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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女孩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一手指着《纸上的阳光》,一边大声道:“我没说谎吧!确实有人光着身子弹钢琴的!而且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弥加突然觉得眼部肌肉麻木了,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真的呃!”女生们惊奇地大叫起来,“是谁啊!”
艺术学院的女生们被热闹吸引,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这幅画啦,这幅画是真实的!画者是以音乐学院的学生为模特儿画的!他画的是真人!”
“不会吧……”艺术学院的女生惊奇地看着画,慢慢地将眼睛转向了弥加。她们的眼神比阳光还要灼人,弥加很想拔脚逃掉,但是丹佛也在,他不能这么做。他有自尊,也有自信,他的画,没有理由不能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人体模特儿啊……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艺术学院的女生们在发动记者本领之前,低低地互相询问着。
“不知道那模特儿是谁?身材好性感哦!”
丹佛站在一边,看着这群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吱吱喳喳地评论着,传递着彼此知道的小道消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被这幅画吸引住,却对那些幕后的私事如此关心。或者,他明白,只是不能接受。
“可是看男人的裸体,不如看女生的吧,反正都是花钱,他干嘛去找男性模特儿?”
“不好意思吧……”
“可是同性裸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你看那画中的人,好激情的,哪有不舒服……”
也就短短数分钟,音乐学院有人裸体弹钢琴的新闻便传遍了艺术学院。于是猜测从模特儿变成了偷窥,变成了色情。虽然女生们没有这么说,但是大家心里越想深一层,越觉得这其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滋味。
弥加还是没有逃。虽然他感觉到人群的眼光不断在变化,但是没有人挑破的话,他是不会退缩的。即使挑破,他也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地方。艺术是神圣的,音乐也一样。如果他逃了,这幅画就被亵渎了。丹佛在这里,他知道大家在议论什么,他没有逃也没有怨恨。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弥加仍然觉得,丹佛反而能够平心静气地欣赏这幅画。
“弥加!”
弥加心弦猛地一颤。是的,来了。
“这幅画是你画的吧!没想到是真人秀呃!”女孩子的声音带着虚荣与装腔作势的艺术。
弥加的脚步动了。人群的眼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让他走到自己的画前。而丹佛,就站在两米外。
“画得真好!从画里,可以感觉到真的阳光呢!”女孩的声音仍然那么富有艺术气息,但是弥加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冷。
“请问,你是参考什么而画的呢?”
弥加转过身,从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与艺术毫无关系的期待。他们想知道的,只是画的背后那所谓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不是这幅画。
“这是秘密。”弥加突然微笑道,“灵感是无法言传的。”
“但是,你总可以告诉我们,画上的模特儿是谁吧?”这次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在发问。弥加知道,外行不会明白,这种问题对画者与被画者而言有多么不尊重。他不会跟他们计较,但是他也不能沉默。丹佛很美,他的精神,他的才华,无一不是美的,没有逃避世间的必要,也没有被否定的权利。但是以弥加的力量,他保护不了。一言的差错,会使丹佛落入到无法自拔的地狱中去。
丹佛的美,他的精神,他的才华,留在一个人的心里就足够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应该珍藏心底,细心地呵护。
弥加自始至终没有看丹佛一眼。丹佛的心跳得很失调,一快一慢,仿佛喘息不过来。弥加没有说出来,从他的神情,他知道弥加永远也不会讲。这幅震撼着心的画面,只有丹佛能够理解。
音乐与艺术,是沉默中去理解的事物。虽然他们很少说话,根本没有交流,但是莫名地,他们都打动了对方的心。
突然地一伸手,弥加将画整个扯了下来,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他将画撕成了碎片。
人们一片死寂。弥加的高傲行为激怒了他们,所有责难的话语开始在心中漫延。弥加轻轻地一笑,道:“大家记得住这幅画,自然就记得住模特儿了。”他一扬手,画的碎片漫天飞舞起来,有种悲凉而凄沧的感觉。弥加迈开步,在众目睽睽下向外走去。
同班的女孩追上弥加,怪责道:“弥加,大家只是想知道而已,并没有恶意,你这么做,未免太瞧不起人了!这样会得罪人的啊!”
