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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时光-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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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手,冲他大喊,“回来,乐乐,我很想你!”
  你是谁,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沈长乐问道。
  顷刻间,无数画面涌出来。时光倒退着行走,鲜花退成幼芽缩进土壤,落叶飞回枝桠从黄变绿,雪花自地面飘向天空,车子后行,流水逆向,倒退,日出日落,倒退,云卷云舒,倒退回某天,倒退回教室,倒退到那一刻,一个人回过头,粲然一笑,那双眼睛,熠熠如黑宝石,他说:“我是楚见。”
  剧痛在胸口炸开,沈长乐猛地睁开眼睛。
  白屋顶,白墙,身上盖着白色被子,鼻子里闻到苦涩的消毒水味道,胸口传来生硬的钝痛,随着自己的呼吸,火烧火燎,难以忍受。
  首先,我没有死,其次,我还活着,沈长乐醒来先肯定了这“两件”事情。
  然后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在医院里,而且很吵,旁边还有好几个别的病人。
  沈长乐慢慢回忆起了昏迷前的情形,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根钢钎穿透了他的右肺,那感觉恐怖而奇特。
  一个人忽然扑过来,用某种掺杂了喜悦和哭泣的声音喊道:“他醒了,他醒了,慕容!你看!”
  接着另一个人头挤过来,“真的,乐乐,乐乐,还认识我么?”
  沈长乐分辨着那人的脸。他们只见过两面,又都是晚上,乐乐不敢肯定,犹疑着说道:“慕容远?”
  慕容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乐乐,太好了,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其实那晚因为慕容远腿伤的关系,他们跑了没多远,慕容便坚持不住了,他们干脆等在黑暗的角落里,每人手里都拿着砖头、木棍,想着跟来人拼了。所以他们听到了沈长乐跟那些人的对话,后来沈长乐跟他们动起手来,慕容本想回去帮忙,但是又觉得既然沈长乐认识赵达,那些人也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带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他选择了先静观其变。直到看见有人大喊着出人命了四散奔逃时,他才意识到出事了,赶紧往回返。
  其实摔一下是死不了人的,可是乐乐人品爆发巧巧地摔在了某□出水泥板得钢钎上。
  慕容当时后悔内疚都晚了,他不知道沈长乐为什么执意不肯留在这个城市里,即便是死也要远走他乡,不过,对这样一个用命来成全自己和小彦的人,他心里的感激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作为一个被世人用有色眼镜看惯了的人,他更知道尊重对一个人而言是何等的重要,所以,他很尊重乐乐的要求。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眼看着沈长乐死掉,他必须做最后的努力,因为他是他们的恩人,在生命最后还为他们求一条生路的人,因为他对那些打手说的那些话,最重要的,因为他太年轻了,生命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样夭折。
  所以他当时问赵达和张明亮要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现金和卡,开车带着沈长乐直奔北京。那时已经是半夜了,高速上特别清静,车子开到一百八十迈。董彦学过一些紧急救助的知识,这一刻也派上了用场,他把衣服扯下来用于止血,不停清理乐乐的口腔和鼻腔的血沫,保持身体平躺,避免窒息,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赶到了北京友宜医院,进手术室的时候,沈长乐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
  手术三个小时,人推出来的时候,医生说,手术成不成功还得看病人的身体情况,最怕的是感染,所以术后的护理非常重要,于是他们给沈长乐转了无菌病房,只是住院费太贵,仪器、设备、药品、检查的各项费用加起来每天好几千,他们身上总共钱也不多,而沈长乐一直昏迷着,连医生都觉得奇怪了,说:“这个病人好像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身上的钱所剩无几的时候,慕容给沈长乐换到了普通病房,想不到刚转过来沈长乐就醒了。
  
