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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会知道会有这次的事?”
“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本想着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这般做。”林北雪微微喟叹,“真是便宜了长喜川,你是不知道,日本的战马需要用一种温度计,以后也必然会委托中国人生产,他现在想扶植亲日派,我自然是不二的人选,这资敌的罪名可大可小,我不愿你也搅合进来,何况战争什么时候开始结束也没个准,被骂汉奸都是小事,怕就怕的是到时清算起来,连命都保不住。”
“话是这样说——”徐明飞拖了长长的音,斟酌着用词,“现在他未必还会看重你,何况不过是委托厂子生产的事,日本人惯用的就是用枪强迫别人,哪里还会愁没人去生产——”
林北雪闻言,短促地笑了一声,面露不屑地道:“生产温度计只是一个方面,现在商界对日本人多加抵制,以三友商社为头出毛巾牙刷牙膏味精等等来抗击日货,但凡日本来的东西,上海本地就会立即生产而后畅销全国,这让日本在经济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说到底,他是想我拉着更多的商人落水,以减少日本侵略的阻力。何况,若他不看重我,何必又要留我在日本许久?现在情势还算稳定,上海滩上家财万贯的人多的是,但除了我又有谁愿意站出来当个千夫所指的汉奸?我敢说,长喜川想培植的亲日派至今都还没着落。”
徐明飞嘴唇微翕,支吾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出话来,只得重重拍了下林北雪的肩膀,脸皱得像个核桃一般,“我去找包打听问消息,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么做。”
“嗯。”林北雪耸耸肩,极潇洒地道:“我自有分寸,这阵子我可能会忙,你若是不忙,去苏州小住几日,怀远心小,这次的事情,我怕他太过惦记。”
“好,你放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林北雪在等长喜川上钩。
长喜川是个矮小而狡猾的日本人。昔年在国外读书时,同林北雪私交深厚,就是因为交情好,林北雪才不忘在去日本的时候探望他,也正是因为交情好,对彼此也极其了解。三天前,林北雪支使家人给长喜川送去了礼品,说是香港的同学听长喜川到了中国,所以辗转送来由林北雪转交。
长喜川素来是个心计深沉的人,他一边打电话给林北雪致谢,一边拍电报去香港。
只是,这张电报是景春收到的,她已成了阔太太,操一口广东话,对前尘只字不提,收到电报之后,当即客气有礼地回了一封。
又待了两日,长喜川又打电话来,说是要请林北雪转送礼物,林北雪推了数次,最终才勉强答应,地点就定在杏花楼。
这是一次看不见硝烟的交锋。
长喜川低估了商界的抗日之心,到沪大半年毫无建树,而林北雪又极其不配合,顶着上峰责难日子过的颇是艰难,这次借着道谢请客,长喜川还想着再努力一把,将林北雪拖下水来。而林北雪纵然因御怀远的事而焦躁却也沉得下气,若是直接找上门去,只是授人以柄,所以极有耐力地放线钓鱼。
长喜川一早就到了杏花楼,林北雪则坐在徐明飞处磨指甲。
徐明飞白他一眼,“你这到底是有事没事?”
林北雪无所谓地笑笑,“我要是忙不迭地跑到杏花楼去,长喜川才觉得意外呢——”说着又谈起昨日去虞洽卿府上的事,上海的商界领袖便是虞洽卿、陈光甫、朱三褒等人,其中虞洽卿和林北雪私交甚厚,这次的事林北雪和虞洽卿通了下气,说得冠冕堂皇。虞洽卿对长喜川其人也有印象,长喜川到上海曾挨个拜访了上海巨商,说辞无非是大东亚共荣那一套,很是惹人厌烦,虞洽卿自然也十分讨厌,但碍于面子不得不虚与委蛇,想到以后还要同此人打交道,忍不住叹了口长气,林北雪便道,横竖日本人都要扶植一个代理出来,与其真得找个汉奸和同道中人过不去,不如他去当,和长喜川还有同窗之谊,他日有事也好帮衬。
虞洽卿当即为林北雪的大义击节而赞,其实说穿了,不管真心不真心,林北雪都是要落水了,提前这么说,只是找个名头,免得日后真得被孤立。
“得了,我走了,太晚去也不太好。”
“对了。我明天去苏州,有什么要带给御医生的,晚上带过来。”
“好。”
……
林北雪到杏花楼时已天色全黑,长喜川等的菜都凉了,又命人换了一份,坐着边吃边聊,说起以前在国外求学的时候,气氛很是融洽,笑笑闹闹,长喜川常年有气喘病,笑的太过便有些不舒服,林北雪看了一眼便道:“怎么你的老毛病还没有好?”