弥加淡淡道:“那又怎样?”
女孩跺脚气道:“怎样?我是关心你啊!你不听就算了!”
弥加哈哈一笑道:“我哪里没有听?你要我听什么?难道叫我去道歉?”女孩一呆,弥加笑着拍拍她的肩,“谢啦,我很感激你的提醒。”
他扬长而去,留下愤愤不平的人们。那些画的碎片在人们的脚底被践踏着,有几个女孩拿了扫帚和簸箕,前来打扫。丹佛站在她们的旁边,看着那些纸片一点点地堆积起来,沾着泥,沾着灰,沾着水。
“弥加总是这样。艺术这东西,也需要贴近大众的啊,大家不理解,他应该努力让大家理解,摆那种高姿态,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有什么不满也不需要撕画的啊!好可惜哦,导师说了想把这幅画拿去参加美术联展的,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画给撕了。阻止都来不及。”
“弥加的脾气真是怪透了。只要不满意,不高兴,多好的画他都照撕不误。他这样子,哪像喜欢艺术的人啊!我实在不理解导师为什么说他很有艺术才华。”
“算了,别人的事,管这么多干嘛?可惜的是,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那模特儿是谁?他好帅哦,女孩子只是好奇地想知道嘛,弥加有什么好气的!”
“也许那模特儿是他的朋友,或是亲近的人吧。”女孩将纸屑倒进垃圾筒,“好了好了,忙画展吧。事情多得很,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
丹佛站在垃圾筒前。他无法相信,十分钟前还裱糊得非常精美的画,一瞬间便化成了垃圾,失去了完整,便没有人再去理会它。可是,对丹佛来说,这幅画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音乐。看到这幅画时的震动,脑袋里的一片空白,使他难舍。
这幅画,撕毁的不仅仅是一张纸,还有,那只存在于纸面,只能用心感受到的阳光。
弥加发烧了。两天的工作加上熬夜完成《纸上的阳光》,伴随着伤心与失望,他的精神突然之间垮了,身体也承受不起地发软。凯依接到他的电话,匆匆地赶来,弥加现在不想看医生,也不想吃东西,他只想身边有个人,不说话也可以,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弥加倔强起来的时候凯依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可以吼,可以跳,可以以断绝关系威胁,但是弥加都不为所动。有时候凯依实在不清楚,对弥加来讲,究竟什么东西最重要。他以撕画来威胁弥加,只换得弥加一个苦笑,带着嘲讽的苦笑。凯依知道他撕画的事情,但是仅知道这样,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弥加会消沉到这种程度。那么会画的弥加,撕了再画就行了,何况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撕画了。
“再生气也没有必要撕画啊,你这笨蛋。”凯依坐在凳子上嘟囔,“何必跟别人呕气让自己难过?”
“那幅画已经没有价值了,撕了正好。”弥加脑海里还能清晰地看见那幅画,但是那阳光已经不再灿烂,也不再闪动。在脑海中的画,已经无法再溢出光芒和温暖了。
“弥加,再一个月就放假了,你今年暑假要回家吗?”凯依没办法,只好换个话题。再与弥加谈那画的话,他一定会更消沉的。病人的身体需要休息,心情也需要振奋,否则只会使病情加重。
弥加微微颤抖了一下。凯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有点发凉。”弥加微微一笑,将失常轻轻带过。他的心突然难受地揪扯,想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你跟家里的关系,上了大学之后应该有所改善吧。”凯依伸手试了试弥加的额头,弥加发的是低烧,但是就是降不下来。
“他们经常打电话来。”弥加微笑道,“问问我的学习,看看我的经济情况,然后问问我的生活状况。”
“你爸爸妈妈很关心你的嘛。他们没有你这么冷酷。”
“我哪里冷酷?”弥加仍然笑着,眼里的泪光些许渗漏出来,很快又干涸了。
“你小子从不打电话回家吧。”
“不啊,我一个月至少打一次。”
“这还值得骄傲哪?”凯依敲了他的额头一下,笑道,“他们几乎每个星期都打电话来问你吧?”
