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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一郎少爷。」
德马在男人身下挣扎。
「不、不要!请您快逃,亮一郎少爷!」
要是被砍,马上就是死路一条——就是因为知道这点,亮一郎才会掩护自己。
「请您不要管我,快逃、快逃啊……」
亮一郎覆盖在德马身上,德马搥打着他的胸口。要是亮一郎因为保护自己而被砍、死掉的话……光是想像那一瞬间,他就快要疯了。
「你还真是宠爱这名男妾啊。」
他听到雪江的笑声从头上传来。
「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送上西天!」
德马越过亮一郎的肩膀,看见雪江高高举起菜刀。亮一郎的手指保护似地紧紧抱住德马的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暗之中,雪江的惨叫与隆隆雷声几乎同时响起。闪电似乎落在近处,随着「轰」的一声,屋子摇晃了一下。雪江手里拿着菜刀,宛如石头般定住,然后咚地向后仰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亮一郎朝背后转身,慢慢接近倒下的雪江。只见雪江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半张,像人偶般动也不动。
「她……她死了吗?怎么了?」
在三人的眼前,雪江就像是被吸进空气里似地一下子消失了。一阵扑簌声传来,剩下的只有白色的襦袢以及缠绕她身体的绷带。
「我搞不懂。」
亮一郎搔抓着头。
「我看到的是幻象吗?那女人究竟是什么?原,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莫非……」德马寻思,随后如幼儿般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并打开拉门。亮一郎走过来问他:「你在做什么?」
「请您打开雨窗。」
附壁龛的六叠大房间面向庭院。打开雨窗后,德马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德马背后望向庭院的原则小声地叫了一声:「啊!」
「山茶……」
落雷打在盛开的山茶树上,树干从中间裂成两半,只见雨也浇不熄的白色轻烟正隐约从裂开的缝隙中往上飘。
德马的双脚脚底都被灼伤,皮肤被磨掉,寸步难行。
「夜这么深了,会给医生添麻烦……我可以等到明天早上,没关系的。」
即使他这么说,亮一郎也充耳不闻。天空中轰轰雷声尚未平息,他背着德马默默走着。雨滴落在德马握着的日本伞上又弹起,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亮一郎也不管现在是三更半夜,肆无忌惮地咚咚敲着医生家的冠木门(注54)。
虽然医生说双脚不会因为灼伤烂掉或断掉,但毕竟伤在脚上,很不方便。一边揉着半合的眼睛,一边涂软膏、包绷带的老医生嘟哝着「这下可辛苦了」。让医生处理完伤口,打算回家时,雨已经完全停了。由于直到接近黎明时分仍找不到人力车,最后亮一郎只好背着德马走回租住的房子。
「很重吧,真对不起。」
即使道歉,亮一郎也不回答,紧贴着的背后传来对方正在生气的感觉,德马觉得没脸面对亮一郎。
亮一郎取出钥匙打开门后,隔壁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持油灯、身着襦袢的千枝来到庭院里。
「老师找到德先生了啊。」
「嗯。」
「太好了。」千枝往下顺抚着胸口说:
「老师他啊,一直急得大声乱喊『德马不见了、德马不见了』,真是不得了!一问之下,他说你没回家,我便跟他说『就算是猫,偶尔也会想要出去散步啊,等会儿说不定就会回家了』,但老师根本不听,结果连我也渐渐不安起来,开始担心天亮时就会看到德先生变成河上的浮尸了。」
「让您担心了。」
在亮一郎背上的德马微微点头行礼。千枝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他的脚上。
「德先生,您的脚怎么回事啊?」
「啊……没什么的。」
「这个白痴被人家烧伤了啦。」
亮一郎大声怒吼,连德马都被吓到,然后进到屋子里。
「亮一郎少爷,不能那样说话啦,千枝小姐是担心我们才出来的……」
对方不回答,直接带他上二楼,让他坐在床上。虽然亮一郎很明显的是在生气,对待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这个男人明明就连自己的换洗衣服都没拿出来过,却翻箱倒柜拿出替换的和服,放在德马的身边给他。德马换下湿了如今又干的和服,亮一郎一直紧紧盯着他换衣服的样子,并在德马把腰带绑好的同时大声说「你这笨蛋」。
「被烧伤的女人发疯乱来,又像烟一样消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被亮一郎当头怒骂,德马背脊一阵颤抖。