长喜川摆摆手,“西医看了很多,总是不见根除。”
林北雪掐了烟,佯作不在意地道:“这种毛病西医是看不好的,上海有个内科中医不错,常年给我父亲看诊,据说对气喘病很有心得,可以介绍给你。”
长喜川喜出望外,“早听说过上海十大名医,却不知是哪一位?”
“你应该是知道他的,他在上海也很出名,叫御怀远。”
长喜川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北雪说他是你家的中医?最近可曾还见过他?”
林北雪惊奇地看了长喜川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长喜川知道林北雪精明,话不说透定然是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索性说开了,“北雪可知道虹口公园的事?”
林北雪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长喜川脸上有些挂不住,自顾自地道:“这件案子是朝鲜人做下的,搜捕了好久的时日,这些人却像耗子一样拿不住,若是没有上海地头蛇的帮助,怎么可能逃得快,偏巧这个人就是北雪所说的御医生。“
林北雪闻言笑起来,“长喜川你是中国通,有句话听过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出门打听看看,御怀远是革命党?真是笑掉大牙,他出身世家,骨子里也是浮浪享受的人,现在又有身家,犯得上干这些不靠谱的事?而且上海数上着的人,一大半都是他的病家,你何不说这些人也是革命党?”
长喜川不以为意,“我们是有铁证的,朝鲜人的党部里贴着他的名字。”
林北雪耸耸肩,“那又怎样?”
长喜川冷眼瞧着林北雪,忽然转了话锋,“我听闻北雪同这位御医生往来很是密切。”
林北雪抱臂而观,空气低沉地似乎要压下来,隔着一个桌子,两人不自在地沉默了起来,许久,长喜川道:“怪我多嘴,北雪的家务事我本不应多说的——”
林北雪心中一颤,莫非长喜川知道他和御怀远的关系?但转念一想,不可能,他和御怀远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整个上海知道他们有关系的人不超过十个,长喜川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那么又何来的家务事一说呢?林北雪在烟雾中半眯着眼,念想飞速地转着,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探视性地说了句:“他常年替我父亲诊病,当然往来很是密切。”
长喜川误认为林北雪知他心中所想,不疑有他地道:“你们兄弟的事,很遗憾……”
林北雪一点便透,心头明镜一般,既然长喜川做如此想,他何不借力打力,于是便道:“你们打算对御医生怎么办?”
长喜川呵呵一声,不答话,对林北雪还是有些防备,斟了一杯酒将话茬到了别处,“北雪如此紧张御医生却是为何?”
林北雪从鼻子里飘了个不屑的音出来,冷腔冷调地说:“他若出了事,我林北雪在上海也不用混了。”
长喜川讶然,“这话如何说?”
林北雪忽而有些愤愤,“你不是知道林北岳和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演戏?”
长喜川惊讶之极,但毕竟久经风浪,瞬间就明白了林北雪话里的意思:林北雪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父亲,而这事御怀远有份参与,只是不知深浅。
长喜川谨慎地问:“御医生不是北雪的同伴么?”
“长喜川,我觉得日本不是一个淳厚的民族,怎么你会天真到觉得有同伴这种称呼吗?而且又是这种事情上。”林北雪讥屑地盯住长喜川,“你是在讽刺我么?”
长喜川面色一白,“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不明白御怀远的死活同你有什么相干。”
林北雪捏着小酒盅,一字一顿,“若是你不小心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而对方要致你于死地,你要怎么活着才最安全?”