  小彦跑出去叫医生,慕容来北京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握着沈长乐的手说:“现在好了,活过来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有想起来:“你出来这么多天了,要不要我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跟他们报个平安。”
  乐乐摇头,目光停在慕容缠着纱布的手指上。
  死过一次了,好像也放开了很多东西,如今沈长乐直视自己的内心,原来自己心心念念想求的不过是楚见的一生幸福无忧。如今两个人都还没有进入社会就已经弄得伤痕累累,以后必然更难。乐乐看着慕容,心里很是钦佩,他和小彦两个人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来,受了很多伤害却还是勇敢的在一起。
  乐乐想,其实我也可以的,我相信楚见也可以,我们可以像你们一样同甘共苦,一样顶着伤害与歧视、侮辱与白眼生活,那些苦难非议,如果我们过得好,我们可以无视,如果我们过不好,我们可以面对。只是,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我能忍下所有,但是我见不得楚见受半点委屈,见不得他为了我跟亲人反目,甚至以身涉险,我跟他在一起是想让他快乐,而不是逼他选择,如果离开能让他不再受伤,那么离开也是可以的。
  我不是害怕现实残酷,我是怕那些阴暗遮了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光芒。
  太近的爱总是招来苦难,我便选择远远的看着他,他一直都是最好的楚见,而我也可以一直爱他,这样挺好的。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人生也没有那么长。
  
                  一零一 
  早上七点,楚见起床,洗漱,下楼去买早餐,吃完早餐便开始收拾屋子。拿抹布把里里外外的家具、电器、窗台、花盆细细擦上一遍,完事,又将不用的旧毛巾拧到四成干,蹲在地上开始擦地板,每一块瓷砖都擦得光可鉴人,沙发、电视柜下面的死角也都抹的一尘不染,等这套活干完了,他会把茶几上的台布,沙发扶手上的针织垫子,有时候甚至还有窗帘都收拾收拾放洗衣机里洗,洗衣机工作的这段时间他便去网上发一些帖子,偶尔跟在线的肖千木、孟洋他们说几句话。
  乐乐失踪半个多月,楚见在乐乐家已经住了两个星期,每天差不多都是这样过的,肖千木他们偶尔也会过来陪陪楚见,但是因为这段时间要报志愿,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太顾得上。时间忽然变得很多,楚见总是耐心的做着之前沈长乐一直在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希望哪天乐乐回来了,一进门,看到的仍然是那个干净整洁的家,他无数次地对着沈长乐父母的照片祈祷,保佑乐乐不要出事。
  没事的时候,楚见会拿着地图和沈长乐的照片,沿着某条路开始走,向路过的每一家店铺或者窗口或者银行有时是派出所甚至是每个站台的交警打听,如果整条路都问过了他便做好标注,次日换一条路继续走继续问。天气明晃晃的热,他却喜欢穿着乐乐给给买的超薄连帽衫,蓝白相间的色彩让楚见看起来像一条迷路的热带鱼,游走于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带着越来越渺茫的期待,美丽却孤独。
  L市不大,这些日子他已经把整个市走了两遍,乐乐仍然没有消息,支撑楚见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的碎裂坍塌,楚见觉得自己开始无声的垮下去。
  
  他搬来沈长乐家住的那天,跟家里又是一番争吵,只不过那时的楚见几乎心急到了失去理智,他不再听父母的道理,不再想遵守做子女的规矩,他像一般的18岁男孩子一样冷冽、尖锐、叛逆,谁都拦不住他。自己的这个家把乐乐拒之千里,而他只想到一个离沈长乐近一点的地方。
  今天楚见刚刚将屋子收拾完毕,站在窗台边给盆栽浇水。他想起沈长乐把那些开花植物送给楼下阿姨时恋恋不舍的表情,对着自己抱怨说:“都怪你,偏有什么花粉过敏的毛病,害我家‘小花’都得借宿楼下了。”那时自己说:“等我走了,你再把它们搬回来就是了。”乐乐犹豫很久,说道:“那,‘小花’送给楼下了,你就别走了呗。”当时自己大笑着搂住他,说:“少爷我很难养的。”结果换来锁骨上一排浅浅的牙印。那也不过是一个月前得事情,甚至笑声都还没有散尽,甚至还能感觉脖子上甜蜜的疼痛,当时的人却已不知飘落何方。
  楚见终于明白沈长乐当初的感受,在一个满是回忆的地方生活,就像是活在一个冗长的梦里,人会模糊了现实与回忆的界限,穿行于真实和臆想之间,挣脱不出,醒不过来。楚见偶尔也会对着空气叫沈长乐的名字,吃饭时习惯搬两个凳子,拿出两双筷子,会不自觉地说:“乐乐,今天排了好长队”、“乐乐,这烧饼有点咸……”
  
