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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同性说出这种暧昧的话……我强迫自己移开双眼,说话也磕磕巴巴,「那只是……反射而已。走吧,再晚来不及了。」
「嗯。」苏壬苦笑著走向楼梯,等我跟上去,又用询问的眼神盯著我,「你还没说那个怪谈的内容呢,至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哦,我怎麽忘了,」我清了清嗓子,「就当鬼故事吧,那防空洞是抗战时期的建筑了,因为空袭频繁而建为紧急避难所,最大容纳规模应该有两三千人。当时的县志中没有记载相关的事故,几次用於避难都很正常。停战後,偶尔会有学生去考察……」
情节很简单,几个地质系的学生在附近考察,就在那个防空洞里住了数日,其中相恋的一对男女身份悬殊,女生是高干子弟,男生则是三代贫下中农。谁知同在考察队的另一个不学无术的男生看上那女孩,倚仗家中权势和女生家里说定了亲事。几天之後那对恋人在防空洞内死於氰化钾中毒,而现场未发现第三者的指纹,尸检发现女生腹中有了身孕,但警方没有公布胎儿的父亲是谁。定案之後,闹鬼的传闻就散播开了。
仅仅是传说而已,即便确有其事,这麽多年以讹传讹,经过无数次加工再加工,也早就走样了。
唯一不变的,是闹鬼的情状,所有自称目击者的证言出奇地一致──婴儿的哭声。或是嚎啕大哭,或是低低啜泣,总之可以辨别出是婴幼儿的声音,在半夜三更的防空洞附近常常能听到。
苏壬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明白了,故事很俗套嘛,比我读小学时听说的断头骑士要苦情一点。不过夜访闹鬼处图的就是气氛,不知道现场感受如何。」
说话间已经走到後山脚下,水泥路换成了土路,要拨开半人高的乱草才能前行,草丛中不时传来夜行生物的响动。
「你胆子大了啊,比看恐怖片还淡定。待会儿你也进防空洞试试?──嘛,前面就是入口,可以保证通风设备正常,不会窒息死的哦。」我掏出手机,用照明功能照亮狭小的入口,往下的楼梯成半径很小的螺旋形向地下钻探,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过。「有打火机吗?借我用一下,你在这里等著。」
接过苏壬递来的打火机,我点著路旁拾来的枯枝,举著一朵小小的红光沿楼梯走下去,火焰很稳定,到防空洞底部时才略微晃了一晃,大概有些二氧化碳沈积。我爬回洞口把打火机交还给苏壬,「你回去吧。」
苏壬握著打火机,欲言又止,「…嗯,我凌晨来接你。」
天知道他为何要跟陈一铭打这个赌!
苏壬独自漫步在杳无人迹的树林里,愤愤地咒骂自己的愚蠢──对,真是漫步,因为他,迷、路、了。
不就是沿原路返回吗,几分锺前他还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并且担心起了留在防空洞里的陈一铭的安危,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暇他顾了,周围的林木茂盛得挡住了视线,眼前黑影重重,脚下的小路也不知延伸到哪里去了,或者干脆已经被埋在了满山杂草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下面,他现在是像野外冒险者一样,一步一停顿地在枝干和草丛里穿行。
手机带的GPS导航功能,因为信号太弱而成了摆设,他瞪著手里的白色iphone:「要你何用!」说完又不甘地朝天伸直手臂,再收不到信号就拿这劳什子祭天。
果然还是没信号,苏壬沮丧地垂下手,忽然又猛拍脑袋,「……天!」只要能靠观天分清方位,要走出这个小山包应该不难,这时天文常识就该派上用场了吧,他兴奋地仰起脑袋,却只看到一大片浓密黑影──无数顶蓊郁葱笼的树冠拼连成片,给整个山丘搭出一个天然的防护罩,屏蔽了上方的天空,连几缕光线都吝於漏下,更何况完整到足以观星象的星空,於是也同时彻底屏蔽掉了苏壬的希望。
