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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薛平榛淡淡的问了一句。
“梁晋。”孩子老老实实的答。
薛平榛点点头,又问:“多大?”
“十二岁。”但看起来并不像。
“为什么逃出来?”
此时梁晋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攥紧了拳头说:“一直被我爹打,其实他不是我亲爹,我是被人贩子卖给他的。 ”
“哦?”薛平榛不经意提高了声音,孩子跟着抖了一下。
“我四岁的时候被卖给他的,他心情不好就会打我。”
听见这话,薛平榛怔了怔,转眼便习惯性的用手指敲着桌子,他见那孩子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手边,便问:“ 渴了?”
“嗯。”梁晋诚实的点点头。
薛平榛站起身,走到柜子那儿,拿了一个纸杯,倒出来一些递给他,说:“你先在这儿住着吧,你说得属实的话 ,我会给你一个安排。”
梁晋怯生生的说了句谢谢,手指紧了紧纸杯,低下头喝了一口杯中的红枣茶,然后还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薛平榛看着这拘谨的小家伙,不禁摇摇头。他不得不承认今天是有些冲动,要是这孩子目的不纯,他铁定是没什 么好果子吃,可是没办法,他当时真的无法拒绝他哀求的眼神。
这时候,吴姨端了两碗牛肉面进来,香气迎了满屋子,梁晋从杯子蒸腾出来袅娜的水汽中抬了头,下意识的咽了 口水。
薛平榛觉得他倒也有些意思,不禁想起他小时候捡的那只京巴,脏兮兮的一团,总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踅摸着管 他要吃的。
童年的美好记忆总是那么深刻,反倒是现在有些做过的事却想不起来。
只见梁晋小心翼翼的凑到书桌边,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对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深深的吸了吸鼻子。薛 平榛看见他双手擦着裤子还偷看他两眼,有点不敢拿筷子。
薛平榛有点回到小时候逗狗的那种状态,伸出手搔搔梁晋的下巴又揉揉他的头发,然后递给他双筷子,柔和地对 他说:“你吃吧。”
这次梁晋没客气,接过筷子开始呼噜呼噜的狼吞虎咽,薛平榛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又呼吸着美好的香气,突然间 也觉得胃里变得空荡,唾液腺在条件反射的分泌口水,大脑发出指令支配他也吃一些,于是他把筷子插进碗里搅 了搅,和这孩子头碰头的吃起了面条。
四
长期精神紧张和高负荷的工作压力让薛平榛年纪轻轻就有严重的胃病,虽然吴姨常常会做些养生的药膳给他吃, 但是本来就有些挑食的他一闻到那股子中药味就不愿意动筷子,于是胃病并没有怎么好转,胃口也就很差。所以 在薛平榛眼里,食物大概只是缓解胃痛的药剂,吃下去就可以不用受疼痛的煎熬。
可是今天,他破天荒的吃了多半碗面条,牛肉因为不好消化是一口未动,吃完了,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梁晋吃, 手指转着一支笔,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他以前捡的那只小狗也会这样,看见食物就会狼吞虎咽,活像个饕鬄,吃完后还会把碗舔干净,再抬头看他还想 再要。养父说过什么来着?这狗其实和薛平榛刚来的时候一样,对食物有种本能的执着,那是饿久了的缘故。与 其说梁晋像那只小笨狗,不如说薛平榛在他身上找到了某种共鸣。
没一会儿功夫,梁晋就把面条消灭干净,连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即使这样,他还是直直的盯着薛平榛的碗。
薛平榛听见了不礼貌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也没太介意,拿起筷子把碗里没碰过的肉夹给他,嘱咐他说:“别吃 太多。”
梁晋哪管那些无谓的叮咛,把那几块肉塞进嘴里,满意的大嚼特嚼。
薛平榛将手按在有了些底气的胃部,拿起电话打给吴姨让她来收碗筷,而梁晋咽掉那些肉后也没放开筷子,执着 的站在书桌前,希望会有下一轮食物的赏赐。
但是薛平榛显然不想让梁晋碰自己吃剩下的面了,只是站起来将两只碗摞在一起,强行收走了梁晋手里紧紧攥着 的筷子,然后将这些东西放在门口的五斗橱上。