「非常对不起。」
见他深深低下头去,对方更生气地骂:「我不是要你向我道歉,而是叫你解释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德马把至今的来龙去脉……听了千枝的话得知雪江是山茶妖,想铲除她却反而被抓住,差点被烧死,以及落雷劈死了山茶妖等等事情……依序说明。
他以为说出原因对方就会接受,但亮一郎连话都还没完全听完,怒气便有如熊熊烈火:
「你为什么一个人去!」
不管说什么都一直被骂,德马连回答都害怕。
「你采取行动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谈谈?」
「亮一郎少爷有学问要做,如果拿这种事情去烦您,会给您添麻烦。」
「原是我照顾的学生耶!说到底,这是我的问题。而且你未经考虑就一个人冲进去,然后差点被妖怪杀死,不是吗?」
听到对方说他未经考虑,德马也有点被刺激到。
「我不是一个人去,还有鬼……有桑叶在。」
「桑叶只是一只不像样的猫,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它不是猫,它本来的型态是鬼,只是幻化成猫而已。」
「是鬼也好是猫也罢,问题是紧要关头它没有用啊!」
虽然亮一郎至今曾多次受过桑叶的帮助,但现下这种气氛不好提这个。场面接下来已经是亮一郎的天下,他一一数落德马独自采取种种行动,到最后,连幼年时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也被他连根挖出来责备德马。
他知道是自己不好,给对方添了麻烦,让对方担心。虽然的确有在反省,但像这样一直听类似的抱怨也会催人昏昏欲睡,直到黎明泛白,德马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我的话你有在听吗?」
德马慌忙掩住嘴边,挺直背脊。亮一郎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德马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亮一郎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坐在德马身边,然后两肘撑在膝上,抱着头。
「我的说教很烦人吗?」
「啊……不,我正心怀感恩地听着呢。」
「我之所以一再一再对你生气,是因为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你替我想我很高兴,但要是因为这样而受伤可不行。」
亮一郎抬头。
「我的家人已经只剩你一个了。」
他用拇指轻抚德马的脸颊。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只要有你在就好……但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德马不忍目睹对方悲伤的表情,垂下眼睛。
「我会诅咒这世界,每天哭哦!」
他抬起德马的下巴,亲吻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心痛的声音渐渐漫上德马的胸口。亮一郎是幼年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德马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方是个爱哭鬼、被宠坏的孩子,容易寂寞,自己恐怕让这辈子爱他胜过一切的男人担心得要死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深深地低头致歉,欢喜与心疼,以及几乎满溢出来的情爱让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下来。
「想哭的应该是我吧?」
亮一郎一边抚摸德马的眼角,一边短短地说了句。
山茶事件后第三天,原带着昂贵的长崎蛋糕前来探德马的伤。德马在床上撑起上半身,亮一郎则拿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把长崎蛋糕递给德马后,原后退三步,双膝落在木头地板上,朝他跪下。
「之前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别这样,原先生!请把头抬起来。」
「不,请容我致歉。承蒙德马先生救我一命,若不是你从雪江手中救下我,我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应该会被山茶妖女害死吧。」
将上半身傲然地往后倾、靠在椅子上的亮一郎出言不逊地说。
「亮一郎少爷!」
德马十分尴尬。然而原一脸极端认真地低语:「不,诚如老师所言。」
「直到前天为止,我都很不对劲。每天晚上……说来可耻,我满脑子都只想着要与雪江欢好。」