他不愿意坐以待毙,但打死也不肯拨打112紧急呼救,怎麽跟人家描述呢,「我跟朋友来练胆找鬼结果自己在中学校园里走丢了」?──事实上,那只白色iphone也如他所料的,根本没有留下足够的电量,只勉强够照明之用,再过一小时左右,就要自动关机了。
草丛悉悉簌簌地响动著,似乎是被风惊起,又像有什麽生物伏在其中潜行,窜到了树边,敏捷地沿著老枝跃上树梢,还未辨清那抹模糊的影子是何物,头顶又洒下声声干瘪的怪笑,虽然明知是栖息枝头的野禽鸣叫,可伴著夜半凉风阵阵袭来,清寒彻骨,磕碜得慌,仍然叫人後颈生凉,迈步也越发蹒跚。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苏壬有点怕黑,晚上睡觉都要开著床头小灯,此刻抿著嘴唇,呆立原地发怔,双手揣在兜里,掏摸两下竟发现里面还有纸张,喜出望外地抽出来一看,偏就是卢静塞给他的一组大头贴。他先是不悦地皱起眉,又忽然松开眉头,恶毒地一笑,随手拈起一张,撕去背面的覆膜露出用於粘贴的不干胶来,往身边白杨树挺直平滑的树皮「啪」一声拍了上去。
有了卢静无私奉献的大头贴做标记,苏壬总算能少走些弯路,免了无头苍蝇般兜兜转转之苦。眼看手机光源就要到头了,他准备按下关机,换用最後的照明设备──打火机。
手机铃声忽然大作,一声受惊的鸦叫随之炸起,苏壬吓得膝盖一酥险些跪倒,又强压下狂潮般加速的呼吸, 把手机拿到耳边,「什麽事?」
『洞里挺无聊的……想问问你休息了没,我跟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们应该不会担心。』顿了几秒,发觉苏壬这头悄无声息,陈一铭又唤道:『苏壬?呃……那你早点睡了吧,我明早自己回去。』
苏壬艰难地张了张嘴,把快要脱口而出的真相吞了回去,「嗯,好……我手机要关机了。」很好,他主动放弃了一个求助权,错过获得正确路线的机会,现在要继续在树林里游荡了。手机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通话耗光了最後一丁点电量,苏壬取出了打火机。
就著手里晃悠悠的豆火,眨眼间又磕磕绊绊地走了多时,节奏恒定的虫鸣鸟叫从每个角落传来,一遍一遍地敲打鼓膜。被枝杈刮出的口子已经麻木了,血痂在伤口上结成了细条,双腿酸痛僵硬,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他想停下来,躺在地上睡一觉……
可是比起「不想留在黑暗之处」,他更害怕「被困在巨笼般的林间」,他讨厌身上的桎梏,却又不得不戴著它们走下去。真是糟糕透了,一旦取掉枷锁,又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为什麽老是要把自己锁住呢?刚刚告别差劲的恋人,转眼又对一个直男动了感情,自讨没趣的事,他干的多了。
宁愿勉强自己,也不要勉强陈一铭。
想走出去。
如果没有人来帮他,他也决不需要求助於人,就靠自己走,一定能走到某一段感情的边缘,把自作多情的想法都齐根斩断,就如他两个月前所决定的那般,荒废,堕落,从下方逃离那个笼子,即使是从牢笼里,折翼而出,逃入广阔的黑暗。
前方有隐约的轮廓,是建筑物纵横分明的线条,苏壬加快了脚步,小腿肌肉因为用力收缩而抽疼起来,但他顾不上了,集中精力迈著步伐,等他独自走出这片林子,便不再停留在令他心神不宁的人身边,not in sight; not in mind。
旁边细微的声音让苏壬警觉地站住,「谁?」透过若有似无的微光,黑魖魖的茂密枝干後面,似乎藏著一人高的黑影,在苏壬硬著头皮的厉声喝问下无动於衷,好像在等待什麽东西。对峙了一会,双方都没有动静,苏壬领悟到了什麽,该不会是……
「苏壬?」那个黑影轻声试探著问了句。
「呵……」听出来者的声音,苏壬禁不住笑了,居然真的是陈一铭。他以为对方会在防空洞里待到天亮的,却怎麽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无端离开,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你怎麽来了。」