长喜川想也不想,答道:“那肯定是和对方绑在一起——”话说了一半忽然笑起来,“原来你也有受制于人的一天。”
林北雪翻了个白眼。
长喜川陡然狂喜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契机,林北雪的弱点就此暴漏在他面前,他可以掌握御怀远的生死,而林北雪不得不就范——长喜川打定主意后,期期艾艾地道:“我觉得御怀远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北雪言简意赅,“你开价。”
见林北雪如此爽快,长喜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趁火打劫也太明显了,迟疑了一下道:“上次和你提过的事情——”
“我有条件。”林北雪语调中透着些许不耐烦,“你们可以到我这里来采购,但我绝对不会跟你们合伙做生意,我可以牵线搭桥,愿意落水的商人你们就接受,但不愿意落水的,我也不会做你们的帮凶去逼迫别人,还有就是若是上海战事一起,我的产业收缩的话,那么你我这件事也就作罢。”
长喜川闻言,不由在心底呵了一声,林北雪还真是撇的干干净净,分明只是担个名声,长喜川犹豫了好久,一横心点了点头,本打算扶持林北雪然后拉下更多的人,现在林北雪虽然有求于他,但态度依旧是这么不配合,而御怀远至今都没有抓到,今晚透漏了这个风声,林北雪这样的地头蛇找起人来可比自己这方面快多了,万一给他先找到一刀宰了,什么都免谈,现下也只好先拉下林北雪来,再慢慢通过林北雪寻找合适的代理人罢了。
“御医生的事,麻烦老兄了——”
“我会极力周旋的,以后的事那也拜托北雪了。”
“好。”
……
从杏花楼出来,林北雪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是御怀远知道自己这样的作为,大概会书生意气地宁可被日本人抓进大牢也不愿让他和日本人合作吧。
只是,天知道他一点也忍受不了他被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接了广告投放的活,忙疯了
☆、第三十三章
御怀远在苏州待了几天,反而比在上海更忙。林北雪家的当手先生姓杜,在林家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林老爷子和林北岳先后去世后,林家在苏州的产业就折价卖给他,因此视林家人为再造恩人一般。御怀远是林北雪亲自打电话来嘱托代为照顾的客人,杜家当然不敢怠慢,当即不闻不问奉为上宾,只是御怀远不爱白受人恩惠,想方设法将这位杜先生的气喘病治好了七八分,一时间竟有好些人闻讯而至,御怀远委托杜先生辟了两间不用的屋子出来,索性看起了诊,诊金两角,传出消息后人群蜂拥而至,忙得不可开交,还临时从苏州同学的诊所借了两个人来录方。
林北雪亲自来接御怀远的时候,正是中午,天气热,御怀远坐在天井的竹林下,闭着眼睛听脉,有些微微的风刮过,像一只轻柔的手抚起了额前的刘海,平日里不怎么见到的长眉趁势出来透个风,舒缓的,平静的,只是微微挑了个尖,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睁开眼看了林北雪一眼,就连那个尖也平了,淡淡的漾着笑意。
杜家设宴款待了林北雪,还极力邀请林北雪在苏州多住几日,但御怀远记挂着上海的诊务,匆匆去游览了一趟灵岩就订下了回上海的日子,回程依旧是水路,蓬船设备简陋至极,都是统舱,船客沙丁鱼一般排排睡在地上,约莫有五十多人,挤挤迫迫的人挨人,多是劳工阶层,坐在一起脱了袜子大擦脚趾,臭不可闻。
御怀远同林北雪挤在一处,笑道:“林二少,你可是落了难?怎么来搭这样的龌龊船?”
其实,非是只有这一条路径回上海,当林北雪心思多些,总怕长喜川不足信,特地挑了这条最不起眼的。
“可不是,如今落了难,要你养着我——”林北雪说着话捏了捏御怀远的手,御怀远倒是不由脸红了下,林北雪也是胆肥,大庭广众地调情。
嗖一下,御怀远迅速地别过了脸,不过是方寸之地,荡起一阵阵令人回味的蜜意,百转千回地将旁边一众不相干人等隔绝出去。林北雪心中极其惬意,索性枕在御怀远腿上假寐起来,御怀远左右挪挪,如坐针毡。
船行至阳澄