「据说山茶妖的性欲特别强,这也是当然的。」
见身段放得极低的原一直道歉,不由得同情起他来的德马便如此安慰他。
「即使性欲强,面对我与德马,她的诱惑力就没有那么强大了。」
原正打算反驳「那是因为……」随即又闭口不语。他知道德马与亮一郎的关系,尽管本来想说「如果对女性兴趣缺缺,她的诱惑力对你们当然也……」不过聪明的他把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说:「我想是我的心太容易动摇了。」
根据原的描述,那株山茶树是他五月底从平常来往的园艺商那儿买来的。这园艺商知道原在研究植物,向他提及有株稀有的山茶。听对方说这山茶树一年到头都开花,他只一笑置之说没见过这样的山茶,但在园艺商热情推销之下,原买下了它。
园艺商搬来的树相当高大漂亮,却没有开花。他认为:果然是园艺商信口开河。但因为喜欢山茶,他便将它种在庭院中央。然后隔天,雪江来访求职,想担任住在宅子里的女佣。他与雪江发生男女关系的隔天,山茶就开花了。
早上睡觉,直到将近中午才醒来的原来到庭院一看,之前连花苞都没有的山茶竟然开了大约五朵花。依品种不同,有些山茶很晚才开花,他想这株应该就是属于这种迟开的吧,但从那之后,花每天都开,七月都过了,花期还不见结束。
原很兴奋地想「说不定这是新的品种」,欲求之心却在此时萌芽。要是告诉教授,教授便会马上叫他把山茶花拿到学校里研究,即使发现的人是原,研究成果也一定会属于教授。如此一想,他决定:何不自己研究这株山茶?幸好山茶树虽大,却有沿围墙种植的樱花、木兰遮着,从外面很难看到,所以不会被来往的人发现。
自从山茶来到家里,原就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因为要是客人看到一年到头都开花的山茶,便会觉得稀奇、传出风声,说不定会传到教授耳里,这样一来就不能独自研究了。
远避人群虽然也是为了掩藏花的秘密,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认识的人看见雪江。雪江是位魅力四射的美女,既妖艳又温柔。原在与女性交际方面很晚熟,雪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一开始,他无法相信这么美丽的女子会跟像自己这样的学生在一起,他绝不是那种充满男子气概、孔武有力的人,缺乏自信的原,很害怕雪江会被别的男人抢走。
雪江强烈的性欲掀起原的不安。淫荡的雪江在家里常常向他求欢,原一开始非常开心地回应她,但交欢渐渐地变得辛苦。他虽然喜欢雪江,然而力量、体力都开始跟不上对方了。
要是原没有回应雪江的求欢,她就会朝他面露不满。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无法满足,原觉得很痛苦,便开始送对方一些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珍贵的发梳或发簪,昂贵的和服或腰带。虽然雪江对这些礼物也表示相当程度的开心,但最令她高兴的还是欢爱。
即使交欢次数减少,原对雪江的感情依旧不变,但雪江就不同了,她开始常常不在家。他很在意,便尾随在她后头,却看见雪江与陌生男子进入荞麦面店(注55)。原踏进店里,把在二楼即将与男人发生亲密关系的雪江拖也似地带回家里。
原责备雪江不忠实,雪江便坦承不讳自己的身体很寂寞。即使原尽可能配合她,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渐渐的,原必须时时紧盯着雪江,与此同时,他对学业的兴趣也转淡了。他便是从这时候开始想与雪江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的。即使雪江性欲强、不能一刻没有男人,但他觉得如果娶她为妻,她可能就会因此安定下来。
「那株被落雷打到的山茶……雪江,我已经将它连根掘起,送到庙里火化掉了。」
原感慨良深地叹息。
「真不可思议,之前明明那么喜欢雪江,试图回忆时却好像遥远地被雾霭笼罩似的,淡薄而朦胧。那时候的我说不定真是哪里不对了。」
「没错。」
亮一郎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即使我说那女人交不得,你依然充耳不闻。如果你乖乖听我的,德马也不会受伤了。」
「真的很抱歉。」
每当亮一郎数落原什么,原就可怜兮兮、诚惶诚恐、点头如捣蒜。
「亮一郎少爷,别再提我的事了。」
亮一郎不悦地皱拢眉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在发烧吗?脸好红。」
「没什么要紧的,医生也说这两、三天可能会发烧。」
他骂德马「这可不行」,然后把德马塞进床上的被窝里。小时候因为亮一郎容易生病,德马总会拼命阻止他从被窝里出来,这回立场颠倒过来了。
德马乖乖躺下,坐在床边的亮一郎不知是否对此感到满足,好像对待小孩子那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