「刚才为什麽不说实话?迷路了怎麽不懂得打我手机?当我聋子吗,我的卧室里会有乌鸦在叫?你他妈就知道脸皮薄,打电话问路很丢人?等明早一堆搜救人员过来找人,你就满意了?」陈一铭几乎是劈头盖脸地质问著苏壬,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耐烦地对苏壬招了招手,「走了,荒山野岭的你要逛到什麽时候。」
☆、Section 26
…
「这是……绕回来了?」兜了一大圈,回头又到了防空洞口附近,苏壬真觉得自己蠢毙了,还要让陈一铭来寻他并带路。悻悻地跟著对方,却看那人径直往防空洞入口走去,他急道:「陈一铭!不回去麽?」
「废话,」陈一铭还在生闷气,「都说了老子愿赌服输了,夜总得过完吧,你自己看著办,是要从这里走回我家呢还是夜游白城中学,随你挑。」苏壬想骂对方真是死心眼,又转念一想分明是陈一铭的气话,顿时鼓起勇气,大步走到对方身旁,「我跟你一起下去,来都来了,也要见识一下防空洞鬼哭是什麽样。」
陈一铭挑眉,大概是不明白这胆小鬼怎麽忽然就吃了豹子胆似的,反正下面也没异样,便耸耸肩,领著苏壬一径沿著楼梯盘旋而下。转过几个螺旋後,皎洁的月光几乎全部被阻隔在了外面,楼梯底部一片昏暗,只有陈一铭用来照明的手机屏幕撑起一小团光晕,无法看清洞内的状况。
「照明设备的电力供应停了,这下面就是个空的大厅,不用担心撞上东西。也没什麽看头,太平得很。」陈一铭的声音在前方戛然而止,手机微弱的光亮熄灭了,苏壬绷紧了神经,「陈一铭?」旁边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才放下心来,「那现在怎麽办?」
「休息了啊,还能怎麽,想在这里开party吗?」
苏壬摇头,又发觉这是在黑暗中,低声说:「不是。」同行的人没有答应,他翻出打火机点亮,原来陈一铭真的背靠墙壁半躺在地上,显然是懒得搭理某个猪队友,索性阖了双眼专心休息。苏壬呼吸了几口陈年的空气,氧气充足,只是有股皱巴巴的霉味,又蹲下身嫌弃地捻了捻地面上的灰土,仔细看还有陈年累月的干泥印,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不由心里发怵,贴著水泥抹的墙壁慢慢坐下。
深邃无边的幽暗和沈默一样,充盈著整个近乎封闭的空间,两人像被装在了怪物的胃袋里,等著被黑暗缓缓消化。想象力总是会应景地跑出来,一笔一画地描绘恐怖的场景,从快速跑过的白影,到地上盘桓延伸的头发,寒意很快爬上後背,从冰凉的墙壁渡上皮肤,一毫米一毫米地往胸腔里压入,肺部的空气似乎也在被挤出,呼吸变得细而短促……他缩起身体,把头埋在手掌与膝盖间,却仍然被自己脑内的魑魅魍魉困扰。
在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其他感觉都变得异常敏锐,但他却听不到陈一铭的呼吸声。试探地喊了对方的名字,随之听见布料和地面摩擦的声响,证明人还在身边。苏壬试探地小幅度挪动,立即碰上了温热的表面,那是陈一铭的手臂。
每次他下决心要放弃的时候,这个人就会不合时宜地出现,递来他难以拒绝的温暖。初次见面便是如此,在误解他目的的情况下,就好言安慰他。连普通人不觉过分的背後谈资,一时意气随口伤人,他也要一路追著执意道歉。明明努力想避开和沈则宣的冲突,却又一次次为临时合租的室友挺身而出。再傻一些,还偏偏在自己接近放弃的边缘时,拨出那个该死的电话,让他心心念念地赶到这里来……就在几分锺前,他态度粗鲁,却毫不犹豫地拉住了自己冷汗涔涔的手,引他走出那片密林。
迷津万丈,人人自顾不暇,你为何偏要渡我?既已发舟,一叶飘摇,又为何触手不及?
自问自答,无异问道於盲。
这次……就再试一次,最後一次。
苏壬探出手去,又滞在半空,半晌才开口:「睡了吗?」身边人含糊地答了一声,表示醒著,他嗫嚅片刻,终於用蚊子般的细声嘤咛道:「呃……能不能……让我牵著你的手?」
「咳!!」陈一铭剧烈地咳了一下,明显是被苏壬的请求呛著了,苏壬透过黑暗也看得见他惊讶又鄙夷的眼神,连忙小心地补上理由,「这里面挺黑的……什麽都看不到……我……」混蛋,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怕黑,他怎麽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