿奔驰在了广阔的天地间。离开客栈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中国娃娃从窗户中露出的羡慕表情。这小丫头,有机会让她跟烈儿亲近亲近吧!我好心地想着。
酒泉。
烈儿此刻正悠闲地喝着泉水,而我,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这一年,我算是把中国西北部最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这要是在现代,恐怕都要被那些整天在办公室吹空调的白领、小资们羡慕死了。可在这里,却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我曾到过祁连山,向敦煌走的一路上,祁连山的壮美深深震撼了我。向山的深处望去,几个山头清晰可见,再过几个山头就会有翻滚的乌云缠绕着。那乌云包裹着各种各样彩色的闪电,炫目地、霹雳地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而祁连山,就像胸怀宽广的母亲一样镇定地包容着一切,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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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祁连山的美景,突然,一块大石从眼前飞过,“扑通”一声结实地掉进泉中。由于我恰好坐在石头落入的位置,浑身上下被淋了个透。愤怒地转过头去,看向肇事者。
是他!寂周泓!
肇事者丝毫没有感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反而对我斯文地说道:“你知道这里原本叫什么吗?”
我呆呆地望着他,是在跟我说话吗?看来,不做美女可真是没有什么优势,一年前的我从没想过任何男人会对我如此的无理、轻蔑。害得我浑身湿透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反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我聊天!
拒绝跟这个狂妄自大、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混蛋说话。
我站起身,吹了一声口哨,烈儿迅速跑到了我的面前,正欲上马,那寂周泓又开口说话了:“蓝若玄,”
我一惊,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他阴冷地对着泉水说道:“你有什么本事?皇上给了你两万精锐骑兵,你立下赫赫战功又有何难?哼!御赐的美酒,你大手一挥倒入这泉中,不但收服了全军将士的心,连这惠州也被皇上赐名叫酒泉。仗着皇上的信任,你为所欲为,甚至连亲妹妹也要染指。我若是跟你换换,定能立下更大的功勋!”缓缓看向我,“你的马不错!”说完骑上马疾驰而去。
我来不及深究他话中的含义,只是久久地站在酒泉旁边。一年了,不论我多么思念蓝若玄,都没有掉过一颗眼泪。可此时,我的泪珠正一滴一滴地坠入酒泉那平静的水面上,一时间泛起了阵阵涟漪。
“玄,当年,你曾将带领着几万勇士站在这里吗?”我失声痛哭。
同样的空间,只因为时间的变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酒泉依旧潺潺不断地流淌着,滋养着这里的万物。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蓝若玄,激|情澎湃的蓝若玄,我痛得蜷下身子,任泪水放肆地滑落。
当我哭尽最后一丝力气后,烈儿,又是烈儿,它将我驼在身上背回了龙门客栈。
一到客栈,烈儿不停地嘶鸣,不一会儿,怪脾气老板跑了出来。一看我浑身冰冷,浑身打颤,忙命令其他伙计将我抬回房中,并且准备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怪老头屏退了所有的伙计,又从厨房端了一碗热姜汤放在澡盆旁,关上房门出去了。
银胡子怪老头怎么对我照顾得这么细致?这是我洗澡时一直在想的问题。
喝下姜汤,痛快地洗完热水澡后,体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如果说过去的蓝汀儿是一株娇弱的旷谷幽兰,那么现在的卓然就是一棵生命力旺盛的杂草。穿上破衣服,找来墙灰将自己武装完毕后,那个衣着褴褛的小伙计又出现在了镜中。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找怪老头道个谢。
可是奇怪,问遍所有伙计,没有一个人说看到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先到大堂去填饱肚子。
刚刚入座,那个害我着凉的寂周泓也缓缓下楼,大咧咧地坐在了我的面前。懒得理会面前的俊美少年,我若无其事地吃着晚餐,仿佛面前只有空气一般。
这寂周泓倒也沉得住气,叫来了一大桌的美食,天!那可都是龙门客栈的招牌菜呢!我瞪了他一眼,一个人吃也不怕撑死!
寂周泓好像听见了我的话一样,抬起头,挑起左边的眉毛高傲地注视着我,好像在说:“要不要一起吃?”
神经病!我低下头,好强地扒着碗里的米粒。嗯,说实话,这糙米吃起来还真是令人难以下咽。
第28节:第八章 龙门客栈(4)
就这样,两个人各吃各的直到都撑得打起了饱嗝,这才由寂周泓先打破僵局:“我看你照顾马匹很有一套,不如跟着我的商队好了。只要你将马匹照顾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对不起,”想都没想,我很直接地说,“我没兴趣跟着你这样的主子干活。”说完,很潇洒地扭头离去,心中得意极了,终于报了害我下午淋成落汤鸡之仇。
突然,看到门口银胡子老板的身影闪了一下。
我连忙跟了去,受恩不谢可不是我卓然的风格。
“老板,老板。”我叫着追了出去。
他并没有停下身影,而是快步走向偏远的米仓。我心生疑惑,银胡子怪老头一定听到了我的叫喊,可他好像故意要将我带到这里似的,难道,是有什么活儿要让我干吗?不会吧,只不过一碗姜汤、一盆洗澡水,难道还要让我做苦工来偿还?