  手机铃声响起,楚见回过神。平日安克芬会经常打电话问楚见的情况,还过来几次看他。毕竟是自己的妈妈,楚见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养育疼爱了自己18年的这个人心怀怨恨。
  这次却是楚林成的电话,也是楚见搬到乐乐家之后楚林成的第二个电话,第一个是上周楚林成问他高考第一志愿是否仍是Q大,楚见说随便,然后再没有多说一句。
  
  楚见按下接听键,只听到听筒里传来父亲略显沙哑的声音。
  “喂,爸!”
  “楚见,晚上回家,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楚见,让你回个家这么难吗?这个家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回了?”
  楚见感觉到楚林成震怒的语气里夹杂着压抑的伤感,心里泛起阵阵酸涩,“爸,乐乐还没有找到,我没有心情做任何事,如果是高考的事情,你做主就好……”
  “是不是找不到沈长乐,你就永远不进楚家门了?”楚林成隔着电话对着楚见吼起来。在公司在外面,楚林成是多么稳重而内敛的一个成功商人,从来都是一派从容不迫的、清风和月的样子,可是,这个儿子总是能逼到他的底线,让他忍不住发火。
  楚见叹了口气,乐乐他不是重要,不只是重要,而是他让所有一切重要与不重要有了意义。这些话楚见却不会说出来,要说也只会跟沈长乐说,所以他只是对着暴怒的父亲淡淡地答了句:“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许久就听楚林成脱力般的声音说道:“关于乐乐失踪的事,找到一个知情人,所以,回不回来随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半个月来外面乱成一团,乐乐失踪,学校已经正式报警,并且通知了他的亲属,乐乐的舅舅也赶到L市,出钱出力做广告,登报纸,跟警察提供各种乐乐可能的去处。因为乐乐是在放假期间失踪,原则上学校没有太大责任,不过学校仍是号召学生们帮助寻人。跟乐乐关系好的孟洋、肖千木他们也纷纷找人帮忙,而楚林成则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几乎寻遍了L市黑白两道的人,几经辗转,终于在昨天下午了解到一些关于地下商场施工地发生的那次械斗的情况。
  不过知情人要求单独见面,而且地点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废弃工厂里。这样的安排已经让楚林成心惊,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何必这样躲躲藏藏。不过他还是决定带上楚见,起码可以证明自己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作为一个父亲,他受不了儿子对自己的不信任。
  
  L市东郊有好多废弃工厂等着被开发成住宅楼,楚林成和楚见到了约好的地点,那是整片废墟中最阴暗的一块,连个30瓦电灯泡都没有,要不是今晚有月亮,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不一会儿,一个矮胖的人影从远处急匆匆地走过来,其间还不住东张西望,大半夜的那人还带着一顶滑稽的太阳帽,帽檐压得很低很低,完全看不见脸。
  他走到父子俩近前,警惕地问道:“你们在等人。”
  楚林成回答道:“是,一位赵先生约我们在这里。”
  那人点头:“想问什么,你们说吧?”
  “你知不知道沈长乐在哪?”楚见冲口而出。
  那人看着楚见便是一愣,“咦?原来是你?”
  楚见从刚才这人一露面就觉得眼熟,说话的声音也好像在哪里听过,现在听他这样一说,更肯定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人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人把帽子一摘,“你不是乐乐的那个同学么?你还记得我不?上次你胳膊就是我打伤的?”
  楚见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现在不是秃头形象了,不过楚见还是很快辨认了出来,“是你。”
  这个人就是赵达。乐乐那件事以后,他一直心绪不宁,就像有块石头压在心里,沉闷得难受,上班也不积极,出门打人更是出工不出力,被老板批了两次,后来干脆就跟张明亮从酒吧辞了职。外面寻找沈长乐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他早就看到了,只是他觉得以当时的情况看,乐乐九成是凶多吉少,提供了线索也没多大意义,而且,还可能给自己招惹上麻烦。平时械斗伤个人什么,有人罩着,撒点钱就过去了,现在不同了,一来没人掩护,二来这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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