“没有,两个星期一次。”
“真搞不懂你家里。”凯依确实有点想不通。弥加和他的双亲明明彼此关心,却非要互相逃避伤害,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他们如此针锋相对?再者说,父母都是一片好心,不能理解也能接受吧。弥加一直都很叛逆,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他一直也都很善良,特别体贴人。虽然他的父母无法改变他判逆的性格,也应该会喜欢他的善良吧。像这次的事件,他不说那模特儿是谁,就证明了他的心地。
“我也……搞不懂。”弥加看了凯依一眼。有些话想说,却无法对凯依说出来。他和家里关系紧张,由来已久,但是,一直很平缓地发展着。上了大学之后,家里就不怎么束缚他,但是有些事情,他们永远也不会放手的。
弥加永远忘记不了那黑暗的一个月,寂静、自责、孤独、空虚,但是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痛与心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心痛到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也没想到一个月之后重见光明,自己会那样的漠然,那样的若无其事。
想必,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改变了吧。变成什么样,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没有想到以这样的心境,仍然能画出那样的阳光。或许,那阳光根本不是他画出来的,而是本身具有的,那是属于丹佛的,即使他这样冷酷而拙劣的技术,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光芒。
丹佛又恢复了钢琴师的身份,但是强森的课上,他一连两周都没有发现弥加的身影。为什么?弥加为什么不来上课?他得到了学分,所以无所谓了?那之前他又为什么会来上课呢?
带着疑问,丹佛再度造访了艺术学院。在画室里,弥加的画夹已经积了一层灰,又看见他的女孩们欣喜地接近他,又开始了她们习以为常的吱吱喳喳。
“你又来啦?”她们拿出自己的画,微笑道,“这是我们的画,作为外行,你觉得看起来怎样?”
丹佛看着那些精细而华丽的线条。他承认,这些画都非常美,非常精细,想必技术也很好。但是,他看不出来画面上还有什么。他无法从她们的画中,感觉到弥加画中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哪怕是阳光,也感觉不到。
“你画的是什么?”他问。
“这是荷花,池塘里的荷花。”
“你为什么要画荷花?”
“因为好看呗。”
丹佛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艺术为何物,但是他懂音乐。音乐是美的,但是不一定是人们心里所共通的美。激烈的、热情的音乐是美的,幽深的、苦恼的音乐也是美的,甚至惊悚的、扭曲的音乐也充满着美感。艺术的美,或许有所不同吧。
“喂,你们看见弥加没有?”门口突然站了一个青年,大声地叫着。女孩们转过头道:“找他干什么?”
“导师找他!”青年说完转身,“明天下午五点,你们转告他,我走了。”
“导师找弥加干什么啊?明天下午吗?可是弥加这几天都没有到画室来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好像还在生病吧?”
“没有啊,上个星期就好了。”
“你们可以不用上课的吗?”丹佛一边记忆着她们口中泄漏的信息,一边询问着,与弥加有关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二年级还有课,不过到了期末就比较松,因为都是创作,所以可以在宿舍里画,也可以来画室,导师不强迫的。不过画室比较明亮而且东西齐全,大家又方便交流,所以不来画室的比较少。”
“弥加原来也常常来画室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想必又开始耍个性了吧。”
“大概上次画展的事情还令他耿耿于怀吧。小气!”女孩们说着,一个道,“不管怎样,总得有人去通知他,你去吧!”
“我干嘛要去?我才不想跟那种人接触。”
“别找我,我可没有这义务。”
“那你们是要我去罗?太过分了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听到。”
“是你问的啊!”
丹佛突然微微一笑道:“你们女生去男生宿舍不太方便吧,我正好要去找个朋友,不介意的话,由我去转达好不好?”
“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