正想着,怪老头的身影消失在粮仓的拐角处。我赶忙追过去,不管什么事,既然老板照顾过我,我就还他便是。
粮仓。
()
“老板,老板。”我四处寻找着怪老头的身影。
“呼”的一声,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在我面前跪下。
我吓了一跳,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人的长相。跪在我面前的竟是银胡子老板,我惊呆了!
“小姐,小姐……”银胡子老板老泪纵横,匍匐在我脚下哭喊着,“你受苦了呀!老余,老余我没能留在蓝府照顾好少爷小姐,老余该死!该死呀!”
这银胡子怪老头竟是被蓝若玄逐出蓝府的前任管家:余伯。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是卓然,以前只是听过他和蓝若玄说话,还没等见上一面他就离开蓝府了,这,应该称不上故知吧。
可是,他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不解地思索着。
就这样,我任凭余管家拽着衣角痛哭了半个多时辰。试图劝解他,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算了!站在心理学的角度,心中积郁的情绪是一定要有机会疏导出来的,想来他也憋了很久了,今日才痛痛快快地宣泄而出。
余管家一边痛哭一边自责,声称自己没有打消蓝若玄执意娶我的念头,所以才导致了大婚那天悲剧的发生。当初应该不论少爷怎么遣返自己,也要坚持留在蓝府的……当他终于想要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背靠着米垛昏昏欲睡了。
“小姐,”余管家悲切地喊着,“老奴无能,让你受苦了!”
最后一声呼喊将我从昏睡中惊醒。我这才正眼瞧着他问出心中的疑问:“余管家,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小姐的长相特点一清二楚。那天你昏倒在客栈门口时,我就看着你眼熟。趁你昏迷时,我还特意瞧了瞧你的左手手心。后来,小姐说你的马名叫烈儿,我就确信了,你就是小姐!”
我的手心?我怔怔地低头望着缠着绷带的双手:为了在干粗活时不至于将手掌磨烂,我跟所有干活的粗人一样在手掌部位缠上了绷带,同时也是想遮住左手手心三条掌纹交汇处的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为的就是不想被认识蓝汀儿的人识破,从我离开蓝府的一刹,就已经跟蓝汀儿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像我这种占用别人身体的情况,最麻烦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还好蓝汀儿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认识她的人不多,可还是不保险的。这余管家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一个疑问解决了,我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个寂周泓是不是玄的旧识?我感觉他好像很恨玄。”
余管家面色一变,叹了口气:“几年不见,小姐不记得了吗?寂周泓并非他的本名。他原叫弘週寂,是小姐的未婚夫!”
第二天,马厩。
未婚夫?!
蓝汀儿竟然还有过未婚夫!我一边给马槽里添着饲料,一边回想着昨晚余管家说的话。原来寂周泓(念顺了,姑且不管他的本名)的父亲与蓝汀儿的父亲是官场挚交,寂周泓又正好与蓝汀儿同岁,于是在他们两个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两家人亲上加亲,走动自然就多了,两小无猜的感情再加上蓝汀儿容貌气质均属上乘,那寂周泓自是倾心不已。只可惜在蓝汀儿十三岁那年,皇上亲口答应了蓝若玄要迎娶妹妹的婚事。普天之下,自然是皇命最大,这桩婚事从此自动作废,没人敢提了!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寂周泓在心底恨透了蓝若玄。此后,弘大人(他的本姓)在官场上处处跟蓝若玄对着干,终于被权倾朝野的蓝若玄在三年前找了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将他们一家贬至淮阴。这恐怕是寂周泓在茶叶生意上异军突起的开始吧!
余管家还特别交代我,如果不想让寂周泓认出来的话,最好不要再跟他接触,他从小跟蓝汀儿一块长大,自然知道左手手心的那颗朱砂痣。这几天,他总是找我说话,恐怕是因为眼熟的缘故,不自觉地想要探寻。到目前为止,他应该还没有联想到我就是蓝汀儿,所以我应该还算安全。
“烈儿,这个世界可真小!是不是?”我摸着烈儿的头问道。
烈儿冲着我一阵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话。
突然,马厩里的一匹马一阵嘶鸣,只听见“啊”的一声,一个人影跌坐在地上。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