他抽张纸巾擦了擦嘴和手,回头看看孩子,指着纸抽,让他过来自己拿。
孩子露出欣喜的笑容跑过去拿纸巾,放在鼻子处闻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嘴巴,然后叠整齐放在衣兜里。
薛平榛被孩子傻气的举动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背过身站在阳光中来遮掩自己此刻的仓皇。从梁晋进屋那刻起,薛 平榛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划了一下,不停的涌出过去的回忆,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今天他所做的一切举动 ,已经完全超出了平时他的表现,如若被任何一个手下看见,可能都会有损他老大的形象。
哪有人对待孩子就像对待一条小狗一样?而且还那么笨拙,根本和他平时的风格不符。
威严,他现在急需这种东西。
薛平榛轻声咳了咳,刻意板起了脸,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回身看见吴姨推门进来,随口交待了对孩子的安排 。
薛平榛明显听见吴姨答话中的兴奋和喜悦,只见吴姨拉起梁晋的手,俯下身对他说:“赶紧跟叔叔说谢谢。”
“谢谢叔叔……”孩子有样学样的说。
薛平榛尴尬的摸摸鼻子,随即皱起了眉头,非常不悦的说:“我还没那么老吧。”
吴姨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便笑了,说:“对,叫哥哥,叫哥哥,你看我这……”
“好了。”薛平榛打断了吴姨的啰嗦话,坐回到皮椅上,把注意力放在了刚才看得那一摞资料上,道:“你们先 出去吧,我要忙了。”
“先生您忙,有事儿叫我一声。”吴姨鞠了一躬,孩子也懵懂的跟着弯了腰。
薛平榛点点头,随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室内便恢复了安静。薛平榛稳了稳心神,低头看起了手边的账目, 翻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的就拧了起来。
这账目里面有太多亏空和漏洞,那些人以为他不懂,可是他们忘了,他大学学的就是金融,虽然几年不碰,但这 里面有什么蹊跷,只几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还真把他当白痴对待呢,这样的发现让薛平榛非常不痛快,他从来没 有亏待过手下的任何人,而他们竟然见态势稳了,就开始想法设法从他这里变相的捞钱。
过去的那帮老家伙仗着扶他上位的光荣史,就目空一切什么都敢做,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从前是纵容,毕竟有养父的面子在其中,现在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早晚有一天,帮中再稳的根基也会被这群 蛀虫吃掉。
他给了他们三年荣华,也可以剥夺他们半生自由,所以也该到肃清的时候了。
五
薛平榛打电话给萧仲,不出五分钟,人就上了楼。他问萧仲:“那孩子查得怎么样了?”
萧仲将手边的资料递给薛平榛,说:“我给黄老三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他说这孩子叫梁晋,他爹叫梁武,八年 前被人卖到了那家伙手里,但这个梁武就是个混蛋,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不事生产,吃、喝、嫖、赌 、抽五毒俱全,败光了当年卖地的钱,稍有不顺心就虐待孩子,非打即骂,尤其是在四年前亲生儿子出生之后, 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薛平榛心下了然,心道这孩子也没说假话,这点倒是很合他的意。
“做得好。”薛平榛赞扬道,他喜欢萧仲这点,根本不用他说什么,就能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他把手上的资料 递给萧仲说:“你看看这本账吧。”
萧仲刚翻了两页,电话骤然响起,薛平榛接起来,没一会儿,两条眉毛皱到了一起,毫无感情的说:“给我往死 里打!”
萧仲放下账本,不解的看着薛平榛。
薛平榛手指敲着桌子道:“梁晋他爹叫什么来的?”
“梁武。”
“他倒是找来了。”
“哦?”
薛平榛和萧仲到押着梁武的地下室的时候,这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脸上全是伤,血水顺着嘴巴流到了破袄子上, 形成一种极其恶心的颜色,他嘴里哼哼唧唧的趴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似是求着饶,但是负责打他的人根本没停下 动作,狠劲儿的往他腰间的命门上踹。
那打手见薛平榛来了,下意识的停了一下想要问候,薛平榛摆了摆手,让他继续。
童年的经历让薛平榛最恨虐待孩子的人,这次抓到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他竟然有了点儿报复的快感。
薛平榛端坐在太师椅上,左手食指顺着下巴的弧度划来划去,轻蔑的看着梁武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萧仲站在薛平 榛身后,吩咐人准备茶水。
薛平榛玩味的看着地上求饶的癞皮狗,觉得他能跟到这里来本身就该死,现在给他留口气也算是仁慈了,因为他 并不想在养父祭日这天要了这人的命。
没一会儿,便有人给薛平榛端了一杯茶,凑到他耳边说:“这人说是打了车跟着咱们的车队到的山脚下,出租车 死活不往上走了,他就自己顺着道上来了,刚才在门口喊说还他的儿子,我们想抓他,他醉醺醺的拿着根镐把一 顿划拉,划伤了咱们一个弟兄。”
从山脚下到大宅,至少也走上要半个小时,这人在安山村就是一脸醉相,能上来也真够能耐的了,更有意思的是 ,还敢跟这儿叫嚣。
不过,薛平榛并没有忘记另外一点——平时守在山下的手下今天是怎么了?来了个大活人竟然没发现,还有人被 这醉汉打伤,说出来也不嫌丢人现眼。
他让那正在打人的停了手,找俩人把梁武架了起来,往他身上泼了加了盐的凉水,只见梁武勉强抬起了头,但浑 浊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
“你来干什么?”薛平榛问。
“……”梁武已经没力说话,张张嘴又垂下头。
一个手下照梁武的肚子就揍了一拳,梁武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本能的哼唧两声。
薛平榛站起身,背着手走到梁武身前,手下强行将梁武的脑袋拽起来逼他与薛平榛对视。
“找儿子是吧。”薛平榛用摘掉的手套拍拍梁武的脏脸,发出啪啪的声音,他嫌弃的挑起梁武的下巴说:“挺能 耐啊,什么地方都找的来。”
“放……”梁武吱唔半天,终于说出一个字,大意是想让薛平榛放了他。
“听说你还打伤人呢!山下的看守都没看住你,你倒是挺厉害啊,混黑道的都能被你这醉汉打,你上辈子是武林 高手吧,啊?”薛平榛说话间抬起了头,环视了这屋子里的人一圈,最后把手套甩在梁武的脸上,怒气写了满脸 ,而这房间里的气氛也瞬间从暴虐变成了冰冷,几个手下明白薛平榛这是在借着梁武在说他们的无能,便开始发 抖,面上变得刷白。
薛平榛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一看就是生气了。萧仲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倒是有个不怕死的跟上来问梁 武该怎么处理,萧仲停下脚步说:“这狗人从他妈哪来的就给我送哪去。”
那人不解,刚想问,萧仲却气冲冲的压低声音说:“这也不理解?别他妈丢人现眼了,还嫌给老大惹得麻烦少? 把今天在大宅轮值的全他妈给老子叫到后院!”
薛平榛从地下室生了一肚子气,回到书房看见那恼人的账本更是火上浇油,他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然后 坐在椅子上继续生闷气。
不管他有多努力,总是有几个猪一样的手下和那些混吃等死的老蛀虫在扯他后腿,早晚他会让这些人都滚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萧仲又敲门进来,薛平榛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也没动弹,萧仲轻咳了一声,薛 平榛没睁眼,“说吧。”
“大哥,梁武派人送了回去。”说话间,萧仲把薛平榛扫到地上的账本捡起来整理好放在桌子上。
“别让他死透了,找个大夫给他治治。”
“是。”萧仲应道,“今天轮值的几个人已经被我训了一顿,梁武上来的时候,守山脚那个离岗上厕所了。”
“这样就够了?”
萧仲没回答。
薛平榛继续说:“给他绑好了,关厕所里三天,别给吃的,不爱上厕所吗?这回一次性让他上个够!”薛平榛闭 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萧仲怔了怔,继续说:“被打伤的那个就只是被划伤了脸。”
“嗯。”
“大哥,那其他人怎么处理?”
“涉及到的,每人抽十鞭子,然后让他们去下面看场子,出一点儿问题他们就别回来了。这边缺的岗,找几个靠 谱的补上,要是不乐意直接撵走,人咱有的是。”
“是。”萧仲应道,又说,“大哥,那账目的事儿……”
“等过完年再说吧……”薛平榛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重复道:“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